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細節,蘇楚瀾剛才注意到。
這些房産裏面,除了一處标注的時間稍微早一些以外,其他房産的購進時間大約都發生在近五年之間,也就是在2012年至2017年期間。除了養龍山莊一處以外,其餘一看就知道屬于商業投資的範疇。
這的确是個需要注意的現象。
因爲林筱的父親林乾複是在2010年去世的,那時的林氏企業早已走向潰敗,資不抵債無力支撐。家道中落之際,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财力投資這麽多處房産?顯而易見,這些并不是她父親林乾複留給她的遺産。
那麽,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一介弱女子又做了些什麽?她是如何擁有了這麽大一筆财富的呢?
蘇楚瀾思索了片刻,試探問道:
“你的意思是懷疑她在跟李黑軍合作嗎?”
吳海強神色很重地點點頭,也似在思考。
“不是沒這個可能,要不然從邏輯上沒法解釋她的财富來源。”
“可從我跟她見過的幾面來看,她根本看不出來啊。”蘇楚瀾心裏生疑。
“而且據我所知,2014年那會她還在和章越處着朋友關系。兩人一窮二白,連生計都是勉強靠着打工維系的。”
“你确定嗎?”吳海強神色驟然一凝,追問他道。
“我确定!”蘇楚瀾點頭:“這個情況是我從多方面得來的消息。”
“這麽說的話,這個女人就更有問題了。”掐滅煙頭同時,吳海強加重了語氣。
“爲什麽這麽說?”蘇楚瀾覺得吳海強話裏有話,索性追問道。
“她極有可能是對章越和身邊的人隐瞞了什麽。”
蘇楚瀾被他說得心思一緊,思考半天才喃喃後怕道:
“如真是這樣,那這個女人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蘇楚瀾說的是心裏話。
從他們不多有限的幾次見面經曆來看,林筱一直就是個弱勢寡言的柔弱女人的形象,弱不禁風到随時需要男人照顧的那一種。每次見她,蘇楚瀾總有種楚楚生憐的悲情感覺。這樣的女人對感情有所企盼是正常的,難不成還是個在商業上叱咤風雲的女強人?不對,這樣的女人那該是像歐曼雲那種雷厲風行的樣子才對。
(此時的歐曼雲在辦公室裏莫名打了個噴嚏,打完後她怏怏看着手裏,那裏有個即将撥打給蘇楚瀾的電話。)
陳林提議道:
“吳局,要不要安排人對她養龍山莊的别墅進行一次突擊搜查,說不定能查出一些線索來。”
吳海強立馬做了個制止的手勢:
“不行!目前沒有證據證明她跟任何一起犯罪案件有關,所以我們沒有任何借口去她家裏搜查。再說,貿然這樣做,隻會起到打草驚蛇的作用。那一天在山道灌木叢裏的情形你是沒有見到,對方很可能是有準備的。”
他側頭跟蘇楚瀾對視了一眼,到現在他仍心驚地記得灌木叢裏那條黑漆漆的草線。
“先把對李黑軍名下娛樂場所的行動進行完吧,看結果再說。”
吳海強思考後決定道。
蘇楚瀾點了點頭,心裏卻對今晚和林筱的晚宴開始有些期待起來。
這或許是個重新認識這女人的好機會吧。
離開前,吳海強問他:
“怎麽樣,你住的安不安全,要不要我安排警力在你住的附近布控?”
蘇楚瀾笑着婉拒了他。在謝别吳海強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這吳海強内心是不是一樣也對自己充滿着各種好奇呢。
也未可知,出于直覺他覺得一定是有的。從他倆第一次打交道時,他就有這種感覺。
從警局出來,蘇楚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剛才在吳海強辦公室,爲了不影響會議,他坐下後便習慣性關了手機。
手機屏幕剛亮,就接連着進來了好幾條提示短信。
他看了看号碼,大多是歐曼雲打來的,足有六七個之多。除此而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号碼,他心念霍然一動。
不會是章迪打來的吧!
電話迅速撥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很快辨出是林筱的聲音。經過這幾日事情,這女人在他心目中已不僅是一個女人那麽簡單了。失望之餘,他還是轉而心裏留起意來。
這女人怎麽又換了号碼,前兩天打的還不是這個号碼。
“林筱嗎?”他深沉道。
電話那頭的女人聽完咯咯直笑:
“真厲害!換了号碼也能聽出來是我。”
“過耳不忘。”他淡淡地說了四個字。
那女人又笑:
“今晚的約會不會忘了吧?”
雖然對方“約會”兩字聽來極不習慣,但他想了想沒作反駁,隻平靜着回道:
“沒忘,在哪?”
電話那頭女人說了個名字,是南都城中臨水的一處會所,他聽說已久,但由于檔次太高所以一直沒有光顧過。
聽他半天不做反應,女人說道:
“那我們六點半餐廳見!”
林筱的語氣在電話那頭顯得有些跳脫,這仿佛跟她此時情緒有關。關于這點,令他頗有些不能理解。
“嗯,六點半見!”
他重複了一句,挂掉電話。
聽電話裏林筱的語氣未有什麽異樣,隻是語氣略見興奮了些。但無論如何,基于她可能是獄族的這個事實,他都覺得還是務必要小心一些爲宜。
這時歐曼雲的電話又适時地打了進來。
他接起,電話那頭急切的語氣撲面而來:
“怎麽回事,打你那麽多電話打不通!”
他聽出電話那頭的歐曼雲是真的生氣了,趕忙把剛才在警局見吳海強的事解釋了一遍,末了問道:
“怎麽啦,這麽着急找我?”
“還有什麽事,還不是章迪的事。”
“章迪怎麽啦?!”他心頭倏然一緊。
“你先别急。”歐曼雲電話那頭先安慰他,“我安排了人去湘南市章迪的家裏找她,她家人說她前天出門就沒再回來。”
“她失蹤了嗎?”蘇楚瀾焦急問道。
電話那頭歐曼雲的語氣頓了一頓:
“還不好說,隻是說她接了個電話,然後跟家裏人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
“什麽電話?”
“不清楚。”
“是什麽時候的事?”
“前天早上。”
前天早上?蘇楚瀾想到前一天給她打電話還是通的,第二天打就是關機了,難道就是那天早上發生的事。
“還有其他線索嗎?”他問道。
“暫時沒發現,我安排的人還在當地尋找線索,希望能有些頭緒,你先不要着急。”電話那頭歐曼雲再次安慰他。
他平穩了下情緒。
“知道了,謝謝。”
挂完電話,他一個人坐進車裏看着窗外發呆了好一陣子......
“喂,喂,是小蘇嗎?”
他撥通了吳海強的電話,然而沒有說話,過了幾秒電話那頭才挂斷掉。
他随後撥通了徐謙的電話。
“小蘇啊,什麽事?”電話那頭徐謙的語氣一如以往的溫和。
“哦,沒什麽。你在南都嗎?”他問道。
“沒有。曼雲沒跟你說嗎,我在外地開個會,行業上的,三五天就能回去。”
“哦。”蘇楚瀾的聲音有些讷讷。
“真沒什麽事?”徐謙細膩地察覺到什麽,再次問道。
“哦,沒什麽事,你先安心開會,等你回來再說吧,再見。”蘇楚瀾保持禮貌地挂了電話。
對于徐謙的關切,他突然覺得不應該太過麻煩他什麽,或許一些事自己能夠解決。
他看了下時間,天光不晚,接近下午五時。看來時間趕緊點的話,去趟徐謙的書院還來得及。
車發動從市中心一路開出,剛過了南都市古老斑駁的城門洞,天色便烏泱泱地壓下來了。
這雨來得太快。一陣烏雲壓城之後,緊接着一陣狂風肆作,雨點便如篩豆般噼噼啪啪落下來了。雨勢之大,瞬間便在他車窗外激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
等他冒着大雨好不容易把車開到徐謙的靈谷書院外,天早已下花成了一片。
索性那扇圓形院門還一如以往地開着。他一頭鑽下車,在被一片雨聲隔絕的苗圃大棚裏,他又見到了徐伯那埋着頭于苗圃間幹活的身影......
暴雨在半個多鍾頭後初歇,天光被洗得發亮,四處山色蔥郁發新,翠色欲滴中夏草一片生機。
蘇楚瀾辭别徐伯從山中出門,發動汽車的瞬間他看了看時間,不到六點,
時間剛好。
......
半個小時的車程後,蘇楚瀾抵達晚餐的位置
這裏是城中一處臨水的會所,四周全是古建,鬧中取靜,有幾分悠閑自在的意思。
穿過燈影曼紗的回廊,在一處精緻包間的門口,蘇楚瀾見到了林筱。
這女人稍微早到了一點,正一人坐在餐桌旁的沙發裏擺弄手機。她臉上畫了些不着痕迹的淡妝,眼影和口紅都透着些可人的姣色,依舊是一頭栗色卷發,比初見那一次略微長了一些,可以看出是精心擺弄過的。
林筱看他進門,臉帶欣喜地站起。
“很準時啊,我還以爲一場暴雨把你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