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俯耳上前,葉蘭就聽到傾玥一連串的低聲吩咐,時而狠辣時而柔情,聽得葉蘭一愣一呆。
不消片刻,傾玥已經耳語完。
葉蘭卻還怔在原地,回味着她說的話。
“還不快去。”傾玥有些急,甚至起身朝外看了一眼。
“奴婢遵命。”
葉蘭看了一眼穿着中衣的傾玥,有心想服侍她更衣之後再離開,但見她眉眼俱是隐隐的急切之色,葉蘭不敢耽誤,忙告辭退下。
看到葉蘭離去的背影,傾玥終是把心放進了肚子裏,有葉蘭,萬事足。
現在她不擔心紅箋出去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了。
傾玥一點不懷疑紅箋這個丫頭會聽命自己,什麽事都不會做。但是意外情況總有發生,傾玥的見識還不會狹窄到如此地步。
比如在街頭,看到小孩子被馬車傾軋,在旁邊的紅箋會不出手救小孩嗎?
傾玥搖頭,人非聖賢,心都是肉長的,紅箋若是冷漠視之,那才是有問題呢。
像此類事情數不勝數,而葉蘭遠遠跟着紅箋,事情則變得簡單多了。
看着葉蘭離去,傾玥也很快起榻,收拾好自己,準備府内的忙碌,以及自己要送出去瓣壽禮。
夙烨宸到底是個有心人,在傾玥收拾好自己出門時,夜雪便福福身禀道,“夙公子有禮要送給小姐。”
“何時的事?”
傾玥看了一眼那包裹在華麗布匹之中的畫卷,四顧之下,卻沒看到送這畫來的人,哪怕夙烨宸不來,他也得派個人來吧?
沒料夜雪羞澀一笑,紅通通着臉頰歡喜地說道,“夙公子特意囑咐了,要等小姐起榻之後才準送上來。”
看這夜雪的模樣,傾玥撫了撫額,看起來似乎是夙烨宸親自送來的。
“他在府内?”傾玥又問。
哪知夜雪搖頭,“夙公子是從牆外進來的。”
就知道是這樣。
傾玥歎息,夙烨宸翻牆翻上瘾了,聽紅箋說,上次他來榮華院,便是直接從外面翻牆進來的,這個家夥,明明身份尊貴,卻總喜歡做偷偷摸摸之事。
她心中帶着甜沫兒,本想夙烨宸若是在府上的話,自己便領着他入朗瑞院,親自拜見下祖母,如今看來,倒顯得她自多作情了。
夜雪在旁邊,抿着唇察顔觀色,看到她家小姐一會喜一會惱,一會又闆起臉來的樣子,她沒有紅箋了解傾玥,更沒有紅箋機靈會辦事,可夜雪總歸是能确定。
小姐這般樣子,肯定是爲了夙公子了。
夜雪打定主意,決定豁出去了,于是多了句嘴,“夙公子在小姐您的院外徘徊許久,都沒進來,眉間帶着思忖,定是怕打擾到小姐好眠的。依奴婢看,夙公子今日來時的衣着,可是比往時要精貴得緊。他是想與小姐一同去老夫人的壽宴的,全是顧忌到小姐近來太累,爲小姐的身子着想呢!”
瞧,夜雪丫頭說的這話番。
傾玥心中的那股不太順的氣,一聽到這話後,頓時順暢了。
她也知道夜雪這丫頭說得淨是安慰人的好話,可是總歸是讓她一大清早的心情沒了煩悶。
當即,傾玥笑了,點了下夜雪小而雪白的鼻尖,罵道,“你這個淨會說好聽的壞丫頭,下次再敢糊弄你家小姐,仔細你的皮!”
夜雪被罵了,還笑嘻嘻,暗暗慶幸自己把話說對了,哪知傾玥的話還沒說完,“我梳妝台上,那支金玉簪子老氣得很,你拿去玩吧!”
傾玥說完,便拿過畫卷來,往小書房走去。
夜雪臉上帶着驚喜的神色,她立志要做到紅箋姐姐那樣老成持重,好生侍候小姐,今日本想着跟紅箋一樣,說些好聽的話讨小姐歡心,沒想到自己非但說到點子上了,竟然還讨了賞。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夜雪在傾玥身後,高興地喊道。
她轉眼便去把那支金玉簪子,誰不知道小姐最不喜歡戴那些簪簪钗钗的了,對那一些女子飾物更沒有半分興趣。
而那隻金玉簪子,夜雪可看到小姐一直都沒戴過,還完好無損地躺在小姐的梳妝台上呢,那可是個漂亮物件,哪裏會老氣會過時。
夜雪歡喜地攥起小拳頭,暗暗爲自己打氣,大小姐對她太好了,她以後更要效忠大小姐!
紅箋天剛亮起魚肚白,便收拾好了行囊往自己家而去。
今日老夫人生辰,小姐忙碌,她不能侍候在身邊,爲了避免給小姐找麻煩,她隻能先回趟家了。
也多虧小姐這番話,她才有機會回一趟家去看看。
自從簽下了與蕭府的賣身契後,紅箋已經很少回家了。
從前小姐癡傻迷戀黎王時,紅箋就一直都沒怎麽回家,僅僅是在過年的時候,得到老夫人的恩準,看到老夫人把癡傻常惹禍的小姐接在身邊,紅箋才敢放心回家。
可每每這個時候,她都僅僅是在家裏過半年,晚上便急匆匆地趕回來。
那時候小姐癡傻,在自己回來後,便抱着自己嗚嗚咽咽地哭,紅箋給她換衣服,才發現小姐又被府内的其他小姐欺負了。
老夫人其實也能保護小姐的,可是府内的小姐們玩在一處,難免會有個磕傷碰傷的,小姐是老夫人的孫女,其他的小姐也是呀,老夫人總不能爲了一點點事而重懲其他小姐,最多隻是說兩句便罷了。
從那之後,紅箋每當過年,都隻回去一兩個時辰,看看家裏,便急匆匆地回來了,看到小姐安好無損,她便放下了心。
小姐恢複神志後,蕭府内的事務比從前更忙了。似乎比小姐還癡傻的時候還要忙碌也更危險。
紅箋便更不願再開口提回家探親一事了。
她擔心自己萬一離開小姐,小姐身邊也沒幾個真心人,被騙了自己辦?
以前董氏她們對小姐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作弄着,而現在她們恨不得置小姐于死地。
紅箋真是擔心自己不在,小姐會發生危險。
現在從小姐嘴裏說出要自己什麽都不做,紅箋相信,并且笃定——小姐一定可以自己應付。
因爲小姐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紅箋從她的眼睛裏面看到了鋒芒畢露的絕殺!
——也許小姐以後都用不上自己了吧?
紅箋苦笑着搖搖頭,擡步飛快地朝家裏奔去。
她的家是在離帝都不太遠的一處小山村。
因爲很幸運能夠離着帝都近,把家裏的孩子賣身到大府門第入奴爲婢,免于因饑餓死的窘境。
紅箋的一家便是懷着這樣的慶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