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老漢很是焦急地在家門口踱步。
他生怕出了什麽纰漏,會被王家識破。
一陣喧鬧的腳步聲傳來,他陡然看到街道口竄來稀稀拉拉的迎親隊伍。他們皆是倉皇模樣,像極了潰敗下來的軍陣。
柳家老漢臉色猛然蒼白,雙腿一軟,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老管事立馬上前攙扶。
“完了!全完了!”柳家老漢哇哇大哭起來。
不管旁人如何規勸。
當倪土奔到跟前時,卻無人前來迎接。
絡腮漢子奔跑到老管事跟前,忙說到:“接來了!接來了!怎麽不歡迎啊?要不,俺們把人再送回去?”
“啊!接來了!”柳老漢一下子竄蹦起來,活靈活現如同十八歲的男子,吓得老管事往後倒退。
倪土此時也已經下了馬,忙叫到:“柳東主,人已經接來了,快拜堂成親送入洞房吧!趕緊把生米煮成熟飯,别讓王家追上來把人搶回去了!”
柳老漢一聽這話,也是猛地一鈍足,說道:“好!簡化程序,直接送入洞房,拜堂成親!”
一旁看熱鬧的村民一下子哄笑起來。
“這家人可坑了這小娘了!”
“把人搶來,直接塞進洞房。”
“哈哈,缺德事兒都讓他們幹盡了!”
鑼鼓喧天,爆竹聲聲,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雖然簡化了程序,但總不能把新娘子直接擡進洞房。
下轎和進屋的儀式還是要的。
新娘下轎時要用紅布鋪地,新娘從下轎到入洞房,鞋子都不能直接接觸地面。然後按照唐人尚武的習俗,男方要對天空、地面和遠處挽弓射出三箭,分别代表向天祈福,天長地久和未來幸福美滿。之後新娘還要過火盆和跨馬鞍,寓意紅紅火火和平平安安。
接下來就是經典的拜堂成親了,拜天地,拜父母雙親,最後夫妻對拜,兩人真正結爲夫妻,同心同德。
倪土和上官婉兒正在狼吞虎咽吃着東西。兩人都經曆了一次生死驚險,需要用美食來壓壓驚。
新娘已經被送入洞房,等待郎君暖腳。
真正的柳東風在前廳陪同親朋敬酒。沒敬幾桌子酒席,已經被灌地酩酊大醉。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新郎入洞房的時候,關系親近的朋友還會鬧洞房。在開放熱情的唐人眼中,洞房鬧得越熱鬧越好,未來新郎新娘的生活就越紅火。在洞房時,還有掀蓋頭和喝交杯酒的習慣,掀蓋頭時不能用手,必須用秤砣,代表稱心如意。
倪土不時擡頭望着這些奢華的裝束和繁瑣的禮儀,頓時發出一陣感歎:強大的國力讓唐人以開放包容的态度,吸收着各種文明的精粹。
飽暖思**。
生活需要儀式感。
婚姻習俗作爲百姓生活的重要一部分,從側面反映了人們嚴謹的生活态度和富足安康的社會環境。
劉老漢走上前來對倪土和上官婉兒表示感謝,另外送來了十兩紋銀。
上官婉兒自然不客氣,取了銀子,并代表倪土回了禮,完全不顧倪土那張臉已經變成了茄子色彩。
看到醉酒的柳東風被人攙扶進洞房,倪土拽了拽上官婉兒的衣袖,示意她趕緊溜之大吉。
一方面,倪土擔心程咬金和知道了真相的王玄策他們殺過來。另一方面,擔心這邊的王翠一旦發現醜夫後會大發雷霆,不可收拾。
倪土拉拽着上官婉兒趕忙溜之大吉。
兩人剛走到門口,洞房裏便傳出來殺豬一般的嚎叫:“我要那個好看的郎君,不是你這樣又醜又矮又挫的郎君!我要跟那個漂亮的小子圓房!你給我滾出去!”
“轟隆!”
門框被什麽東西砸得亂顫的聲響,将大地震顫地抖三抖。
倪土拽着上官婉兒的腳步更加急切了,耳邊都聽到了風聲。
老管事在身後呼喚道:“少郎,再幫幫忙呗!替少東主圓了房!”
倪土吓得雙腿一軟,差點兒栽倒。幸虧心生嫉妒和醋意的上官婉兒使勁掐了他一把,才不緻于讓他當場暈厥。
倪土拽着上官婉兒狂奔,拐過了好幾個街道,上官婉兒突然掙脫開了手。
“你對我負責嗎?”
“負責?負什麽責?”
“非禮勿視,非禮勿碰,更有男女授受不親。我一個深閨之人更不能與任何男子有切膚之觸摸,你倒好,抓住我的手享受了一路子了,你這樣做,你得對我負責!”
“啊?若是我去扮作女子,去女澡堂做搓澡工,所有的女子還不得都要嫁給我啊。”
“你!狡辯!你敢去!我就讓剛才的那個王翠兒去壓死你!”
“啊!饒命吧!她那個樣子,跟她一起走夜路能吓跑鬼,一起行走江湖能吓跑強盜,放在炕頭,還能避孕!”
“避什麽?啊!你流氓!”
雙爪飛下,倪土眼看就要被抓花了臉,趕緊撒腿便跑。
半日功夫,上官婉兒在身後喊道:“你别跑!我跑不動了!”
倪土回頭見她果真累成了狗,便回轉身來到她面前。
還時刻提高警惕,防止被她偷襲。
上官婉兒果然身子一下子傾倒向倪土:“我太累了,背我回家吧,像那晚一樣。”
“你的家在哪兒?”
“廢話,當然是你住的地方啊!”
“啊?”
“啊什麽啊,你的就是我的,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家了!”
“好!房租你來付!”
“招打!快背!”
“行!别扭耳朵,疼!”
背着她沒走多遠,便聽到了細微的呼噜聲。
一股清雅的香氣噴在耳朵根上,暖洋洋的。
倪土不敢回頭,怕造成事故,被誤解了,再遭挨打。
陰沉的天空撒下了雪粒子。
因爲今日出來做事,上官婉兒并沒有穿她那棗紅色大袍。
倪土将她腰間的絲巾抽出來,揮手便搭在了她的頭上,蓋住了那個睡夢香甜的美麗臉蛋。
絲紗遮蓋的臉蛋更是有一種朦胧美,讓天姿絕色的美人兒更顯得伶俐動人,美如天仙。
倪土的腳步卻不那麽急切了。
因爲這茫茫大雪,讓他回憶起了那日大雪之時,兩人的第一次相逢。
一段輕悠悠、清甜靈動的黃梅戲唱腔輕哼而出:“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隻道他腹内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娴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拂柳,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眼前分明外來客,心底卻似舊時友。”
肩頭的人兒微動了一下,卻還是沉入夢鄉。
雪夜,突然變得那麽溫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