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嬌低頭一看,腳上米白色的運動鞋已經粘上了黃泥,這雙鞋是早上出門前新換的,李夢嬌發誓自己下車前鞋子還幹幹淨淨呢。
這一看,李夢嬌自己也回過神來。
“鞋邊那麽白,他豈不是從來不踩泥?”
在農村,“不踩泥”三個字可以等同于“不幹活”,挖塘的村民還真沒有黑鄧娟她弟弟,别看這小子生活在農村,家裏确實挺嬌慣的啊。
不幹活就不幹活呗,人家家裏願意慣着外人管不着。
更大的問題是高三最後一學期了才考兩百多分,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鄧娟寄回家的錢,這分數對不起鄧娟的付出!
見李夢嬌明白過來了,聞櫻看着鄧娟弟弟往村口走去,挖塘的村民呵呵冷笑:“肯定又是要去鎮上網吧,天天上網打遊戲,難怪就考那點點分。”
李夢嬌一聽,更是拳頭都握緊了。
上網是要錢的,不認真讀書就算了,還要把鄧娟的工資花在網吧裏,李夢嬌極想錘人!
聞櫻和秦姣一左一右把李女俠攔住:“不能打人!”
“你想打誰?”
身後一道聲音傳來,卻是王爽。
多年的青梅竹馬,王爽太了解李夢嬌了,看她小臉通紅拳頭握緊,這是被氣狠了啊!
就落後這麽一會兒功夫,這憨憨就被村裏人欺負了?
王爽挽起了袖子又問了一遍:“你想打誰?”
他眼睛快速掃了一圈,想尋找欺負了李夢嬌的人。
聞櫻頭疼:“夢嬌不想打誰,王爽你别添亂了!”
“我想……好吧,我不想。”
一旦聞櫻嚴肅了,李夢嬌還是有點杵,不情不願改了口。
秦姣失笑:“嘴裏說着不想打人,你倒是把拳頭松開呀。”
王爽看看三人,越發迷茫:“你們到底咋了,在車上我就想問,有啥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爲此王爽在車上還和李夢嬌鬧了矛盾,被親爹王軍一開導,王爽的氣早就消了。
——隻有起錯的大名沒有叫錯的綽号,他和李憨憨計較純屬自找苦吃。
不過之前瞞着他就算了,現在王爽正式詢問,聞櫻三人若還瞞着他,王爽的玻璃心真要碎成渣渣。
聞櫻三言兩語簡單說了下事情經過,王爽果然沒法感同身受:“就爲這?錢在鄧娟手裏,她不想給,别人也不能硬搶呀!”
不喜歡讀書就不要讀書嘛。
出去打兩年工就曉得掙錢有多難了。
鄧娟如果不想往家裏寄錢,王爽覺得辦法多着呢。
以前還怕鄧家人找到蓉城去鬧,現在鄧娟在京城工作,把電話号碼一換,鄧家人想聯系也沒辦法呀!
可若鄧娟自己想給錢,緩發年終獎沒用,“蝦王”不可能一直拖欠員工的年終,這筆錢早晚會發到鄧娟手裏。早點被要走和晚點被要走沒啥區别,王爽看着鄧家歪歪倒倒的房子嘀咕:“工資加上年終獎,不曉得夠不夠鄧家蓋一棟樓房。”
這問題涉及到了聞櫻的知識盲區。
她知道在蓉城買房子要花多少錢,甚至對魔都、京城這樣的一線大城市房價也有所了解,但在鄉下蓋房子具體要花多少錢,聞櫻還真不太清楚——這就是爲啥謝骞勸她親自來看看,這些生活細節不會全寫在書上。
好在現場就有人能解答聞櫻的疑惑。
挖塘的村民算是看出來了,這幾個城裏來的娃娃對啥都很好奇。
“蓋房子啊?那要看蓋啥樣的房子,也看你哪一年蓋了。”
說着指了指自家房子方向:“看到沒那是我家房子,1990年蓋的樓房,用的是預制闆做樓闆,白灰塗外牆,當時花了五千多。”
1990年,花五千多蓋房子已經是造價不菲。
那時候連陳茹和聞東榮工資都還很低,農村更沒有多少來錢的門路,十幾年前能蓋這樣一棟小二樓,在村裏是一等一的風光!
哪怕爲了蓋樓房把親戚家都借個遍,還了好些年才還清,但房子蓋好上梁時的喜悅和驕傲,挖塘的村民至今難忘。
這樣的情緒把聞櫻都感染了,她由衷道:“你家房子過了十幾年看都還很漂亮呀!”
白灰塗抹的外牆經曆風吹雨打已變色泛黃,房頂的黑瓦片亦不複當年的光亮,歲月給這棟小樓房留下痕迹,牆邊快一人的仙人掌樹很繁茂,歲月的痕迹就是生活的氣息,這家人把房子收拾的好幹淨。
“哎,漂亮啥子哦都舊了。我們蓋房子時隻花幾千塊,到2000年蓋這樣的房子至少要花四五萬,現在就更貴了,人工和材料費都漲了不少!”
村民掰着手指頭算給聞櫻聽。
以前用白灰抹牆,後來要在外牆貼瓷磚裝飾。
現在蓋房子更貴,講究一點的人家會把屋裏地面都貼上瓷磚。
聞櫻幹脆掏出了随身攜帶的小本子,把村民說的細節一樣樣都記下,她蹲在路邊和村民邊聊邊記,李夢嬌不知道該幹啥,小聲道:“我們不是來打聽鄧娟姐家的事嗎,聞櫻問這些幹啥?”
秦姣無奈:“你怎麽傻乎乎的,你以爲誰寫書都能賺聞櫻那麽多錢?沒有生活閱曆,作家寫不出好的作品。”
其實不止是聞櫻,秦姣也想和村民們聊一聊。
村民們願意跟着鄧尚偉養魚,有沒有想養小龍蝦?
以“蝦王”的發展速度,野生小龍蝦基本已被淘汰出原料供應鏈了。
野生的小龍蝦貨源不穩定,小龍蝦生長的水質環境沒有保證,有些小龍蝦可能存在重金屬超标的隐患。秦姣其實不太理解爲啥有那麽多人喜歡吃野味,就拿秦姣本人最了解的小龍蝦來說,在臭水溝裏生長的小龍蝦不管怎麽煮都有一股土腥味。
還是規模化養殖好呀!
采購貨源時穩定,拿到手裏的小龍蝦比較幹淨,做熟了沒多少土腥味,也不會有重金屬超标的隐患。
在京城,“蝦王”用的是鄂省的養殖蝦。
在蓉城,野生小龍蝦和外省養殖蝦各占一半。
鄂省人能養小龍蝦,川省人爲啥不能養,這村子再怎麽偏僻,運輸成本也不可能比外省高嘛!
看聞櫻像個老農一樣蹲在田埂上和人聊天,秦姣遲疑了一下。
這個姿态有點不雅觀。
但聞櫻能蹲下去,自己爲啥不能蹲?
田埂比較高,不蹲下去和挖塘的村民說話,會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
于是秦姣也蹲了下去。
王爽&李夢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