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離開的家鄉呢?”靳暮歌鼓起勇氣開口,她打算幫着魏金剛跳過那段痛苦的記憶。
魏金剛就苦笑了,“我爸喝酒把房子點了,唯一的一個住所,我爸也燒死在裏面了,我就背井離鄉了。”
靳暮歌注意到,說到爺爺病發的時候,魏金剛的眼圈是紅的,更爲自己請不動醫生目光流露出來孤獨,無助,當說到爸爸燒死的時候,是無動于衷的表情。
悲慘生活的前半生,就這樣過去了。
“你又遭遇了什麽?”靳暮歌指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他,他的眼睛又是怎麽回事。
魏金剛的表情不是痛苦,面對靳暮歌是釋然的笑了。
“我的生活從生下來似乎就被女人破壞了,害我沒有媽媽,被所有人欺負,被醫生太太燙傷了頭上的皮膚,就連到了這個城市生活,一再被女人欺負,他們看不起的眼神,他們看到我的頭時,那副急于躲避的樣子,像是見到了洪水猛獸,眼睛是因爲在工地幹活的時候,鋼筋穿透的,工程隊的包工頭跑了,我的一隻眼睛也殘疾了,不要說是在醫院繼續接受手續的治療,就連是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都成了問題。”
魏金剛的目光黯然下去,生活一度灰暗的程度,靳暮歌心裏能懂,他和媽媽也曾走投無路,過着衣不腂腹的生活,可至少她還有媽媽啊,有一個牽絆着,就連媽媽病倒走投無路的時候,她都沒有想過放棄。
因爲,有那麽一個人,是需要你面對困哪時努力,才能看見希望的顔色。
這樣的魏金剛,該怎麽安慰呢?
靳暮歌想要伸出安慰的手,都覺得無力了。
無聲的沉默在這間審訊室裏,顯得格外的凄清,就像這世道上的人心,很冰冷。
“是怎麽活下來的呢?”靳暮歌得聲音柔柔的,沒有半點憐憫的意思。
這個時候的魏金剛應該最怕的就是别人的憐憫,即使已經狼狽不堪,即使已經快要無法生存,但還需要人格被尊重的。
魏金剛擡起頭來,看着靳暮歌。
“在垃圾場裏找吃的,那時候想着隻要是餓不死,就會好的吧,至于好到什麽程度?從沒有想過,因爲那是從小時就不敢有過的奢望,隻求現世安穩,太太平平的過完這一生。”
然後魏金剛的目光就閃過絕望,“有時候也想過死,上天真是不公平啊,别人生來就擁有的東西,我拼盡全力,一輩子都得不到。”
靳暮歌似乎終于明白民警說的,反社會人格心裏問題的原因了。
魏金剛突然說:“想知道殺敵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
靳暮歌得心就收緊了,腦海裏還是那些屍體慘死的照片,曆曆在目。
“不好受,對嗎?”靳暮歌沒有回答想還是不想,本能的通過她對魏金剛的看法,做出這樣的評價。
魏金剛就一副看着靳暮歌很是感激的表情,估計這些心理沒有第二個人能明白,更重要的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傾聽吧?
從小就是一個社會群體中的弱勢群體,在這樣的大城市裏,有誰會關心一個殘疾人的心理問題是不是扭曲呢?更不會有一個人願意與他交朋友,傾聽他的心聲。
憋在心裏的隻能自己跟自己說的話,已經足夠多,也足夠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一個人說說自己的感受,還有那平靜的看待他的眼神,是他迫切需要的。
“我以爲我會痛快的,我以爲我會高興的,我以爲我終于可以暢快淋漓的舒坦一把,可是在那之後我會陷入更加龐大的漩渦,讓我快要窒息,讓我無法自拔。”
魏金剛痛苦的眼神比在他描述這痛苦的前半生的任何一刻都痛苦。久久的皺着眉頭,許久之後才打開來。
“我們都是生活在這個社會底層的人群,我已經無數次的看見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走進她的房間裏去了,然後聽見她的叫聲,我知道那是在幹什麽,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能會給她幾個錢呢?我想要救她,因爲我聽見她的叫聲不是在享受,而是在受苦,可是她卻看着我鄙視的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說我怎麽配呢?說我這樣的人還妄想跟她睡一覺,别做白日夢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深深地被自己想要拯救的人蔑視,憤怒很快就将我燒着了,我殺了她,強奸了她,看着她一點點的沒了呼吸,目光變得空洞,我的怒火才漸漸地消退了。”
靳暮歌就清晰地記得那些照片裏面,第一張女人是死在一個窩棚屋子裏的,即使是那樣肮髒的生活環境,還不忘奚落想要救她的人,靳暮歌也替魏金剛感到心寒了。
魏金剛松了一口氣似的歎息了一聲。
“殺人後龐大的空虛感和負罪感,加上并沒有完全解脫的束縛感在腦袋裏相互的糾纏,隻能用下一個殺人目标來填補這些,所以我走上了這條不歸路,所以我選擇不停地殺人,尤其是殺女人,因爲我還是個人的時候都沒人注意到我,當我變成一個殺人魔的時候,也沒有人注意我,所以我才次次都成功了,直到遇見你……”
魏金剛的話語突然頓住,擡眸看着靳暮歌,眼神裏有惋惜也有後悔。靳暮歌不敢置信的看着魏金剛。
“你在那間店鋪裏挑選物品的時候我就注意你了,因爲你看那物品的眼神裏,是我許久沒見過的溫暖的笑容了,在那樣清冷的夜裏,讓我感覺到暖意,我哦沒想殺你的,我隻想留住你,留住那笑容,是不是就能填補我的内心了,缺失的很多的東西都能填補了……”
“所以你想要我的腿,并不是因爲它好看,而是想要留下的意思?”靳暮歌這下子才明白過來。
魏金剛就笑了,那笑容可以說是腼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