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魚油,就一定會有長明燈;有了長明燈,就不用再在這漆黑的甬道裏摸索了。
這也正是劉馳馳突然無比興奮的原因。
“有,有。”楊一六忙放下自己的背囊,取出準備好的火折子遞過來。
劉馳馳接過來,重新摸索回他們剛才進來的門邊。果然石門上的凹槽還在,伸手再去摸那隻油膩黏手的石盤,不正是一隻盛滿人魚膏油的長明燈盞嗎?
“你确定沒問題?”李默餘突然伸出一隻手按在他手上問道。
劉馳馳明白李默餘的意思,一旦這空氣中還存在着瘴毒之氣,他此時點燃長明燈無異于自取滅亡。
他重又擡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确定跟洞口處所聞到的完全不一樣,這才鄭重地點了點頭。
李默餘看不見他表情,隻看見黑暗中他一對眸子散發着堅定無疑的光亮,這才默默地松開了手。
漆黑中一片沉默,每個人都在靜靜等待......
火折子擦出一道光亮!瞬間,燈盞上一支細長的燈芯也随之亮了起來。起初燈火瑩瑩如豆,但随着火苗的變大,黃亮的燈光頓時充斥了整間石室。
“李默餘,你真是太TM偉大了!”
望着滿室輝光,劉馳馳脫口而出,典型的一句蘇楚瀾式的感慨。
李默餘一愣,随即被他這句“TM偉大”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石室裏的四個人伫立很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面面相觑着互相看着對方。顯然是在黑暗中待的時間長了,興奮來得太晚,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到那陸山兒滿臉激動地“哇”了一聲,幾個人才回過味來,終于有光了。
“劉兄弟,我們這是在哪啊?”楊一六一邊四下打量着問道。
劉馳馳從興奮裏回過神來,把目光投射在自己身處的這個空間。
這僅是一間不大的石室,除四壁以外,頂部和地面均是以方磚磨磚錯縫鋪墁,頂部略呈拱形,想來是爲了承受頂部厚土層的壓力,頂部中央用石塊鑲嵌成一個佛教的“卐”字圖形,象征着吉祥海雲的瑞相。
四面石壁有三面都鑿有凹槽,凹槽處都放置着盛有人魚油的石質燈盞。除此以外空空蕩蕩,隻有中間地上擺放着兩隻類似于蒲墊的物件,想來是供人休憩或是打坐用的。大概是由于時間久遠的關系,楊一六出于好奇,過去按了一按竟然随即坍塌枯朽了一地。
聽到聲音,劉馳馳吓了一跳,趕緊阻止道:
“楊大哥,這地宮中東西切記不可亂動,以防不小心觸動了機關,到時萬一遭遇流矢或是地陷什麽的,你我想逃都沒法去逃。”
楊一六吓得直吐舌頭,趕緊拉着陸山兒靠近劉馳馳身邊站着,生怕他也去觸動到什麽東西。
李默餘聞聲笑着回頭道:
“也沒你講得這麽兇險啦,你肯定是盜墓的事聽多了。這佛寺的地宮跟王公貴胄的墓葬還是不一樣的,秉持着佛家慈悲爲懷之旨,這地宮中應該還是甚少有你說的那些東西的。不過小心行事肯定是要的,要不然一旦誤入地宮的支途,多則十來天找不出來,那也是死路一條。”
劉馳馳不懂裝懂被他看破,很有點不好意思,隻好跟着感歎道:
“與其找不到路困死這裏面,還不如遇上些機關什麽的,死得倒也痛快些。”
楊一六越聽越害怕,在一旁苦巴着臉說道:
“兩位兄弟快别說了,趕緊找地方出去吧,被你們說的,我也不想困死在這個地方。”
劉馳馳還沒來得及取笑他,他身邊的陸山兒反倒咯咯笑起來,聽得楊一六隻惱,一個勁地訓這孩子:
“你這孩子笑什麽,我說的是實情,到時出不出去看你着不着急。”
不料陸山兒小小年紀臉上卻沒有害怕的樣子,反倒笑着說:
“楊大哥看你吓成這樣,其實李大哥(指李默餘)剛才講的沒錯,這地宮中根本就沒那麽多兇險的機關,僅是道路旁支甚多,線路錯綜複雜,不小心就會誤入歧途而已。”
劉馳馳看他這副表情,又聽他話裏有話,頓時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他問道:
“何以見得呢?”
這少年這才一本正經說道:
“舉凡是墓穴一類如要防人盜入,其甬道必修得狹窄崎岖異常,或者幹脆是在修好之後就用土石将甬道回填結實了,讓人根本無法從甬道從容進來。而你看這地宮的甬道皆是由大塊的青石鋪就而成,結實平坦,而且寬度甚寬,都已足夠兩人并排着從容走進來的。”
楊一六萬沒想到這十四五歲的孩子竟然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看是竟似一個内行樣子,不覺得竟然有些呆了,下意識地問道:
“所以呢?”
“所以說這地宮中甬道本就是要給人進來祭拜供奉用的,不該有什麽兇險。隻不過爲防那些心懷不軌之徒,所以才把這其中的通道修建得如同迷宮一般,好叫那些闖入之人知難而退罷了。”
李默餘在一旁聽得不住點頭,一臉的驚歎不已。
“小山,你小小年紀,怎會知道的這麽多?”
聽默餘這麽問他,陸山兒這才笑着不好意思道:
“我在投軍之前,曾在老家裏幫着家中叔伯們幹過些盜墓的營生,所以對這其中門道略懂一二而已。”
“你這小的年紀就幹過盜墓?”劉馳馳難以置信道。
“隻是爲了生計而已,幫叔伯們打打下手,久而久之便稍有些窺到其中門道了。”
尚是孩子的陸山兒在他們追問下不得已說出了他以前的過往,神色中還帶着絲稚嫩的不安。
劉馳馳聽到這裏,打心底裏服了。亂世出英豪,如不是這世道滄桑,他小小年紀又怎會經曆這麽多事。換作現在,十四五歲的年紀,尚在校園之内做着追星的美夢呢,哪裏又能體會到半點人世之苦?
他浮想遠了,不覺間低頭一絲苦笑。
李默餘不解他笑容的深意,以爲他對陸山兒的能力還有所懷疑,便故意問道:
“小山,那以你所見,我們現身處哪裏呢?”
聽默餘這麽問他,陸山兒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收斂了神色圍着石室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回過身來才一臉正色道:
“依我估猜,我們此時應是在這地宮中的某個耳室之中,離這地宮的主甬道已經不遠。”
“耳室?”劉馳馳對這個名詞甚覺得新鮮。
“耳室,即是地宮中主道兩側的小屋。”李默餘一邊解釋,一邊面露欣賞之色,他又和聲問道:
“爲何是在耳室呢?”
看到默餘的表情,陸山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微笑着答道:
“這間石室不大,又無其他物品,僅有幾隻僧人打坐歇息的蒲墊而已,想來是作臨時歇息或是暫時堆放雜物之用。還有,你們看這地面。”
說着,陸山兒俯下身來用手指了指石室中的地面。
“這地面由方磚打磨後錯縫鋪成,以某一處爲中軸向一側微作斜鋪,形成一側略高而另一側略低的走勢,這在墓穴中叫作反水做法,利于這地宮中的淤水盡快排出。”
“排水系統?!”劉馳馳不覺驚呼道。
陸山兒撓撓腦袋道:
“我不曉得什麽排水系統,不過地面如此安排的确是利于山腹中的積水盡快排出。如我所料沒錯的話,這地面磚塊下面應該是還有一層排水的通道。這些個特别之處都是耳室所獨有的。”
看到李默餘點頭,他更似有了信心。
“我想這地宮跟墓室的設置應該大抵相同,通往地宮的主甬道就該在這地宮的中心軸線上,如此說來,那我們離主甬道定就不遠了。”
說完之後,小臉興奮地看向大家,一副孩童般的得意。
劉馳馳臉上露出由衷的佩服,這哪是一個孩兵啊,簡直就是個盜墓的行家裏手。他不由得看這孩子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許。
楊一六半天沒說出話來,他怎麽也沒想到平素還需要自己照顧的孩子竟然是個民間高手,說起盜墓的事來頭頭是道,自己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幾人正在欣喜感歎着,石門後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雖隔着門聲音不大,但在這石室裏聽來卻異常清晰。
李默餘神情一凝,低聲說道:
“情況不妙,看來唐枭那幫人已經趕到外面了。”
劉馳馳也立即覺察到了,他貼緊石門邊聽了聽,不無擔心道:
“你說他們會發現這座石室嗎?”
默餘扭頭看了眼厚重的石門,尋思着:
“那一面并沒有放置長明燈的凹槽,而且一片漆黑,想來他們一時還發現不了,不過我們也不宜在此處久留了,得盡快想法出去。”
說着眼光就落在了另外兩面石壁的凹槽處。
劉馳馳随他的眼光望去,那兩面石壁上也各有一個放着長明燈盞的凹槽。問題是,如果這兩面石壁上的燈盞都是機關的話,那打開之後究竟應該走哪一條通道呢?
劉馳馳注意到李默餘已經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