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聽說無崖子愛上了自己的妹妹,頓時瘋了!
從開始不敢相信,到後來變得不肯相信:“他怎麽可以愛上我的妹妹!他怎麽可以!”
李秋水瘋癫般連續出掌,掌力炸得周圍石碎土崩,木闆麻袋燃起的火勢越來越大,從第三層向上蹿到第二層、第一層,而上面冰塊融化的水滔滔不絕地留下來,水汽蒸騰,跟桑拿房似的。
水越積越多,衛骁讓段譽背着童姥往上走,李秋水還在瘋狂地發掌亂打。
“師姐!跟我上去!”衛骁讓李秋水跟自己走。
李秋水卻在水裏不肯走,隻是咬牙怒喊:“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
混亂之中,她把衛骁當作是無崖子:“我這些年一直心懷愧疚,我當年和丁春秋合力把你打下懸崖,那也是迫不得已……你聽了大師姐告密,要殺我洩憤,我要不還手,性命不保……可是我也沒絕情下毒手啊,在最後時刻我拉走了丁春秋……我一直以爲都是我不對,沒想到……沒想到是你有錯在先……我們那些年在琅嬛福地,那樣地恩愛……你跟我說過的話……你竟然都是騙我的!你每日摸索按照我的模樣造出來的玉像,心裏想的竟然是另外的女人!”
她大聲尖叫,使勁全力撲向衛骁,完全陷入瘋癫狀态,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李秋水這樣拼命,衛骁也不得不全力應對,将六脈神劍劍氣交織成網,抵擋住一道又一道轟砸過來的白虹掌力。
他不斷大聲勸劉秋水理智些,連逍遙神音都用出來了,怎奈李秋水武功太高,瘋癫狀态,聽不進去任何勸說,完全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裏。
衛骁且戰且退,從第三層退到第二層,李秋水瘋狂轟出近千掌,第二層的地闆都被她轟穿了,土石和冰水混在一起,四下飛濺。
打着打着,衛骁發現李秋水開始出現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逍遙派的内功都能練到超出人類極限的水平,逍遙三老身體裏每個人都積攢了極其強大的内力,就好像是個超級大的充電寶,别人都是兩萬毫安,他們是百萬毫安,平時情況下,自然源力澎湃,無往不利,可是當心境崩塌的時候,如此強大的真氣失了心神的統禦束縛,就會如千萬匹奔馳的野馬,在身體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心肝脾肺、皮肉筋骨等各個地方肆虐奔走!
李秋水現在就處在這麽個狀态之下,周身百骸,酸麻脹重,痛癢難當,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要把身體裏的真氣發洩出來,越要發洩,越不受控制,形成惡性循環,真氣不受控制肆意危害便是邪氣,邪氣上沖神魂,攪得與生俱來元神不安,識神分裂,大腦神智也越來越瘋。
衛骁看到這種情況,知道再不當機立斷,李秋水到最後,必定輕則渾身癱瘓,永遠難受,如處地獄之中,重則走火自焚,全身化作焦炭。
他不再用六脈神劍,改用大九天神掌!
他使出“鷹擊九天”,這一招專找敵人破綻,沒有破綻也能打出破綻,即十分強橫,又十分靈動詭谲。李秋水若是完好時期,他也不易見功,李秋水現在陷入癫狂,腦子不清楚,雖然掌力越發兇狠,可是出招之間破綻極多,被他乘隙攻近身前,淩空躍起,一掌拍在李秋水頭頂百會穴。
人體百會在頭頂正中,數督脈,爲諸脈百穴之尊,一掌打上,無聲無息,衛骁随後使出北冥神功,狂吸李秋水肆虐崩亂的真氣。
李秋水苦修多年的真氣,已經散在全身各處,不受控制地鑽進肌肉,擰擠骨骼,扭曲筋膜,碾壓經絡……這會被衛骁強大的北冥真氣攝住,強行拉扯順着經絡聚往李秋水頭頂,再從李秋水的百會穴源源不斷地進入衛骁的身體。
李秋水剛開始還不斷掙紮,後來如觸電般顫抖,等再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全身内力被衛骁吸盡,終于向下癱軟,倒在水裏。
衛骁過去把她抱住,再看李秋水頭發變得雪白,臉上也出現了許多皺紋。
嚴格來說,逍遙派的武功還不能真正讓人青春永駐,長生不老,而是全靠真氣支持,一旦散功,還是會出現老态。
李秋水全身癱軟,連把手擡起來的力道都沒有,嘴裏依舊喃喃地說:“你怎麽可以……”
衛骁抱着她要越出第二層,在門口遇見天山童姥倒在地上,臉色慘白,也露出老态,段譽驚慌失措:“皇兄,姥姥受傷太重,你快救救她。”
童姥先前被李秋水砍掉了一條腿,這會練功時候受到李秋水的刺激,半路還口對罵,也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随後以六十年的功力跟李秋水火拼,接連被拍了好幾掌,鮮血噴得跟不要錢似的,這會得知無崖子喜歡的不是李秋水,也不是自己,竟然是李小妹,瞬時間萬念俱灰……
在童姥心裏,無崖子本是愛着自己的,後來因爲自己無法長大,移情别戀李秋水,她始終耿耿于懷。再後來李秋水和丁春秋亂搞,她去告訴了無崖子,滿心期待地等無崖子親手殺了李秋水和丁春秋,然後再來跟自己長相厮守,哪知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無崖子的消息。
童姥一直以爲,李秋水背叛了無崖子,無崖子早晚會明白,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是最愛他的女人,李秋水在她眼中,是個淫蕩的賤貨,人盡可夫,無崖子遲早要回到自己身邊。
誰想無崖子根本就不愛李秋水,也不愛自己,而是愛着另外第三個女人!
她告訴自己,隻要不是李秋水這個賤人就好!這個賤人處心積慮,在自己練功時候怪叫引得自己走火入魔,永遠也長不大,就是爲了得到無崖子,當年還被她給得逞了!
可是到頭來,她也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無崖子愛的是别人!是别人!是别人!
童姥此時心裏覺得自己應該是解氣快意的,可是也沒有,空落落的,甚是凄涼。
“小子,你過來!”童姥招呼衛骁。
衛骁走進,心中還帶着三分防備:“師姐。”
童姥看着他手上戴着的指環:“你是無崖子爲本門選定的傳人,逍遙派的掌門,從今日起,從今日起,你便是缥缈峰靈鹫宮的主人,靈鹫宮……靈鹫宮九天九部的奴婢們,還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狗奴才,一切生死任你處置!”
衛骁聽他這意思竟然是要交代後事:“師姐,我是來接你回去的,如今李師姐已經失去了全部功力,你和她的仇怨也解了,隻要以後你不再……”
“回去?回哪裏去!”童姥先前似在發愣,等他說到後面,突然怒吼。
衛骁說:“回靈鹫宮去……”
“我這個鬼樣子!還回靈鹫宮去做什麽?”童姥用手捶打自己面前的岩石,一巴掌拍碎了好大一塊地面,直接露了下面一層,看見滔滔的冰水。
“那回去見無崖子師哥……”
“我見他做什麽!”童姥恨恨地說,“我誰都不要見!哪裏也不要去,這裏,就是我的葬身之所!你過來!我這一身功力,不能白白糟踐了,都給了你吧!”
“不至于,師姐,你雖然斷了一條腿,但功力還在,咱們回去……”
“少廢話!無崖子怎麽找了你這麽個婆婆媽媽的小子來做逍遙派掌門?”童姥大聲道,“我被她傷了根本,又是在返老還童的時間走火受創,恐怕再也修不回去原先了,況且我本來就長不大,現在又成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繼續活在世上也是煎熬,還有什麽意思?我如今身體裏面的真氣已經有了要崩潰的征兆,你快過來!”
她猛然間竄過來,伸掌打向衛骁胸膛,衛骁出掌跟她對上,啓動了北冥神功。
童姥并不看他,而是轉頭看着癱在地上的李秋水,嘴角微微翹起,帶着陰森的冷笑。
她主動把内力送給衛骁,速度比方才吸李秋水時候更快,随着功力消失,她的臉也快速衰老,頭發也在短短幾分鍾之内變成雪白,隻是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她把主要的内力全部送給了衛骁,容貌已經變得老态龍鍾,氣喘籲籲地告訴衛骁:“逍遙派的武功都在靈鹫宮後面的山洞裏,你自己去學,量這普天之下,也沒人能夠阻止得了你!學了天山六陽掌,能運用生死符,九天九部、三十六島、七十二洞的人,就都歸你操控,讓他們活就活,讓他們死就死!以後一切都随你心意。我們逍遙派武功天下第一,可是于畢生追求的逍遙,依舊不能而得,終究不能随心所欲,你以後好生活着吧!”
又跟李秋水說:“我追求了一輩子的逍遙,如今才知,活着已無逍遙可得,人生便是地獄!予惡乎知說生之非惑!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我今歸去,當得逍遙,你繼續在這裏,去見你的無崖子吧!哈哈哈哈……”
她說完狂笑,既有解脫,又有一種幸災樂禍,用殘存的内力運于掌上,對着自己的腦門狠狠拍中,“砰”地一聲,身子一震,然後倒地而死。
“予惡乎知說生之非惑!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李秋水輕松念叨着。
這兩句出自莊子《南華經》,莊子把活着比喻成幼年背井離鄉,離家出走,活着時候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臨時住宿,寄寓客家,相當于租房,等死了以後,才是回家,死後的狀态才是歸處。
童姥活了将近百年,覺得活着找到逍遙,跑去死後世界追尋逍遙了,李秋水也有同感,隻是她跟童姥的遭遇不同,她是跟無崖子過過許多年神仙眷侶的歲月,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童姥是大笑着解脫而走,李秋水則放聲大哭,發洩似地哭泣,隻是無論是苦是笑,兩人都是一般地絕望,一般地對整個世界整個人生失去情感。
李秋水大哭一通,最後一轉身,從地面的窟窿投入到下面第三層的冰水之中。
“師姐!”衛骁看出她已有死志,但沒想到她會是這般死法,手把在洞口,跳入水中去救,等把李秋水撈出來,李秋水已經渾身冰冷,氣絕身亡。
她走火入魔,精氣神大幅度損耗,散功以後成九十多歲的垂垂老婦,又從根本上絕了生志,心氣破滅,被冰水一浸,立即死了,宛如燈枯油盡,再也救不活了。
衛骁歎息着把她的屍體放在童姥旁邊:“你們兩個厮殺了一輩子,最終以這種方法死在一起,真的是造化弄人。”
他離開冰窖,出去取了許多菜油回來,澆在兩人屍身上,然後點火焚化。
他取得油極多,等把兩人燒完,冰窖内所有的冰塊都熔化掉,水正好淹沒第三層,第二層的地闆還是幹的。期間許多濃煙湧到外面,有皇宮侍衛靠近,都被衛骁用逍遙神音催眠,告訴他們太妃娘娘在這裏煉丹,不許打擾。
待将兩人屍骨焚化,衛骁準備了兩個瓷壇,把骨灰分别裝好,帶着段譽出了冰窖,離開西夏皇宮,一起回轉天山缥缈峰。
正是:
海底神燈化六陽,河上姹女會元嬰。
天山乍逢得遯去,水火既濟會元通。
三家相見金木并,龍吟虎嘯丹種成。
黍米粒粒入冥海,見得黃芽大藥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