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倒下，他的身後卻站着一個面色猙獰的女子。
此女子蓬頭垢面，渾身衣不遮體，看上去很像一個乞丐。
衆人一愣神的功夫，那名女子突然開口說話了：“給我一把刀，我要把這裏所有的人殺死！”
衆人又一愣神兒，因爲此女子說的話竟然是大唐語言。
衆人這才醒悟過來，此女子一定是被西突厥人從商道上劫掠來的，到了部落後淪爲了他們洩憤的工具。
女子擡起了髒兮兮如老人般粗糙的手，帶有濃重的哀求語調說到：“給我一把刀，給我一把刀！”
倪土瞧了瞧周遭那些剩下的婦女孩童，都以一種不服輸的眼神怒視倪土他們，還有這名髒兮兮的漢家女子。
“你自由了！你走吧！”
倪土說完便撥轉馬頭，對大家說道：“東西收拾好了，就趕緊趕路！”
不殺婦女孩童，這是倪土給他們下的指令。
可以消滅有生敵人，但不能讓陌刀隊成爲濫殺無辜的機器。
這是倪土的原則，也是倪土的底限。
隊伍紛紛調頭開拔了。
那名漢家女子仍舊緊追不舍：“給我一把刀，我要将他們全部殺死！全部殺死！”
女子跌跌撞撞追趕大部隊，卻不料被馬糞絆倒，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但她口中仍舊還是念念叨叨不止：“給我一把刀，給我一把刀！”
言語裏的憤懑溢于言表。
趙六兒的臉色極爲難看，他想到了他之前所受到的憤恨，對這個女子表現出了莫大的同情。
他勒住馬兒，将腰間的寸把長刀抽出來，丢給了不遠處的女子。
“噹！”刀刃插在女子手旁的地上，吓得她渾身一顫。
但當她看到落地的分明是一把刀，欣喜之際，猛擡頭去看自己的恩人，卻見是一個滿臉憤怒如她一樣的漢子，頓時激動萬分。
“多謝！”女子重重地叩頭下去。
趙六兒把缰繩一甩，快速跟上大部隊。
替大唐行腳商人報了仇，還劫掠了二十輛驢車的寶貝。
望着這些珠寶、金銀首飾、香料、瓷器，倪土突然意識到，這些财富的背後是多少大唐商人支離破碎的家庭，頓時心情沉重起來。
不農耕，不儲備糧食，甚至不儲備女人，在需要這些時，他們便拿着彎刀去搶掠，去殺戮。
這樣如野獸般的生存法則，怎能與大唐文明相匹配。
一切與大唐文明格格不入的東西終将被毀滅。
牛二上前來詢問：“主公，兄弟們讓我來問問，這些東西俺們怎麽分？”
鄭峰也跟了上來，他很想說，按照大唐律曆，隊伍繳獲的東西要系數上繳，交給朝廷國庫，由朝廷論功行賞。
倪土瞥眼望了望這二十輛滿載的寶貝在陽光下金光閃閃，想到這些不義之财一旦被王玄策上繳，會被人一路克扣，最後還不是進入了武媚兒的個人腰包。
“這些可都是兄弟們拿命換來的啊！”牛二着急地提醒到。
他當然知道，建制部隊收繳的東西必然要悉數交上去。
衆人都默不作聲，等待倪土發話。
倪土望望天空，看到一隻蒼鷹一聲尖利的鳴叫後飛過。
“牛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唐的一切子民，包括山水生物，還有那隻蒼鷹，都是大唐的。你說那隻蒼鷹若是捕獲了吃的，它會上繳給朝廷嗎？”
牛二的眼珠子一轉悠，立馬笑着回答道：“當然不會了！朝廷管天管地，還能管得着老子拉翔放屁？”
倪土瞥眼冷冷地凝視了他一眼：“蒼鷹好比遊俠。遊俠可以恣意妄爲，但我們是使團軍。”
衆人一聽頓時慌了。
鄭峰卻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一向不按套路來的倪土竟然能堅持原則，好啊，可以寫進秘奏裏，将倪土的這一好處告訴陛下了。
衆人很是沮喪，望着二十兩滿載的寶貝，很是不服氣。
倪土卻勒住缰繩，撥轉馬首，對着大夥兒一個又一個地瞧着。
見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倪土噗嗤一聲樂了。
倪土大聲質詢道：“牛二，咱們這次收繳了多少被西突厥人劫掠大唐商人的财富？”
牛二回頭望望，心裏那個煩悶啊，多少輛驢車，你還不能看嗎？
“二十輛！”牛二不服氣地冷冷回答到。
“胡說！你眼瞎啊！”倪土狠狠地罵道。
牛二剛要生氣，卻聽得倪土說到：“好！我們總共收繳了十二輛驢車！剩下的平均分給在場的每一位兄弟！牛二，我告訴你，你要分得絕對平均，不能多不能少，多出一點兒或者少了一點兒，我剁了你的手指！”
衆人一聽，這才醒悟過來，頓時高興地嗷嗷亂叫。
這次收獲滿滿，就算是隻有八輛車财物可以分，那也是不小的數字。
若是換算下來，這一戰的收入就頂的上過去在家苦哈哈做活好幾年的收入。
誰人不高興，誰人不歡喜？
“好來！絕對辦得到！你等着瞧好吧！”
牛二自有他的應對之策。倪土不是說了十二輛驢車嗎？那麽這十二輛驢車裏到底裝了些什麽，值不值錢？珍珠金銀還是普通的鍋碗瓢盆？牛二自有他的安排。
鄭峰剛要驅馬上前，分說，這個很不妥，不符合大唐法度，卻看到倪土揚起了馬鞭子。
“兄弟們，我們加快步伐，天黑之前趕到那片的大樹林裏暫時修整，晚上繼續幹活！”
衆人興高采烈地驅趕馬兒驢兒快速朝着樹林方向奔去。
衆人還沒行進多少，卻聽見身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衆人回頭，看到那名髒兮兮的漢家女子揚鞭策馬，急速趕了上來。
衆人勒住缰繩，駐足等待。
女子來到衆人跟前，勒住馬兒，以嘶啞的嗓音說道：“帶上我，我跟你們一起走！”
瞧着女子滿身的血漬，還有那把懸在腰間的長刀上仍舊滴答着血水，趙六兒激動地剛想說什麽。
倪土卻說道：“部隊不允許帶女子。我說過，你自由了！沿着這個大道一直走下去，沿路會有大唐軍人保護你，你會安然回到大唐的。”
女子有些遲疑，低頭想了想，說道：“我可以給你們做飯，縫補衣服，甚至還能上陣殺敵！”
衆人望着這個髒兮兮、渾身是血的女子，紛紛表現出反感之色來。
“部隊不收女子，這是大唐律制，也是我的原則！我絕不會違反！”
倪土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旁的鄭峰有些牙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