林蕭和歐陽嫣帶着九皇子送他們到城外，九皇子不舍地跟兩個皇侄道别，歐陽嫣也跟慕容清說着話，說過些年等孩子大了，沒事就來皇城住幾個月。又說她一直都想天南地北走一走，如果有一天去了他們那裏，還得麻煩她照顧。總之兩個以前意見很大現在沒什麽意見了的成年人，所謂的姐妹，倒是在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中，隐隐有成爲朋友的感覺。
其實歐陽嫣還是很記仇的，然而她在這個世界并沒有推心置腹可交心的朋友，一路經曆打壓追殺，到今日能有個偶爾說得上話的熟人，也不容易。
“前兩日與幾位夫人聊起，說宮裏也有藏得比較深的人，你要小心。”慕容清輕聲叮囑，“至于威遠侯府，若父母真的做了什麽……不要勉強，保住侯府就行，至少小弟還在。”
歐陽嫣點頭，大公子也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既然他們覺得侯府想依靠慕容葉傳承，那便如他們所願。依慕容葉的性子，最多成爲一個閑散王爺，心眼什麽的那是完全沒有的。
慕容葉也來了，在一旁聽慕容清說話，說到侯府的傳承時，他歎了口氣，“有些事隻能盡力去做，至于結局，真的不能強求。”
他難得說出如此深沉的話，連歐陽嫣都對他刮目相看，“你呀，就别操那麽多心了，有三姐幫你看着呢。”歐陽嫣揉了揉他的腦袋，“爹娘那邊你偶爾回去勸勸，也算盡心了。”
“好。”慕容葉點頭，“是該常常回去看看了，娘娘說得對，讀書不能死讀書，人情世故，待人接物，這些智慧都蘊藏在古人的詞句裏，但我不能隻看了就好，還得專研，得親身實踐。”前些日子歐陽嫣找他談過話，本是讓他協助建港口的，但他除了參加過科舉，在書院呆過，又在皇宮爲九皇子做伴讀之外，并未接觸過任何外在事物。而他接觸的這些又太單純，對他知識點的形成有益，卻對他的成熟無益。
你可以不做壞事，不成爲壞人，但你不能不知道這世上的壞人有多壞。當然，威遠侯夫婦是不是壞，現在還不能肯定，有些人隐藏得深。比如大夫人，以前隻知道她刁鑽刻薄，哪裏知道她居然還有壞心思，又或者說，慕容秋就是她教出來的。此事尚未查明，誰也不敢胡亂猜測，但慕容葉身爲人子，理當回去照看。
歐陽嫣這邊說着閑話，靖王那邊則都是大事了。林蕭是真心來送别的，他知道靖王知道些事情，但或許這是人家保命的根本，不說也是情理之中。哪知靖王卻毫不猶豫的說了。
說毫不猶豫，他自己都在打趣，“其實是有猶豫的，說或是不說。清遠大師這個人，曾經在我府上還呆過一段時間，就是咱倆正對着幹的那段日子。”他說得沒有絲毫避諱，“事實上這人确實深不可測，你甚至看不出他的來曆，這些都很正常。但唯一不正常的是，他可能真的不是中原人，嚴格來說，他也許不是南甯人。”
“有可能是端皇人？”林蕭問。
“不敢肯定，似乎又不像。你沒發覺他長得跟我們挺像的，端皇人可沒有這樣的長相。”
“那是混血口喽？”林蕭猜測，說不定是跟南甯人的混血。
“不。”靖王搖頭，“我覺得，他倒是像東邊那些海島上的人。陛下應該查過，黑鷹派早就散了，幾十年前便被正道武林連鍋端了。所以，現在崛起的黑鷹派，說不得跟以前的端皇人都無關。不，嚴格來說以前的黑鷹派都是西域那邊的人，但現在的黑鷹派……你們去白衣族時我也查了些消息，現在的黑鷹派可不隻是西域人，東邊也有人加入了。他們很神秘，且人數衆多，滲透十分的廣，你一定要小心。”
“确定是東邊的人？”林蕭皺眉，這些人還真是不安分。
“他們的功夫很詭異，有些甚至突然隐身，比暗衛還神奇。那位清遠大師的一些手法，就與他們很像。”
“清遠大師最近的行蹤，你能查到麽？”
“查不到。”靖王搖頭，“可能最近我也松了口氣，安下心來過日子，從前的一些搜集情報的人，都讓我解散了……但還是有些人在爲我傳消息。皇後娘娘此次的流言能完全壓制住，也有我的人的功勞。當然，我不居功，你已經賞了很多了。隻是這流言雖然暫時壓住，但如果沒有新的流言傳出來，怕是總會傳出去的。”
“沒多餘的話講，謝了兄弟。我會小心的，你的消息如果查實，那就太可怕了。”林蕭感慨，如果東邊和北邊聯合，當然那也不太可能聯手，但萬一他們要千裏迢迢不辭辛勞呢？
“東邊臨海，那裏尚沒有封地，唯有老五的封地差不多是那個方向，但離皇城更近一些。你讓他做些準備多注意一些。”
“嗯。”林蕭點頭，“雖然不想說喪氣話，但如果，如果這場仗我敗了，我可能會召你回京，你自己坐皇位也好，或者輔助小九也好。我和歐陽是打算把小九培養出來的，将來好接我的位子。如果你我敗了，你來主持大局吧。”
“呸呸，烏鴉嘴！”靖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知怎麽的，以前心心念念的，現在是真的倦了。你放心，如果你敗了，我們可能都死在你前面了，你自求多福吧！”
林蕭突然很感動，他沒想到有一天，他能和靖王如此說話。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他們就是對頭，完全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若不是出了宮變事件大家同仇敵忾，若非先皇後長達幾十年對皇朝的背叛，當初的三皇子爲此半白了頭發，日日都是煎熬，沒想到就這樣熬過來了。林蕭放下對他的仇恨，倒是讓他大徹大悟了，他居然都想着，要爲他的江山犧牲自己了。這一路的兜轉，不容易，千言萬語隻有一句話對彼此說，“保重。”
此去山高路遠，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