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馳馳看他臉色不對,眉頭一皺正準備快步過去,被李默餘抄手一把攔住。
“你......”
他納悶着回頭,卻見李默餘身體繃緊直立在石洞中央,目光凝視洞壁,臉色異常嚴峻。
“不用過去了,你們聽!”
不知何時,空氣中隐隐約約充斥着一種隆隆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仿佛有如一輛列車正向他們高速駛來。這聲音帶動着四周的山體在不覺中抖動起來,連帶着腳下和四面的石壁一起抖動起來,洞頂開始有石子不停落下來,像雨點一樣砸得地面噼啪作響。
“什麽情況!”楊一六從地上一躍而起,萬分驚恐道。
李默餘臉色一變,大聲叫道:
“大家趕緊逃離這裏,恐怕真是有暗河的水要奪道過來了。”
劉馳馳一驚,來不及再多考慮,一把将楊一六往路口推去。
“快走!”
說話聲中,一面洞壁發出“喀嚓”的一聲巨響,瞬間亂石飛濺,一股巨大的水流撞破石壁直沖而來,随之掀起的巨濤像是張巨爪般迎面撲了過來。
驚駭之下劉馳馳反應極快,迅速扯起身邊的李默餘向洞口躍起,剛躍到半空就看到腳下已是茫茫的一片白浪了。
兩人在空中雙足點擊石壁旁的突起,幾個騰身才躍至更高一點的洞口,再看楊一六已然吓得臉色煞白,癱坐在地上。
看他們回來,他倏然反應過來,指着下面水流湍急處着急叫道:
“小山還在那裏,快想辦法救他!”
劉馳馳心頭一緊,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洞壁的一側,出于求生的本能,陸山兒把身體緊緊貼着石壁,正艱難地往上移動,而在他腳下水流已漲至離他不足一尺處,眼看就要沒到他所站的位置。
劉馳馳往下急沖了兩步叫道:
“小山,千萬不要動,小心失足掉進水裏。”
他明白依照此時的水流速度,人一旦落入水裏,轉眼将被水流不知道沖到哪裏。
李默餘看他焦急,生怕他以身犯險,一個大步沖過去攔在他前面。
“馳馳!你切不可涉水過去,水勢如此之大,一旦入水,别說救他,連你自身性命都難保。”
“你們想想辦法呀。”楊一六在身後急得直跺腳。
劉馳馳望了眼,茫茫水波中陸山兒正掙紮于孤島之上,此時他的眼中寫滿了絕望與恐懼。
“楊大哥,快把我的繩索找出來。”劉馳馳靈機一動,回頭沖楊一六大聲喊道。
楊一六手忙腳亂從背囊中找出繩索扔給他。
眼看着水位還在猛漲,他拿起繩索的一頭不假思索向陸山兒擲了過去,口中叫道:
“小山,抓緊繩索!”
陸山兒聞聲騰出一隻手來穩穩接住繩索。
“快拿繩索在你腰上綁緊了,我想法拽你過來。”他又大聲叮囑道。
陸山兒會意,将繩索飛快地在腰間纏了個死結。
劉馳馳将繩索在手臂上纏了幾道,拉緊,隻等水漫上來,他好接助水的浮力順勢将陸山兒拽過來。
忽聽的“喀嚓”一聲巨響,陸山兒身後的石壁裂開,又一股水流挾帶着亂石飛濺而出。陸山兒全身失力,身子騰空而起,瞬間被一塊飛石擊中了腦袋。
在衆人的驚叫聲中,陸山兒頭一歪,身子直落水中,濺起一團水花。
水花打到劉馳馳的臉上,他剛反應過來,手臂上的繩索就被瞬間拉緊了,他一咬牙死死拽住,把手臂上的青筋都勒暴了起來。
無奈水流沖擊速度太強,他被生拽着往前沖出了好幾步,默餘一急,想要沖過來幫他,被他一手推開。
他撐住最後力氣道:
“你們不要管我,先趕去地宮......”
話未說完,又被水流拽得一個踉跄。
默餘失聲喊道:“将繩索松開!”
可說話聲中,劉馳馳已一個魚躍栽進了水裏......
更大的水花濺到李默餘和楊一六的臉上和身上,兩人一動未動,呆立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勢逐漸變緩,巨大的聲響也已經平複,直至消失。一條憑空而來的河流在他們面前緩緩而淌,略顯渾濁的水波中哪還有那兩人的影子?
楊一六撲倒在河流面前,許久直不起身來,等到擡起頭時已是老淚滄桑。
“小山,是我害了你呀,劉兄弟,是我害了你......”
嗚咽聲在洞中長久不息地回蕩,震得李默餘胸口一陣一陣悶疼。他呆立許久,然後走到楊一六身邊用力一把将他拽起,然後毅然回頭一聲不吭地朝前繼續走去......
隻有洞口火光的微亮能照見他緊咬的嘴角滲出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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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是他竭盡了全力,但入水的瞬間,劉馳馳的大腦卻是無比清醒的。
他不是不能松開那條繩索,隻因實在放不下繩索那端的一條生命。
水流異常湍急,以至于他入水後被措不及防地嗆了口水,他下意識伸出右手捂嘴,卻發現手被一根繩索緊緊拽住,收不回手來。
繩索那一端,自己的前方,一個漆黑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地任憑着水流往無盡的黑暗裏墜落而去......
小山!他心中驚呼,手臂上陡然用力,身子便如同一條魚般地向前急速竄了過去。同時,小山那失去意識的身體被他手中的繩索一拽,速度緩了下來,悠悠地停擺在他面前。
劉馳馳托住陸山兒身體,然後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微弱得幾乎沒有,看來那一下真撞得不輕。
他穩住心神一邊凫水,一邊伸手從懷裏摸索出一樣東西來。
這東西正是往生花的葉片,殷老夫人口中閉息遁水的利器。幸虧他有先見之明,随身攜帶了幾片,想不到關鍵時候果真派上用場了。
劉馳馳不敢耽誤,伸手撬開陸山兒緊閉的牙關,将一片往生花葉片納入他口中,然後推緊他下巴,讓葉片在他口中靜靜融化。
他用力推動小山的身體,用手拍擊他的臉頰,試圖幫助他從暈眩中蘇醒過來。在如此冰冷的水流之中,一旦昏睡過去了,體溫降至冰點,那就再也别想醒過來了。這些本來是蘇楚瀾在戶外驢友俱樂部學得的知識,想來在這冰涼刺骨的水裏也是同樣的道理。
可任憑他再怎麽折騰,陸山兒依然雙目緊閉,身子沒有絲毫動靜,在黑暗的水裏如片虛弱的葉子似的無力地飄搖着。
值得慶幸的是,此時暗河中的水流已逐漸平緩下來,不再像先前那般湍急了。看來先前那股奪道的水勢已經過去,暗河的水已漸趨平穩了。
趁這機會,劉馳馳托起陸山兒的身體往上遊去,一直到浮出水面,他才長長地呼了口氣。
水面上依舊黑漆漆的一片,萬籁俱寂中隻有嘩嘩的流水聲,他伸出手去,竟然摸着了一片嶙峋的岸石。
他拖着陸山兒上岸,摸索到一片略是幹燥的地方将他放下。
由于長時間待在水裏,陸山兒的體溫低得厲害,觸手即是一片冰涼,劉馳馳一驚,趕緊将他摟緊在懷裏,意圖用自己的體溫幫他取暖。
就這樣緊抱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劉馳馳漸覺困意上頭,雖然他拍了自己臉頰以圖抵禦困意,但由于太疲乏了,倦意再次襲來的時候,他頭一歪就睡着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懷裏的陸山兒動了一動,驟然間将他驚醒了。
露濕的曉風不知從哪裏吹拂過來,帶着些許山野裏的清甜氣味,一絲晨光折射在石壁之上,竟讓漆黑的山洞裏有了些許光亮。劉馳馳揉了揉眼睛振作了下精神,低頭看懷裏抱着的陸珊兒,刹那間竟然驚得要跳了起來。
此時的陸山兒還在睡夢之中,臉上已有了血色,嫣紅的臉頰上似乎留有昨晚的一抹憂色。而“他”腦後的發髻不知何時已然散開,一頭烏黑的秀發如瀑布般散落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口。
這陸山兒竟然是個女孩!
劉馳馳吓了一跳,面對着懷裏還在酣睡着的女孩不知如何是好,難道自己就這樣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上?
而就在此時,陸山兒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醒了。
起初她還沒太在意,直到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看清自己正躺在他懷裏的時候,她猛然尖叫着跳了起來,與此同時她兩隻小手把胸前的衣襟裹得緊緊的。
“你對我做了什麽?!”她杏眼圓瞪着斥問道。
劉馳馳臉上挂着無可無奈何的苦笑,他撤開雙手一臉無辜。
“我什麽也沒做。”
“你騙人,那我怎麽會在你……懷裏?”這姑娘又羞又惱。
“我又怎知道你是女人?你又從未說過。”無奈之下,劉馳馳隻好反駁道。
陸山兒随即一愣,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她順手把腰間的繩索解下扔到他手上,低聲問道:
“是你救了我?”
劉馳馳點點頭,心想幸虧你還記得,轉而解釋道:
“昨晚你被砸暈之後,我便随你一起順勢跳進水裏,直到水流變緩我才有機會托你上岸。無奈你在水中太久,緻使體溫過低幾近于昏厥,我一時無他法,隻有......隻有将你抱在懷中取暖,想來是太過疲憊了,竟不覺中睡着了,醒來後就是姑娘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
聽他解釋完,陸山兒半天才幽幽着問道:
“真的就是你說的這樣?”
劉馳馳張開雙手,作勢上下打量着自己,然後讪讪問道:
“你以爲我還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