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的話，從皇帝嘴裏吐出，柳月言淺笑着道：“因爲坐上皇位的皇帝，是爲天下人服務的，而不是掌控天下，因爲這皇位，能夠讓人迷了心智。”
“因爲皇位，能夠讓世間生靈塗炭，因爲皇位，能夠讓四處血流成河。”
振地有聲的話，讓皇帝渾濁的目光出現了清明。
不管是她還是皇帝都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牽扯太過于廣泛，也太逾越了。
但是柳月言不怕。
皇帝都這麽對她說話了，說明，皇帝想聽的，是實話，而不是那些虛無缥缈追捧的話。
果然。
隻見皇帝笑了笑，眼底也沒有要責怪柳月言的意思。
“柳月言，你果然很與衆不同，至少，你敢說實話，朕在位快三十年了，這三十年來，從未聽過什麽實話。”
皇帝有些感慨，柳月言卻能夠體會到那種心情。
所有人面對皇帝，都不敢說實話，不爲别的，就因爲忠言逆耳，不管是臣子還是枕邊人，亦或者自己的兒子愛人，對這個皇帝說話時，都必須說一些好聽的話。
這樣，才能夠安安靜靜的生存下去。
心裏清楚，柳月言卻沒有在接皇帝的話，而是淺笑着。
“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吧。”
久久的沉默後，皇帝便朝着柳月言招招手，整個人氣質一變，再次成爲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放佛剛才和柳月言談心的不是他一般。
柳月言朝着皇帝行了個禮：“是。”
轉身，走出去。
皇帝沒有警告她别将剛才的談話說出去，說明，皇帝是在試探她，至于到底在試探什麽她不知道，但是這樣的做法，讓她謹慎，剛才的對話，也将會徹底的爛在她的肚子裏。
走出去，涼風襲來，讓柳月言打了個寒顫，柳月言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濕透了。
是啊。
剛才和她對話的可是皇帝，就算皇帝一副想要和她談心的樣子，她也不敢多說什麽。
畢竟說的話太多了，皇帝一旦翻臉，那便是死罪。
“柳小姐，馬車已經備好了。”
太監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給柳月言指引道路，柳月言嗯了聲，跟着太監離開了皇宮。
宮門外，已經備好奢華的馬車，太監朝着柳月言微微行禮，便消失在了宮内，她眸子微微撇了撇，看到那站在宮門口石獅子旁邊的墨玄離。
墨玄離盯着柳月言的目光十分複雜，許久，還是走了過來，兩人一起上車，馬車開始行走起來，裏面，卻是一片沉默。
最終，還是墨玄離先打破這片沉默。
“月言，你不該出手的。”
開口，便是這樣的話。
柳月言将自己的耳發攏好，眸子清冷，卻十分銳利。
“不該出手？然後讓你親手将皇帝害死嗎？”
冷淡的話，帶着質問，柳月言接着道：“墨玄離，你說過的，你對皇位沒有興趣，要是，不過是和我一樣尋求庇佑，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可是現在呢？你居然将手伸向了皇帝，你難道忘記了？那個人，可是你的父親，親生父親！”
說道這，柳月言的眼底有着絲絲怒氣，心口也起伏不定。
她剛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那藥是墨玄離下的，可是在看到墨玄離的時候她就明白過來。
記得那次墨玄離來找她，給了她一朵像是雪蓮的花，那花，隻有北疆才有，而皇帝中的那毒，也是北疆才有，就連她始終的那些藥，也是曾經托人從北疆那邊帶來才得到的。
事情一串聯，便能夠立刻想起來。
墨玄離沒有否認，隻是微微歎氣，給自己倒了點茶水，抿了口，随即，他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來。
人皮面具下的容顔，左臉妖治魅惑，有臉卻又疤痕，怎麽看，怎麽詭異。
“月言，你太聰明了。”
開口說的，隻有這句話。
随即他指着自己的容顔道：“你自己我爲什麽要喂養蠱蟲嗎？”
“剛開始，我确實隻是想要在這亂世中求得一方安甯，可是漸漸地我不那麽想了，因爲，就算是尋得庇佑，到最後的下場，還是死。”
“墨諸辰現在和我，不過是利益關系，一旦我變得沒用，他便會毫不猶豫的找個借口殺了我，所以，我必須自保。”
“從前的我扶持墨諸辰，那麽現在的我，就要開始借助墨諸辰的力量，在轉化爲自己的力量，月言，相信我，不管我怎樣，都不會傷害你。”
這是墨諸辰從一開始便堅定的想法，他不管怎麽變，但是對月言的情意和保護是怎麽也變不了的。
他現在也想要皇位，得到皇位後，他要給月言一片大好河山，給月言一片她想要的生活，讓月言在自己的庇佑下好好的活下去。
當然，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好好看着月言。
柳月言皺着眉頭，墨玄離給她的感覺已經越來越陌生了，從他們兩個選擇不同陣營開始，就開始不斷的變得陌生。
曾經的墨玄離和她無話不談，就算說話，也是十分有趣輕松，曾經的墨玄離，眸子裏面有的，是對未來的憧憬和純真。
可是現在的墨玄離，眸子裏，居然有了野心。
有了，想要掌控天下的野心。
“墨玄離，權勢真的有那麽好嗎？你看看那些掌握權勢的人，哪一個不是成爲了權勢的奴隸？他們衆叛親離，最終迷失在虛無缥缈的權勢裏面。”
“你想要追求的，也是這個嗎？每天做着一個虛僞的人，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這些，就是你想要的嗎？”
“收手吧，按照你原來的想法，扶持一個人，尋得庇佑，功成身退。”
柳月言搖搖頭勸解着，眼底有無奈，有心疼，有痛苦，有傷心。
複雜的眸子，讓墨玄離将自己的目光移開不在和柳月言對視。
“月言，我回不了頭了，那個位置，我現在，必須要争，你不必顧慮我，皇位之争，本就是各憑本事，若是墨連殇能夠将皇位奪去，那我，便收手。”
堅定的話，絲毫沒有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