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特别交待過,所以丞相大人住在這裏精神尚可,隔壁的侍衛也将他保護得很好。
“幾位大人來啦?”老丞相看着曾經的同袍,百感交集。誰不是忠心耿耿爲着社稷的呢?
“老大人在這裏,可好?”大理寺卿跟老丞相幾乎同齡,看老丞相如今模樣,有些不忍心。若說他相信老大人判國,那根本不可能。同朝爲官多年,他是了解他的,初上任時爲南甯鞠躬盡瘁,連先皇都屢屢誇贊。如今落得這麽個下場,到底是誰的悲哀?
“承蒙惦記,老朽還好。”老丞相一臉坦然,或許早想通了,又或者已無求生之願,看起來就像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陛下已将此案移交給大理寺和六部會審,七皇子監審……”大理寺卿接着說。
“簡直荒謬!”老丞相一聽便沉了臉,“有什麽案子是需要六部會審的?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三部會審已經頂了天了,居然還冒出個六部會審!禮部工部這些部門八百年都接觸不到什麽案子,要他們會審做什麽?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也一臉汗顔,當初英武王提出六部會審之時,他們還以爲老王爺說着玩兒的,畢竟他說監審之人時也把太子直接刨除了。他或許是想陛下否了他的建議,過幾日再議。哪知皇上就那樣同意了,他們沒有看錯,當時老王爺也是一臉震驚不可置信。
可皇上同意了,六部尚書無語地對視了好幾眼,依然十分無語。于是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就像鬧劇一般。
怎麽可能沒人有意見,意見自然是有的,但皇上似乎對這個案子很上心,第二日就督促他們來地牢提審案犯……
已經明确地說是案犯了,可見皇上決心之大,令人生疑。老丞相是怎麽惹着陛下了,讓陛下對他痛下殺手?
“大人慎言!”刑部尚書好心提醒,“陛下的意思,你我怎能肆意揣測?”
老丞相長長歎了口氣,頹然地坐在凳子上,他以爲太子會來審他,太子還派了人保護他來着,但誰知,來的卻是七皇子……
他看了七皇子一眼,卻見七皇子正一臉平靜地看着他,眼裏閃着了然的光。他心下一凜,七皇子莫非已經知道了什麽?
“我們準備開始吧。”七皇子說。事實上他今日隻是來看看老丞相的身體如何,如今看來身體尚可,精神卻不佳,尤其剛才,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
兩位大人聽七皇子一說,互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本想着爲老丞相說些好話的,如今看來不太可能了,這位七皇子以前不顯山露水的,如今可不是省油的燈。
“老大人說說當日發生的事吧?”大理寺卿還是顧念着丞相曾爲國鞠躬盡瘁的份上,所以問話也和風細雨的。
“當日……”老丞相回想太子殿下讓他說的話,“當日老朽夢見先皇顯身于太廟,便進宮去太廟祭拜。到宮門時不小心跌了一跤,是守衛過來扶起老朽的。之後老朽便在太廟焚香祭拜,還繞着念了一段經,這才安了些心。老朽也不知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是在禦書房時陛下提起才知道。現在想想當日确實不該進宮的,哪怕先皇怪罪,也要先禀報皇上。”
三人一時無語,這要怎麽說?七皇子輕咳一聲,“當日就有人混進了宮,丞相大人可有察覺出異樣?”
“老朽一心想着祭拜,确未察覺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如此初步的問詢就先到這裏吧,還要勞煩老大人在牢裏多呆些日子,有什麽情況我們再來,您多保重。”七皇子說着站了起來,另兩個也跟着站起。
兩人有些恍然,七皇子似乎也挺顧着老丞相的啊,但他到底是什麽心思,兩個人還是不能肯定。兩位大人本還想留在牢裏多與丞相大人說說話,畢竟那麽大歲數了,整日住在陰冷潮濕的牢裏也不是個事兒。雖說牢頭特别關照給他屋子裏添了幾個暖爐,可仍改變不了地牢不通氣兒一股怪味道。幸好老大人那間房有個天窗,随時開着還有風吹進來,再加上地上有暖爐,也不太冷。但到底還是心疼的,他們還帶了吃食來,想着跟老大人喝一杯。
“兩位與丞相大人多日不見,自當聚一聚。隻是地牢有地牢的規矩,你們帶來的食物要讓牢頭檢查一下才行。”七皇子輕聲說。
兩人一愣,心想七皇子今日倒好說話,于是忙點頭,“謝殿下體恤。”
七皇子又去向老丞相告别,“本想随兩位大人一起陪您吃頓飯的,但審訊結果還有人等着,就不打擾你們了。大人保重身體,切記切記。”
老丞相見七皇子一再強調讓他保重,不由一愣。這似乎是太子曾經說過的話,他來審自己莫非是太子的安排?如果是真的,說明太子将皇上的事告知了他們,而他們想再次聯手……“謝殿下,老朽會的,請放心。”
七皇子知道他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另外兩個正在桌邊擺酒菜,他沖兩人打了個招呼便盡自離開。老丞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但願他的猜測是對的。
林蕭當天晚上便知曉了地牢發生的事,感慨一些老臣雖然在朝上見解不一,偶爾還會互相鄙視謾罵甚至大打出手,但無論是對手還是朋友,無論是政見不一還是利益沖突,一旦一方有可能離開,另一方都會覺得唇亡齒寒,都會想要力保。他們完全想不出老丞相爲何會走到這一步,于是在酒桌上偶爾套話。但老丞相不傻,知道他所隐瞞的可能會颠覆整個南甯國,又怎麽可能說出來?
“下一步該怎麽做?”歐陽嫣問。
“下一步啊……”林蕭想了想,“當所有人都爲老丞相說話時,當老丞相請求見皇上時,便是他最後動手的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