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還裝模作樣感歎了一句，“年輕人嘛，就是要有朝氣，晚上都别玩太晚啊。”
幾位皇子紛紛答應，想着這幾日是難得的休息日，但皇子府從明日起便不會消停，怕是一早就有不少人拜訪。而東宮明日定會很冷清，朝臣們不好大年初一就進宮，如果進宮拜會太子，那陛下是不是也要順便請個安什麽的？所以出宮有出宮的好處，哪怕他們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就是爲了入住東宮。
林蕭自然不介意，今晚要守歲，又有那麽多江湖人，恐怕要鬧到明天早上，他是不愁來年不熱鬧的。
果然，待兩人回了宮，整個花園都燈火通明，也不知總管大人在樹上挂了多少燈籠。滿園子擺了十來桌，桌子上除了熱菜涼菜外，還有幾鍋熱騰騰的肉鍋子。歐陽嫣雖然吃了烤肉，但還是特意留了肚子，就等着這一餐呢。
五聖隔老遠就沖他們招手，“小歐陽，來這一桌。”
歐陽嫣興沖沖沖了過去，林蕭跟在身後十分無語，所以，自家老婆太受歡迎還是讓人苦惱啊！同桌的除了五聖便是聶盟主秦時風，小白公子也坐在旁邊，正埋頭吃東西，他旁邊正好兩個空位。
“好吃不？”歐陽嫣一坐下就笑眯眯地問他，“也不知道白衣族過年什麽習俗，你看看咱們這裏跟你們那裏有什麽不同？”
小白公子似乎才反應過來他們回來了，差點就要站起來，林蕭示意他坐下，“吃得慣嗎？”
“嗯，很好吃。”他笑眯眯地回答，想了想又說，“那個，西域人，身上的蠱差不多解完了。隻是越到最後他越痛苦，我家蠱王也撐得慌，所以越到後面會越慢。”
“沒關系，你隻管吩咐管家給他做點大補的湯，省得他受不了。”
“是啊，經常昏睡。”白玉堂歎了口氣，“你不知道……”他似乎想起什麽，沒有接着往下說，見歐陽嫣好奇地看着他，他擺了擺手，“在吃飯呢，不好說。”
歐陽嫣想起蠱蟲和那白白的大蟲子，大約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松了口氣，幸好沒說。
“你們就打算這樣耗下去？”聶盟主突然問，“當初那麽好的機會，太子仁厚，給錯過了，以後再有這樣的機會更難了。”
“我也知道。”林蕭歎了口氣，夾了筷子香菇，“可好歹是一條人命，也許在宮裏人命不算什麽，但他是一國之君，我想他死得體面一些。”而不是悄無聲息被處置掉，對外隻能說他中了蠱。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們幫你不求别的，隻求問心無愧。隻是若他再作妖，不顧百姓死活，那也别怪我們不客氣。”聶盟主冷聲警告。
桌上的氣氛一時凝重起來，林蕭也知道自己的選擇會讓人誤會，他早想解釋一二，卻沒有機會。今天機會正好，他深吸口氣，端起酒杯，“我知道這次行動讓大家失望了，然而我本不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是的，你們看我平常兇，但其實真要人命，我還是很慎重的。雖然大家覺得我們各方面都準備得很好，完全可以一舉奪下江山，且已經找到了最完美的借口。但說實話，我還沒有做好……登上高位的準備。”他頓了頓，“我不想在這種時候登位，我要對天下百姓負責，若負不起這個責，我又何必坐上那個位置？”
歐陽嫣愣了愣，看向林蕭。确實，他們并未經過正統的帝王學習，雖然上朝那麽久也知道朝堂運作是什麽樣的，但他們最多知道怎麽去耍權謀，争皇位。真的坐上這個位置，所有的壓力一肩擔下，那絕不是他們那點小聰明能應付得了的。他這才明白林蕭最近情緒低落的原因，或許他做大盜小打小鬧可以，但他更愛自由，一旦坐上高位，他的從前都将失去，他甚至更害怕，失去自己。
諸位江湖豪傑也愣住了，完全沒想到太子會給出這樣的答案，明明勝利在望卻突然退縮，他們曾一度懷疑自己跟錯了主子。但現在他們卻無比慶幸，真的沒選錯人，他如此鄭重和忐忑，可見多麽重視這個位子。若他登上高位，于天下百姓都是福氣，所以再等等又何妨？
追随林蕭的那些将領更是熱淚盈眶，難得遇到一個好君主，說不定待太子登位，他們就會迎來一代空前繁榮的盛世。他會考慮那麽多，完全是爲以後能更好的上位。
“好，算我沒看錯人。”聶盟主也笑眯眯地起身，敬了他一杯酒，“我們就在皇城，有什麽盡管開口。”
五聖倒是也無所謂，“放心啦，我們偶爾會出去轉轉，但小歐陽能找到我們。不過要做什麽也要抓緊，哪怕你一腔熱血又說自己沒做好準備，但這準備的時間不宜過長。如果朝堂不穩，江山便會不穩，自古的真理。”孫神算語重心長地說，“你能把百姓放在心頭，那是百姓之福，但做爲帝王，仁慈之心要有，雷霆手段也要有，關鍵時刻不可心慈手軟，這是對天下百姓不負責任。你呀，要學的還有很多，慢慢來吧，大家都在這裏，還能幫你盯一陣子。”
林蕭一時感慨萬千，所以話也沒說沖着五聖舉了舉酒杯，一仰頭幹了杯中的酒。有時候午夜夢回他也十分忐忑，他隻是個大盜而已，争搶什麽的都會，可是要如何做一個好皇帝？他是真的沒有底。更不要說他和歐陽嫣穿到這裏來，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卻真的要下手去殺一國之君……他覺得如果他下了手，天道會不會直接把他給活活劈死？
除了這一段小插曲，整個團年飯的氛圍是十分熱鬧的，大家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願意再次追随，林蕭感激萬分。歐陽嫣也放任他喝酒，心想就讓他醉一回，他心中的那些結，她想辦法慢慢跟他一起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