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把老婆給得罪了,他不想的,他心裏一萬個後悔,但他不會說出口。有時候在面對最愛的那個人時,人反而會變得膽怯,無法傾訴自己的心裏話。
歐陽嫣見他沉默,以爲他又頭暈了,“要不你再睡會兒吧,聽說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好,若再休息不好,你如何出征呢?”
林蕭一聽她說出征,立刻條件反射看她的臉色,卻發現她沒什麽表情,不禁有些失落。“我沒事了,隻是前幾天有些忙……”所以沒去找你。
“出征不比别的,一路舟車勞頓沒有個歇的時候,你還是多注意些吧。”歐陽嫣語重心長地說,“你再睡一會兒,我去讓廚房給你做點補湯。”說着起身離開。
林蕭眼睜睜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心裏空落落的,人說夫妻相處是學問,他以前覺得有愛就夠了。可自從他們成親,鬧的矛盾也不少了,他以爲可磨合的都磨合了,原來總有問題等在前頭。此次是因爲出征,下一次怕就是登基或是後宮了。也許帝王就是這樣,所謂孤家寡人,他不該奢求太多。
可是,他們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們本該相依爲命,永遠相親相愛的。原來這些也都是假的,他想,原來再相愛的兩個人,都會有解不開的結,現實是最殘酷的刑罰,時時考驗兩個人的得到和付出。可是,他們兩人之間,要不要以得失來衡量?
他們的感情是淡了吧?難怪在現代也容易看到相愛的兩個人鬧離婚,他們是不是本就不适合?他以前無比慶幸能跟歐陽一起穿到這個世界,現在呢?他乏了,他想回去了。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他自暴自棄地想。可每次一想到未來沒有歐陽嫣,他就算依然回去做大盜,心裏也不見得多麽開心。
“這兩日給殿下炖些補湯,搭配的藥材先問過太醫可不可以。”歐陽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很低,但他還是聽到了。
“不知殿下何時能恢複……”是東宮太監總管的聲音。
“殿下一心想出征,可邊關告急,他不可能耽擱太長時間,咱們得想辦法讓他盡快恢複。”歐陽嫣說着又是一聲長歎,“朝上,若沒有要緊事,就請六部尚書先擔待着些吧。”
“老王爺今日又遞了折子,問殿下何時可以出發。”
歐陽嫣似乎在沉默,林蕭心裏一陣難過,他的歐陽,已經努力在适應這裏的生活了,接受他儲君的身份,以後甚至還要登上高位。接納他的後宮,盡管他沒碰過那些側妃夫人,她不知調整了多久的心态,才讓自己對那些人笑臉相待。
她隻是想跟他同生共死而已,他們曾經發過誓的,他卻辜負了她的這份心意。而她隻是鬧别扭搬出去住了幾天,聽說他生病又很快回來。他爲什麽成了這樣的人?原來這麽長時間的沉默隻因爲知道是自己的錯,覺得無臉見她,卻又希望她體諒。自己怎麽成了這麽不堪的人?林蕭越想越心冷,胸口突然開始疼痛,随後開始劇烈咳嗽。
“殿下!”門口一個聲音驚慌失措的大叫。
林蕭擺擺手想讓她别那麽大聲,他咳了這幾聲覺得自己好多了,胸口也不悶了,小丫頭就是大驚小怪,别把歐陽給吵來了。他擡眼就見那丫頭正驚恐地看着自己,他緩緩放開自己的手,就見手上血紅一片。
“林蕭!”歐陽嫣沖進來見到他這樣子,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快去請太醫!”
一群人急急忙忙往外走,所以也沒聽清太子妃究竟叫的什麽。老太監知道自家太子偶爾會在八卦小話本上發表點兒文章,用的就是林蕭的名,所以也不在意。
歐陽嫣已經沖到林蕭跟前,一把扶住他,“你什麽情況?”她陰沉着臉問。
“沒,沒事,你别擔心。”林蕭沖她輕笑,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想了想,想好了,咱們一起,一起去……”
“你這樣子還想去哪裏?”歐陽嫣眯了眯眼睛,“你明知道這裏……”沒有那麽多藥,還敢病成這樣?
林蕭看她黑着個臉,又努力沖她笑,“我真的沒事,你别擔心。你别,别哭……”林蕭心頭一震,這才知道自己先前的傷春悲秋都想錯了,他們沒有變,歐陽嫣沒有變,他也沒有。他之前以爲的矛盾隔閡困難重重,不過是郁結于心的胡思亂想罷了。
歐陽嫣就這樣在他跟前哭了出來,他隻想給自己兩耳光。他這才真切的感覺到了痛,這一次,才是真真切切的傷筋動骨。歐陽嫣哭了,就在他跟前,她眼裏都是恐懼,怕自己就這樣走了。
可他怎麽可能就這樣離開?她還在這裏,他哪裏都不去,地獄也不去。
太醫又轟隆隆的帶着一群人沖了進來,閉着眼給他把了會兒脈,似面有喜色,又小心翼翼地說,“老臣特請了神醫前來一起會診。”
曾神醫在不遠處看着他們,林蕭覺察到他的冷淡,忙堆起笑請他過來。曾神醫這才不緊不慢走到他們跟前,看了他一眼,“若我是你,不會讓小歐陽哭得那麽傷心。”
林蕭默默低下頭,歐陽嫣也偏過頭去擦眼淚,她其實哭得挺無聲無息的,隻睜着眼睛掉眼淚,無聲的恸哭最顯凄涼,連曾神醫都看不下去了。曾神醫把了把脈,沖太醫點頭,“心思郁結,把血吐出來就好了,再注意着調理,小心動了根本。”
太醫忙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殿下還需卧床靜養一段時間。”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歐陽嫣問。
林蕭動了動嘴想說什麽,終究沒說。他想說他要跟歐陽嫣一起去邊關,他們生死都在一起,他願意跟她一起走,去天涯海角都可以,以前是他錯了,她還能原諒他麽?可這麽私密的話他怎麽可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