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土隻覺得有人飛奔過來,擡起一腳踢飛了身旁的一人,之後便聽到了刀出銅鞘的聲響。
倪土狠狠地歎口氣,踩結實了雙腳,挺直了身子。
“自己好歹來過一遭了,臨走的時候,保持士子的尊嚴吧!”這是倪土跟此世的告白語。
身子猛一松垮,有人突然抱住了自己。
沒明白怎麽回事的倪土陡然睜開眼,竟然看到捆束自己的繩索被解開了。牛二正趴在旁邊的地方捂着肚子嗷嗷痛叫。
“恩人呢!恩人!你讓我好找!”狗蛋抱着倪土痛哭起來。
“恩人?”倪土一臉懵逼地呆立當場,卻看到遠處的營帳裏浩浩蕩蕩來了一夥人,爲首的正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郎。
他英俊無比,潇灑倜傥,雖然比自己稍微遜色一點兒。
“程校尉,這位就是咱們的大恩人,倪土!發明鋸子的倪土!”狗蛋兒激動萬分地跟這位程校尉介紹到。
倪土這才放心下來,剛才的驚吓已經讓他的後背滿是冷汗。
當被作爲貴賓請進營帳,交談之中,倪土才知道眼前這位小将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咬金的孫兒程政。其父東阿縣開國公程處亮,其母清河公主李敬。倪土頓生仰慕之情,以士子之禮重新行了見面禮。
程政對文質彬彬又相貌堂堂的倪土很是滿意,又因爲兩人年紀相仿,便以兄弟相稱了。
“不知閣下可有字号?”
倪土搜索記憶并未找到自己曾經有何子号,這才想起來,未到二十弱冠之年,哪裏來得字号呢。
“未曾沐浴弱冠之禮,父母師尊未賜下子,但在下自诩了一個,子小俊。”
“小俊?”
聽到這前生的名字,倪土差點兒淚奔。
這算是給前生的自己架起一座橋梁,徹底地放下前生的冤孽與今生原主的夙念吧。
“俺的字号嘛,叫小魔王。都知道俺阿翁是劫皇綱反山東、三斧定瓦崗的混世魔王,俺也練得一身開山斧功夫,人送威猛綽号小魔王,也就将此當成了自己的字号了。”程政大大咧咧地顯擺到。
見他這架勢,倪土很明顯地感覺到這位是跟程咬金一個脾性的人,豪爽地一批,想必也會重情重義。但就是不知道,若是依靠了此人,今生能不能有飛黃騰達的時候。
“對了,俺想問問賢弟,像鋸子這般好的東西,你是怎麽想到的?你的腦袋瓜咋這麽靈?”程政摸着大腦袋,似乎在叩問自己的腦袋爲何這麽笨,怎麽沒想出這般奇巧的玩意兒來。
“魔王兄台有所不知,我自幼師從蓬萊仙島的鶴老,沒有跟家師學到多少真才實學,卻把一些家師看不上的奇技淫巧給學了來。像鋸子之類的物件還是平常之物。”
“你說鋸子是平常之物?那你家師那裏還有啥好東西,統統敬獻出來吧。因爲鋸子這一件砍樹奇寶,阿翁已經上奏朝廷,想必此時已經擺在龍書案上,等待陛下親覽批閱,陛下見了這等奇物一定龍顔大悅,不日便會賞賜下恩惠來。”
倪土急忙拍起了馬屁,抱拳拱手說道:“恭喜魔王兄,賀喜魔王兄。”
“啊哈哈,說起來,多虧了小俊賢弟啊,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等賞賜下來了,你我兄弟二人共分享之。”
“不敢!不敢!”倪土十分謙卑地推脫到。
倪土雖爲士子,卻沒有居功自傲、咄咄逼人的士子臭脾性,這樣以來,程政對倪土的欣賞更勝一籌了,當下便有了挽留倪土在身旁的主意了。
“小俊賢弟,俺冒昧地問一句,你身爲探花郎,不知如今官位幾何?在何地高就?”
倪土微微一笑,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回道:“大丈夫恬然無思,澹然無慮;以天爲蓋,以地爲輿,四時爲馬,陰陽爲禦;乘雲陵霄,與造化者俱。”
“這是何意?俺沒聽懂!”程政很是郁悶地撓了撓頭。
倪土舒爽地呵呵一笑,再次回道:“一蕭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紅世路,泯然一介白身貧。不瞞魔王兄,賢弟乃草民一枚啊!”
“好!好!好!好一個吹什麽蕭,一劍砍什麽情人,此等勵志志向,俺什麽時候能達到,俺自愧不如啊!”
倪土聽了,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這麽一個不學無術的人,将來能有多大前途?況且他智商堪憂啊,真不知道把前途維系在此等人身上,對自己有多大裨益。對他,還是算了吧,除非是盧國公親口答應自己,隻要好生輔佐這位小魔王,日後必定升遷有望,自己才會肝腦塗地。
否則,自己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忙忙碌碌,到頭來,自己怎麽被人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松林獻鋸子一遭,就是給自己敲響了警鍾。
本來以爲能夠通過鋸子爲媒介,混入府兵行列,沒想到因爲鋸子,自己的小命差點兒交代了。加上牛二和他娘……的一遭,已經是兩遭了。
自己不能再異想天開了。
保持清醒的頭腦,不吃虧,占大便宜,這是倪土做人的基本原則。
“小俊兄弟,有個不情之請。”程政竟然抓耳撓腮起來,黑糊糊的臉上滿是油漬,配着那呲牙咧嘴的含羞模樣,簡直是一個汗流浃背的粗野漢子。
“兄台請講。”
“其實嘛,也不是大事兒!”程政竟然站起身,雙手搓着,似乎有話要說,但就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其實就是……”
程政似乎墨迹了半天,終于有勇氣說了。
此時,一名士兵突然闖了進來,大聲回禀道:“不好了,程校尉,盧國公他病了!”
“什麽!賈二,俺阿翁怎麽了!”程政一下子緊張起來。
此時,就連跪坐的倪土也騰地一下子彈跳起來,他心中慨然:不會吧,剛剛認識了大唐不倒翁,就遇到了他的臨終之時,我的命運也太過悲催了吧。
賈二比兩人還要緊張,急忙回禀道:“盧國公一早起來就沒有進食,說沒有胃口,剛才卻突然大叫疼痛,此時正在床榻上打滾兒呢。”
“趕緊叫疾醫啊!”
“屬下已經叫了,疾醫正在給盧國公把脈診斷病情。”
“快!趕緊去瞧瞧!俺阿翁到底咋地了!”程政一跺腳就瘋了似的跨步出了營帳。
倪土也緊皺眉頭,緊随其後,追了出去。
彪炳史冊,赫赫有名的程咬金,馬上就要呈現在眼前了,倪土多少有些小激動。隻是想到程咬金似乎有所不測時,心裏有哇涼哇涼的,不知道何種滋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