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來到這裏,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畫卷之中,畫中的任何人都與她沒有幹系,仿佛兩條平行線,如此不真實。
葉蘭暗暗丈量着自己的手與腰間軟劍的距離,暗暗計算着,若這滿街玩趣的衆人都是埋伏着的敵手,她該以怎樣的招式,護住小姐,同時斬殺敵人,敵人又會以怎樣的步法迅速靠近取勝。
“拇食指,較其他三指犀利靈活,想必虎口處會有殘厚的手繭。嗯,是個使劍的高手。”
一行人正在走着,就聽到一記深悠意遠的男聲傳來,接着便聽到他續道,“天下大陸沒有哪一處的人會有如此強大的劍勢劍意了,似乎是滄雲國來的?”
聽到這悠遠的男音道罷,葉蘭幾乎是瞬間朝那人扭頭噬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怖,欲要往腰間摸劍的手,硬生生地止住,擱回原地。
傾玥秀眉凝起,微黑的秀靥下意識地朝着葉蘭的視線處而去,隻看到入口處,那幾個人下棋人,其中一人正捏着黑色圓潤的棋子,放在唇畔,眼眸微微瞌着,似乎是在看棋盤上,可是他所說的話卻、卻令人驚心。
看到葉蘭硬生生放回去的手,隐隐發顫,虎口處厚繭叢生,顯然這下棋人所說的——正是葉蘭。
隔了這麽遠,他竟然、竟然把葉蘭都看透了,甚至道出了她的來曆。
傾玥深凝的秀眉猛然間松開來,面頰上已經無半絲波動,隻是她的心底卻浮起了陣陣森厲!公孫義說得果然沒錯,這雎鸠澗,根本不是什麽善地!他們才來到這裏,便被人識破身份,而且還是這“一心二用”的下棋人。
傾玥翻身從馬上落下,将馬交給葉蘭,她狀似随意地走在街頭,眼角的餘光卻在那執黑子的下棋人處浏覽細琢。
隻看到此人有着兩撇小黑胡,面容極其年輕,濃眉闊眼,炯光深亮。即使他在看着棋盤,即使他伸手将黑子落下,并截斷對方活路,生吃十多枚白子時,也無法掩蓋他那矯矯不群的慧傑。
這個人——
傾玥尋思,餘光正在此人衣著下落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宏音。
一道溫醇的男子的中音朝這傳來,“哇,這便是公孫兄所說的商隊頭領蕭大爺吧!”
幾乎連眨眼都來不及,葉蘭的手已經刹那按到腰間,定晴朝那聲音看去,隻見是一名穿着官服的留黑胡的中年男人朝這走來,小姐下馬,葉蘭也跟着下馬,走向那黑胡中年男人,随即便看到公孫義笑盈盈地在那黑胡男人的身後,一副很放松的樣子。
看到小姐與黑胡男子相談,并且沒有半點異樣,葉蘭才偷偷松了口氣,轉眼朝四下的衆人看去,見到說書人的聲音歇止了,大家在吃茶,那些摔跤的幾個露着上身的結實大漢,仿佛才看到他們這個隊伍,跟着擠了過來,可是卻沒理會他們,而是沖到這留黑胡的中年男子面前喊道,“牛大人,什麽時候選拔武狀元,我們要參加!你放心,這一次我們一定能夠中舉的!現在咱們不是跟滄雲國打仗嗎,我們也要前去,把滄雲的那些個不中用的弱羊,一個個都宰了吃肉!”
這兩個結實壯漢,話甫地說出來,傾玥的商人隊伍之中,便不着痕迹地湧動了一下。
傾玥眼尖,朝人群中盯了一眼,不難猜測,這話一定是被青離給聽見了,這個骁騎尉,又急了。
“朝廷這一次特意下發了一批武狀元選拔,你們放心,再過半月,若是滄雲還打不下,皇上便會親自選拔武狀元,你們就放心罷!”
這留着黑胡的中年男子,是雎鸠澗的刺史牛嘉,他站在圍攏過來的百姓之中,非但不像一個官,反而比百姓更百姓,言笑俨俨,若非一身官服,他更像個百姓。
看起來莫國是想在半月之内結束對滄雲國的戰争了?
傾玥沉吟着,身後的隊伍住一陣湧動和悶哼之聲,她猛地扭頭,果然看到青離被鮑飛翼江代等人摁着,鮑飛翼那拳頭,時不時地招呼到青離柔軟的腹部,幾下之後,青離沒了聲響,隊伍也安靜下來。
牛大人回答完所有人的問話之後,便攜着傾玥往水莊而來,邊走邊說道,“蕭大爺既然是公孫兄的朋友,也必然是我牛嘉的朋友,來吧來吧,過來這裏歇歇腳!蕭大爺一定沒有來過莫國吧,沒關系,今次你們留住下來,明日再走,保證啊你們一個個都不想家喽!”
随着牛大人朝傳說中的水莊去,四下簇擁着一衆百姓,那幾個練摔跤的也跟了來,茶莊内的聽書人,旁邊的書舍看書的以及四下還有遊戲的小娃兒,甚至是賣東西的小販,也零星地随着一路送過來。
傾玥被牛大人抓着衣袖,身子騰不開空,扭頭朝葉蘭施了個眼色,前面恰逢轉彎處,葉蘭随着衆人一同轉彎,然而下一刻便失了蹤迹。
水莊,并非是單指水,還有價值千金的水晶。
牛大人實在太好客了,他沒有官架更無官威,仿佛是個接待訪客的小老百姓,在一片又玉石打造搭就的寬闊門扉前,上書石闆字,又水的形狀書就意态十足的二字:水莊。
下一刻傾玥便被讓進了這傳說之中的水莊。
入目繁華勝玉,假山水榭不過是凡夫俗子之物,而眼前的雪玉如畫,燦然炫目,才是真正的神仙中人。
傾玥站在這水莊之内,便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天堂。
滿目的繁花似錦,并非是生長在土壤之中,而是長在半空中…而滋養富麗繁花的容器,則是一方一方以水晶雕刻而成的壁面,以一個巨大的圓弧形縱橫連接整座水莊的兩端,蜿蜒層疊,造成一方巨大的容器,在容器之内盛着五顔六色的液體,那些映着盎然春意的繁花則一朵朵盛開在這容器之内。
紅花綠葉映水晶,山色空濛醉芳春。
“蕭大爺,蕭大爺?”
牛大人不知道在耳邊喊了多少聲,傾玥總算回過神來,顧不得其他,便指着這水晶以及栽植的盛紫花朵兒,幾乎質問地說,“牛大人,不知道這一些,是誰設計的?”
即使是現代,想要做出如此風格,也需要極大的功夫,以及衆多的工具。何況這是古代。
這雎鸠澗真的隻是一個小地方嗎,這裏富可敵國,非但能人志士,更是發明創造的起源地,這裏的人真的是古代人的思維嗎,爲什麽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