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本想用社安局的權限直接進入,但是李維克伸手阻止了他。
“我知道他在哪裏。”
杜蘭擡頭看了看灰色而深沉的天空,一滴雨水打在他的額頭上。
“也是。”
離開斯蒂文的宅子後,車子來到了軍人公墓。
雨,傾盆的大雨。
一個新碑前,蹲着一個打傘的老人,光從側面看,你沒辦法判斷眼前的人55歲,你會覺得,應該是65,甚至更老一些。
除了犯罪心理傾向輕微向上,其他均無重大異常,但從行動軌迹上看,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波動公司上班了,而事件關聯的指向還停留在他兒子的死,這是atom爲他留下的标簽。
兩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杜蘭看見地上有不少的煙蒂。
他主動遞了根煙給斯蒂文。
兩個人抽着煙,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抽了快半根的時候,斯蒂文才開口。
“社安局?”
杜蘭微微點了點頭。
“來抓我?”
杜蘭沒說話。
“還沒證據,是嗎。”
杜蘭依然默不作聲。
煙,吐在密集的雨勢中,擴大着,消散着。
抽完了。
斯蒂文站了起來,像一個父親一樣。
“50歲前,我以爲我研發的那些機器人就是我的孩子。”他依然背對着二人,停頓了片刻,似乎在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不因更咽而變化。“可是50歲以後,我才發現,我的孩子,才真的是我的孩子。”
但兩人還是能聽出來的。
“保安官先生,你有孩子嗎?”他沒有回頭。
雨打在傘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短暫的沉默後,杜蘭開口“有個女兒,四歲。”
李維克微微側目,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杜蘭有個女兒的事。
“我隻能說,不要替她做過多的選擇。”
雨,沒有減弱的迹象。
斯蒂文轉身準備離開。
地上煙蒂離開了雨傘的保護,無數的雨滴淹沒了那丁點的火星。
杜蘭知道,這個老人的心,恐怕已經死了。
“你把他們殺了問題就解決了嗎?”杜蘭向着他背後問到。
斯蒂文停下腳步。仰頭看了看天。
“殺人?如果殺人能解決問題,殺多少個我也願意。”
杜蘭沒再說話,斯蒂文又繼續向前邁出腳步。
“那邁克呢?他不是你兒子的朋友嗎?難道他也該死嗎?”李維克忍不住從背後又喊着問了一句。
斯蒂文又一次停下。
輕輕歎了口氣。
“因爲他是個旁觀者。”
斯蒂文離開了,迷蒙的雨中隻留下一個清晰而獨孤的背影。
漸漸地,遠去。
墓碑上,有一行新刻上去的小字‘我愛你,我的兒子。’
......
兩人把車開到了一個最近的飯店的時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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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已經到了下午,除了在軍營裏吃的那點早飯,已經沒有再吃過任何東西。
當下的兩個人也沒有心情吃東西。
所幸,這裏隻是一個郊外破敗的無人餐廳,機器人服務員并不會催促落魄的二人。
何況這裏,也隻有他們兩個。
大半個身子已經濕透。
李維克在販賣機裏搞來的兩罐溫熱的咖啡放在了桌上。
“你原本是怎麽打算的?”李維克問到。
“怎麽打算也沒用了,你也看到了,他沒有主動認罪的意思。”杜蘭還在拍落着身上的水,一邊回答到。
“那第二個方案呢?”
杜蘭沒有馬上回話,他看了看菜單,點了兩份意面。精神上不需要吃東西,但是肉體還是撐不下去的。
李維克故意提這麽個問題,當然他不相信杜蘭會給局長聯絡說,啊,抱歉,我們實在搞不定,除非你把軍隊的人搞定,否則要放棄任務。
他的直覺告訴他,還有第二個方案。而且,他想的第二個方案,跟杜蘭心裏想的應該是一樣的。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面已經吃完了。
味道雖不怎麽樣,嘴上說着沒胃口,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晚上,我們再回一趟軍營。”杜蘭開口了。
“怎麽回?”
果然,兩個人想到了一起。
“就這麽回。”杜蘭點了根煙。
李維克明白了杜蘭說的什麽意思。
毫不意外的。
“你不是說,殺人不是個好辦法嗎?”李維克有意刁難般地問了句。
“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嗎?”杜蘭的眼神有些空洞,他已經有點站在了作爲一個父親的同理心來看這個問題,如果他的孩子也落得如此下場,他真的能比斯蒂文更冷靜嗎?
他不知道。
但是,這也并不意味着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
停頓了片刻,他又開了口“也不一定,還要看咱們能不能掐在點上。”
李維克知道杜蘭還是會盡可能把人救下,他能理解。
今晚的值班表被投射了出來,上面包括了人員安排與每個檢查點的時間節點。
斯蒂文沒有認罪的打算,具體如何實現殺人的作用原理也不明。
邁克就是僅有的突破口。
如果他們要抓到邁克,再通過邁克把斯蒂文供出。就必須要在距離觸發‘特鋼a型改’開始行動前的關鍵節點同時得到控制室内被啓動的電腦,以及控制住一台尚未自爆的‘特鋼a型改’。當然,最好的結局是還沒有殺人的‘特鋼a型改’。
晚上的十二點整,是檢查b倉庫時的時間節點,也是他們行動的關鍵時間點。
而他們完成整個行動的時間,恐怕隻有一兩分鍾。兩個設備,任何一個沒有啓動,你恐怕也不知道今晚殺人的将會是哪個編号的機器人。
經過簡單的讨論後,兩人初步達成了一緻。
“鏈接atom的網絡呢?”李維克問。
“車尾箱可以解決。”
“裝備呢?”
“車尾箱可以解決。”
“你車尾箱是百寶袋嗎?”
杜蘭嘿嘿笑了兩聲,兩人全然不當這是要搏命跟坐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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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呢?你該不會想着就我們兩個人吧。”
杜蘭給了李維克一個眼神,把煙蒂丢到了咖啡罐裏。然後接通了跟局長的通訊。
“喂,局長。想跟您談個事...”他離開了座位。李維克知道他這是去讨價還價去了。
李維克也沒有閑着,他也有個事要了解清楚。
他找到了安。
“安,你有途徑可以知道波動的軍用機器人最近有進行任何的升級嗎?”
...
不久後,李維克結束了通話。
從安那裏獲得的信息中,李維克得知波動在大概兩三周前,确實對部分‘特鋼a型改’進行了固件升級,而軍内的‘特鋼a型改’一律是通過内部網絡進行升級的。
所謂固件升級,就是優化硬件的内部驅動,調動其性能。這一點與斯蒂文作爲硬件工程師的身份十分吻合。但是,要驅動其實現殺人,并自爆,則不是升級固件那麽簡單的事。
不過,安提供的消息不僅如此。
由于軍工服務商提供的相關服務與國防部雖然都處于同一個内部網絡,但是安全優先級是完全不同的。在兩周前,有人曾經大規模攻擊軍工服務商的與國防部對接的服務器,并成功入侵。
但是最終發現隻是大量加入了一些垃圾文件,而經過排查,發現是利用斯蒂文的權限進行攻擊的,因此,斯蒂文最後被處以暫時停職。
這件事,盡管與國防部實質沒有關系,可由于關乎到國防部的顔面,社安局這邊自然也沒有收到相關的通報。
李維克大概是明白了。斯蒂文恐怕是爲了更專注于複仇,而做出攻擊服務器的行爲,但是實際上,他到底隻是放了垃圾文件進去,還是已經替換了程序文件,這也還是個疑問。至于一個硬件工程師,爲什麽有這般的手段,也是要打個問号的。
“任務是atom跟你那邊下達的,這又不行,那又不行算是什麽個意思?反正我就兩個要求,12點支援準時抵達,同一時間内屏蔽全納米心理藥物的特殊算法效果。就這樣...”杜蘭的通話聲打斷了李維克的思緒。
“喂!杜蘭!不能亂來!..喂!”
杜蘭把通訊挂掉又回來了,一屁股坐到了皮椅上。看來交涉的結果并不令人滿意,李維克甚至能聽見局長艾爾文在那頭的怒吼。
“局長答應了嗎?”李維克還是問了句。
“眼鏡會告訴你答案。”杜蘭故作輕松回答着,但兩個人的目光可沒有離開過那兩設備。
等了一會兒,橙色的指示燈還亮着。
确實。
李維克接着又把從安那裏得到的情報跟杜蘭分享了一遍。
現在沒有辦法證實的東西還是太多,一切都要等抓住邁克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盡管外頭依舊一片大霧迷蒙。
杜蘭抽着煙,隔着落地玻璃,怔怔地望着外面,有些出神。
“複仇不是一條路,而是一座森林,就像在森林裏容易迷路,忘記自己從哪兒進來。”沒有來由地,他低聲自語到。
“哪裏的台詞?”
“《殺死比爾》。”杜蘭站了起來“出發吧。”
雨還在下着,車子已經充完電了。
還是要孤注一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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