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揚甫地伸手推開那護衛,擡頭就要嗤責,哪料這一看,他的眼珠幾乎要脫出眼眶來!
鮑飛翼!江代!
他、他們怎麽會,他們不是死了嗎!
段揚知道他們都是染了瘟疫死了,蕭傾玥身邊沒人了!
若非因爲這些人死了,蕭傾玥身邊被蕭金庭派了重兵把守,段揚早取了這女子的性命!
可是現在,段揚隻覺得後心一陣陣的發涼,鮑飛翼怎麽會活了,他他怎麽可能會活過來?
段揚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給生生活劈了一刀,雖然人沒死,可卻感覺到那疼痛到麻木的滲寒感。
望着蕭傾玥過于沉靜過于自信的小臉,段仿佛看到自己被扔進了一個無形的圈套之中。
蕭傾玥,這一切都是蕭傾玥……幹的?!可是爲什麽,她究竟做了個怎樣的圈套?她爲什麽要讓霍太醫害赫陽?
赫陽死了,霍太醫親自動的手,還是當着蕭金庭的面,證據确鑿……段揚怔然後退一步,渾身發寒!
那接下來,是不要輪到他了?
“霍太醫,你爲什麽要謀殺赫陽。他侍候在你身邊,爲你鞍前馬後的,到頭來,你卻殺了他?”
傾玥冰冷的目光掃過死人臉的段揚後,她始緩緩開口,垂眸滿意地望向赫陽的臉——
瑩白如玉!新鮮如初!
雖然他已經死去多時,可是他的臉卻并沒有如身體之中其他地方一樣,變得青黑僵死,惟有臉部的皮膚,嬌柔如新生嬰兒般,在淡淡的燭火之下,顯示出一股柔和的光華來。
清冷的瞳仁中露出一縷溫和的滿意之色來。
“誰說我謀殺自己的徒兒?我的徒兒馬上就能活了!你們看到這塊木頭沒有,這可是晉陽道長的神木!我将此木留在身邊多日,研究了多日,發現這奇木之上含着可以消除瘟疫的藥材……你們看到沒有,我把奇木削下一片來煎制成湯,一碗碗給赫陽灌下,現在赫陽的血就能夠解除瘟疫了,蕭大将軍!蕭大将軍!我現在做到了,你也可以遵守諾言了吧!把她,蕭傾玥,趕出大營!現在就趕出去!”
“晉陽道長的神木?”
蕭金庭倒聽說過晉陽道長,聽說是一位得道高人,承繼了張天師的衣缽。
可是他從來沒見過,更不知道晉陽道長還有一塊神木,就是地上擺着的那塊木頭?
蕭金庭望望那塊紅黑顔色交織的木頭,心中有些不解,想道,道長的神木都是這樣的嗎,可是他爲什麽看着那塊木頭,好像是要腐爛了似的。
“爹!可以試試霍太醫的法子!”
蕭志走上前來,睨向傾玥,面帶傲氣。
不論怎麽樣,隻要霍太醫碗中的血能夠治好病疾,蕭志知道,蕭傾玥的好日子就到了頭!現在,隻要試試這血就可以了!
見蕭志說話,傾玥退後了一步,嘴角遺餘笑意,卻是半個字都不說了。
蕭金庭看到傾玥退了下去,心中暗暗點頭,覺得傾玥退出,一定是因爲志兒所說的是真的,不若便讓霍太醫試試。
“好吧。”
蕭金庭大手一揮,身後便有護衛趕上前來,端着他接出來的血,朝着後面奔去。
石冶随在蕭金庭身後,小聲附耳說了一番話。
蕭金庭面色變了變,虎目在四下一掃,最後落定在傾玥的身上,長聲問道,“你派人來說,找到了疫源,現在疫源在哪裏?”
莫非疫源就是來看霍太醫研制出了藥湯嗎?
蕭金庭可不相信傾玥會有這樣大度的情懷。這個丫頭,從來是牙眦必報的。在蕭府之内,蕭金庭幾次見識過這個女兒的手段,對照剛才被端出來的那碗血,蕭金庭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石冶說得沒錯,先把傾玥這個丫頭給查清楚查透兒了,再談其他的。
“大将軍,您還沒有查問霍太醫一件事,喝下那血湯藥之後,究竟多久,瘟疫可以解除呢?不如讓傾玥在離開之前,爲傾玥解開這最後一惑。”
傾玥微微偏頭,露出皎潔的側臉,曾經尖俏的下颚,此時更加棱角分明如鋒刃一般割人視線…她瘦了很多。
蕭金庭一滞,忿忿的睨瞪着傾玥,卻沒再追究下去。當務之急,還是把解開瘟疫的湯藥給問清楚才對,于是便點頭去問霍太醫。
哪料到霍太醫搖着頭,搖晃着赫陽的屍體,眼中充滿了驚訝,好像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一樣。
“赫陽,你醒來了你醒來啊!那神木不是可以把你複活嗎,你醒來呀,快醒來!”
在看到赫陽身體都變得冰涼了,霍太醫猛地反就過來,眼眸中火花一閃,甩開赫陽的屍體,轉而朝着身後的那根圓木抱去,眼中帶着瘋狂的笑意,癡喃着,“赫陽,我知道你在這裏了。快快,快對我笑,快些醒來……讓他們看看你,讓他們看到你的笑容呀,快醒來呀!”
聽到霍太醫突然變得這樣瘋瘋颠颠,蕭金庭像是蒙了一層薄紗一般,突然變得迷茫起來,他扭頭看向身邊的謀士石冶。
石冶正抿着唇,緊蹙着眉頭,不放過霍太醫一絲一亮的動作,突然石冶朝身邊的護衛吩咐一聲。
就看到那護衛縱身而上,拍地将霍太醫懷中的奇木奪過來,帳内燈火通明,每個人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都生動地展現在眼前。
護衛将奇木奪過來,送到石冶手中,身後霍太醫面色猙獰,兩條眉毛掙紮飛跳,撕抓着護衛的衣裳,嘶喊着來奪奇木。
蕭金庭一聲令下,護衛輕而易舉地将霍太醫制住。
石冶皺着眉頭,将那奇木拿到眼前細細觀看,然而他突然伸手,對着奇木的一頭拂了一把,接着就覺得零星的薄薄漿脂,拂去表面的一層漿脂後,便看到下面漸漸浮現出了一張人臉……
帳内燭火随着吹拂而入的寒風,來回搖曳,光色忽明忽暗,而那奇木上刻着的人臉,黃白顔色,栩栩如生,卻随着明滅的燈火,越發地詭異起來。
石冶擰着眉心,顫着手一點一點把附着在木頭上的那層厚厚的漿指,咬牙一點拂去,漸漸地露出一張刻工精細而深邃的五官來……
他将這張臉奉到蕭金庭面前,蕭金庭搭眼一看,怪異地瞧了一會兒那似人一樣的臉,隻看到那五官刻得栩栩如生,淋漓盡緻,模樣長相就跟真人一樣,仔細看去,它似乎還在沖着人微微而笑……莫名的蕭金庭覺得渾身汗毛倒豎!
漆黑森冷的雨夜,寂靜如死的大帳内,一道道刻意壓抑的呼吸聲,此時清晰可聞。
戰場上殺過那麽多人,敵屍堆積如山,蕭金庭也沒見有半分感覺。
可是現在,看着這刻在木頭裏面,沖着自己詭異而笑的臉,蕭金庭别開眼去,重咳一聲。
“屬下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