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一處重鎮名農亭鎮,北臨三峽,南頻清江,是西南連接内陸的一道重要關口。小鎮人口過萬,熱鬧嘈雜,是進入嶺南深山的必經之路。大清早,客棧的大堂便熱鬧開了,客人們陸續下樓吃早飯,更多的客人則是收拾了行囊準備開始下一段旅程,于是很多人都擠在掌櫃的櫃台前等着結賬。
掌櫃的是位年輕姑娘,白紗蒙了面,也不怎麽招呼客人,平常無事就坐在櫃台裏寫寫畫畫,看上去像是哪家的大家小姐。但大家小姐怎麽可能抛頭露面出來開客棧?所以,很多人猜測這家客棧是她祖上留下的,她無别的去處,隻好親自出來打理。小鎮的人對她的來曆也說不清楚,所以她連帶着她的客棧便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新鮮談資。
她爲什麽不嫁人呢?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各種八卦滿天飛,無奈各路人馬上門打聽,仍然沒有打聽出什麽。
“一共一兩銀子。”姑娘輕聲細語地說。
“才住三天就一兩銀子,你們怎麽不去搶?”說話的是位東北大漢,高高壯壯的拿着把斧頭,尋常走在路上别人都得讓他三分。今日他見掌櫃的是個文弱姑娘,那自然是想占點便宜。
掌櫃的姑娘輕聲一笑,“你住進來時就說好了價錢,當時你怎麽不反對?”
那自然不會反對。這家客棧是這個小鎮最好的一家了,環境好膳食好,有了對比自然不會去别家,不過麽,平常就注意到這家店沒幾個夥計,有時候人多傳菜都來不及,但掌櫃姑娘卻從未出去幫過忙,想來是個面淺之人,也許吓吓她就怕了。
“怎麽滴?老子出來走南闖北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蹲着下蛋呢!老子說貴了就是貴了,再吵這錢不給了!”
“哦?”白衣掌櫃的挑眉,“您确定,您說的是,想賴房錢?”
“賴了你又怎麽着?你想要我也不是不給,不如你晚上洗洗幹淨,等着本大爺……哎喲,誰他媽打我?”大漢捂着腦袋跳了起來,剛才有人扇了他腦袋一巴掌,疼得他有些眼暈。他回頭左右看了看,見大家都離他老遠,一臉茫然。
大漢感覺到危險,二話不說掏出一兩銀子拍在櫃台上,連滾帶爬的跑了。一些熟客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搖了搖頭,這種事他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客棧初開之時,很多混子都來挑過事,結果都被狠狠教訓了一頓,臨了連教訓他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自此衆人才知道這家客棧背景強大,背後還有高人撐腰,否則一個弱女子怎麽敢在邊陲小鎮開客棧?想來她的身份不簡單。漸漸的想要說媒的媒婆也不敢登門了,白衣掌櫃的這才消停下來。
“姑娘,該用膳了。”一位紫衣女子端了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是一盅湯,白衣掌櫃皺了皺眉,還是端起來仰頭喝了。
“那兩位回來了嗎?”
“還沒有,聽說那個部族神秘得很,我估摸着要找到他們不容易。”
“我也知道,所以準備了落腳點,咱們自己開客棧總比住客棧強,你說是吧?”
“姑娘……”紫衣姑娘無奈點頭,好吧,你說是就是了。
這位白衣掌櫃是誰?那自然是上天入地無比機敏的太子妃殿下歐陽嫣,他們千裏迢迢來到這個邊陲小鎮,兩位聖人去尋傳說中的白衣族聖地,然而半個月歸來,卻告知沒有尋到。白衣族十分神秘,族人不過上千,進入聖地的入口随時都在變化,他們隻有再尋找。歐陽嫣思考了兩天一夜,終于決定在此處駐紮,既然要長期住在這裏,倒不如融入這個小鎮之中,也許還能打聽到關于白衣族的消息。于是她高價收購了一家客棧,又花大價錢将客棧裝修了,房價雖然是全鎮最高,但也算合理,總有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底子厚,住得起這樣的客棧。何況她開客棧也隻是爲了融入其中,客人多少或賠或賺實在沒關系。
于是這家客棧順利到了她的手中,秦盟主安排的幾個江湖人被她用作店小二,五聖不能出面,但他們沒事就在二樓的豪華套房裏,随時注意樓下的動靜,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就是被他們吓跑的。
漸漸的,歐陽嫣的這家神秘莫測的客棧出了名,一些過路商人甚至江湖人都慕名而來,默默住兩天之後,又默默走了。江湖人自然能感覺到客棧裏隐藏的高手氣息,而行腳商人也不是沒見識的,他們一路辛苦奔忙,到如此豪華的店裏自然也是爲了享受,店家服務好考慮周到,他們也沒什麽好挑剔的。
“兩天三百文,掌櫃的剛才收那位客官三天一兩銀子,倒着實把我吓了一跳。”說話的是一位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披着白披風,邊說邊看了歐陽嫣一眼。
“我們店收費很靈活的,客官你是風雅之人,所以收三百文,若是普通行商之人,兩天隻需一百文。”後邊早有客人點頭附和,說自己一直住都是五十文一天,價格不算貴,住着卻舒服,所以每次來都住。
事實上這家客棧重新開張不過兩個月,倒是有不少回頭客。
白衣人詫異,“爲何會有如此差别?或許老闆娘你是看人身份給的價錢,越辛苦的人收得越少,但你不會看錯嗎?”
“會啊。”歐陽嫣笑眯眯點頭,“如果看錯,客官你隻能自認倒黴了,下次來我給你打折。”
“一言爲定。”客人掏出三百文,“幸好沒有收我一兩銀子,您真會做生意,這樣我反而覺得自己占便宜了。”
“過獎,出門在外,願客人一路順利。”
白衣人沖她點了點頭,大步離開了客棧。此時天光大亮,太陽已升起,白衣人迎着陽光出了鎮子,卻沒有發現身後跟蹤自己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