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看?”是愛麗絲的聲音,她已經确認杜蘭不在門外。
“我認爲,那是一把可以用的刀。”李維克在格林森案件的過程中察覺背後還有策劃人這個事情,艾爾文是沒想到的,他以爲李維克之所以繼續探究下去,僅僅是因爲那個偶然得到的‘彈殼’。沒想到,李的判斷,與自己還有愛麗絲達成了一緻,起碼,作爲一個警察來說他的感覺是合格的,而不僅是作爲社安任務的的執行者。
而這一次,也是因爲他而促使‘原網’掉線事件展現出事情更完整的輪廓,哪怕‘彈殼’的事情可能觸發到atom的高壓線,平心而論,分開談兩件事,或許還有回轉的餘地。
“不對,那隻能稱之爲‘刃’,刀還需要最起碼的刀柄,還有......”愛麗絲補充了一點。
“能握住刀柄的人。”
愛麗絲微微點頭。“就目前來說,舍棄掉還太可惜了。起碼當下,還需要用來他查出‘那個人’,在可控的範圍内,把那個人引出來。我重新更新了對他價值的預判定,這是‘我們’剛剛得出的最新結論。”
“那彈殼的事呢?”
“優先級可以緩緩。鐵器鈍了,若不将刃磨快,就必多費氣力。”(出自《傳道書》第十)
“我明白了。”
......
當杜蘭回到局長辦公室門前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李維克。
刑事三課的兩個人把李維克帶到了辦公室門前,其中一個在爲他解下手铐。
杜蘭看着李維克,他的眼神帶着絕望的空洞。杜蘭半張着嘴,對此時出現在這裏的李維克感到意外,他想要跟李維克說些什麽,但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李維克也想說些什麽,他看見杜蘭身上的新傷,他知道杜蘭的努力。
這時候,三課的其中一人有意側過身,擋在兩個人中間,沒讓他們進行交談。
李維克被送進了辦公室。
三課的兩個人頭也不回地走了,辦公室門外,隻剩下杜蘭一人。
房間内。
艾爾文注視着站在面前的李維克。
原本去監獄的路上突然折返,李維克十分不解。
爲什麽要帶我來這裏?局長爲什麽要見我?難道局長可以幹預atom的指令?
說起來,局長跟atom是怎麽溝通的?
良久
“有什麽想問嗎?”艾爾文開了口。
李維克從恍惚中清醒了一些,先是用憤怒、不甘的眼神看了一眼艾爾文。而後,他的目光又漸漸回到了空洞,隻是搖了搖頭。
他似乎已經不想再做什麽掙紮。該争取的,杜蘭也已經做過了。
艾爾文的椅背,一個小女孩緩步走了出來,她繞着李維克走了一圈,用一種異于普通小孩的姿态。
李維克認得她,艾爾文的女兒,愛麗絲。
“你好,李維克,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也是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愛麗絲開口了,用她那沒有感情的聲線。
“你是...局長的女兒,愛麗絲。”李維克原本空洞的目光閃過一絲怪異,她是如此的像人,又如此的不像人,他感知不到對方的靈魂。
“不對,請盡力用你尚未鈍化的感覺回答這個問題。”
而愛麗絲的回答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李維克的目光終于從空洞中恢複,他看了一眼局長,局長在注視着他。他又看了一眼愛麗絲,對方向他投來的,那竟是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跟杜蘭彙報工作的那天,爲什麽杜蘭看見她在臨摹米勒的畫,而戴着眼鏡的自己看見的則是一副普通的蠟筆畫。
“你是...atom?!”他瞪着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正确來說,atom代表我,我不代表atom,我是atom分管社安局的其中一個人格化投射,愛麗絲。”走完一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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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站到了李維克的面前,微笑着,仰頭注視着他。
可哪怕對方是仰頭看着自己,李維克此刻的感覺卻是一種名爲‘秩序’的龐然大物在俯視着他,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李維克愕然,他從未想過atom竟然是一個可以人格化、具現化的産物。
在他眼裏,不對,在這個社安局所有人的眼裏,atom或許都隻是一堆冰冷的代碼和一台不知道放在哪裏的厚重計算機。
“那現在,你有什麽問題要問嗎?”
李維克還是搖了搖頭。不是沒有話要問,相反,是太多了。不知道應該從哪個先問起。
愛麗絲點點頭。“既然你沒有想問的,那接下來,讓我們來談一筆對雙方都不壞的交易吧。”
.......
十多分鍾後,李維克從辦公室出來了。
杜蘭快步迎了上去,他急切地想要了解情況。
“情況怎麽樣?”
“應該...都沒事了。”李維克生硬地擠出一絲笑容,杜蘭當下沒有立刻追問,他明白事情沒有李說的那麽輕松簡單。而李維克也沒有打算把愛麗絲是atom人格投射的事說出來,這是他答應的第一個條件,而且,哪怕現在說出來,任何事情也不會有改變。
“那原網的事呢?”
“局長說,原網的情況,明天就能得到解決。”明天?明天是一個什麽概念,發生了兩個月的事情,居然可以在一天内就能解決?那這兩個月死的那些人又算是什麽?那捉李維克又爲了什麽?
所有這些事,都是故意安排的的嗎?
atom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他有說怎麽解決嗎?”
“他隻是很肯定的說,會被解決。”李維克搖了搖頭。
‘被’?杜蘭沒再說話,他把李維克帶到了停車場,回到了自己車上,準備送李維克回家。
但是他沒有馬上發動汽車。兩人隻在坐到了裏面。
“說吧。你答應了它什麽。”
“沒什麽。”
“說!”
“在無法立案的前提下,繼續查格林森跟這件事的背後關聯...”
杜蘭沒接話,而是果斷地一拳揍到了李維克的臉上。
李維克用舌尖在腔内舔了舔泛起了紅腫的位置。他沒有反擊,沒有反駁,他知道這一拳比起整個二課今晚的付出,實在算不了什麽。
“隊長,你的四軌...”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提醒了杜蘭要注意自己紊亂的四軌。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格林森的背後,你知道那是一個什麽對手嗎?!那不是昨天下午在公園抓去心理輔導的小偷小摸!他的目标是atom!是跟atom一個量級的怪物!”
“嘿,你說捉到了是不是可以連升幾級?”李維克笑着說到。李維克不是傻子,他知道atom隻是在利用他當作一個誘餌,格林森的犯罪中止,這恐怕也不是策劃人要的結果。隻要李維克繼續咬着,他就有可能出現。
杜蘭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再一次舉起了拳頭,準備往他臉上再來一拳,可是,他沒有。他隻是有點難受。緩緩地,他又把握緊的拳頭放了下去。
“安的前男友。”杜蘭換了個語氣。
“什麽?”
“安以前跟現在不一樣,她的前男友,以前也是社安的,他就是對一起案子執着的太深而失蹤了。”
沒想到安居然經曆過這樣的事,李維克沒有追問,他隻是沉默了。
許久。
“我不會連累你們的。”李維克重新開口。
“放屁!那今晚算是什麽?!你倒是自己擦屁股啊!”
是的,杜蘭說的沒錯。李維克知道自己沒資格再說冠冕堂皇的話。
“可你爲什麽告訴我可以依賴正義,麻木自己。”他隻是低聲争辯着。
“那個正義也是有範圍的!所以我才說不用選擇,因爲根本就沒有選擇!”
李維克沒再反駁,他知道的,所謂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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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的範圍,就是atom給出範圍。
這時候,杜蘭的智能眼鏡與槍都重新啓動,橙色的亮光閃爍了兩圈後,恢複了待機狀态。
沉默了片刻,杜蘭換了個話題。
“下周開始,跟我去練格鬥,辦公室裏不跳舞了。”
李維克莫名其妙地看着杜蘭。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車子發動了,李維克望着窗外,這個城市已經睡着了,卻還醒着,如行屍般。霓虹燈、射燈,把整個城市映射的燈火通明,光打在每個人的身上,能照出他們的光鮮,卻看不透每個人心中的陰暗,是什麽在抑制着人的欲望,是誰在把欲望定罪,又是誰判定一個人的生死。
是atom?是上帝?
假如,令感官超頻,讓人死于自己欲望的‘zen’是一杯毒蜜,那隻是把人的靈魂囚禁在一個無序釋放欲望的‘空間’,是否又是另一杯毒蜜,兩者間又有什麽區别。
沒有。
他們都不過是在單純地舍棄掉自己‘理想國’中不需要的那一部分。
他們要的,都不是正義。
不對。
如神父所說,這些都是自願的,是人自願把毒蜜喝下去,人想要的,或許從一開始就無關正義。
一個不可思議的人。
到了。
李維克在下車前,杜蘭還是多提醒了一句。
“你窺探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窺探着你。”語重心長的十六個字。
李維克點了點頭,他明白杜蘭指的是什麽。杜蘭輕輕歎了口氣,重新發動了汽車。
直到車尾燈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李維克才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打開門,并不急于開燈,因爲不用看也知道,房間裏被翻的有多亂。
那個破機器人應該已經被回收了吧,不過愛麗絲跟艾爾文也沒說這個事情,或許是相比起連串事件的幕後,回收破爛這種事情不值一提吧。
不過,說起來,在克勞公寓的時候,是誰發消息讓我走的呢?
“喵...”突然一聲貓叫,打斷了李維克的思緒。
李維克有些意外,循着叫聲看去,他才發現一雙小小的,發着綠光的小眼睛房子的暗處在看着他,是一隻貓。
而抱着貓的,是艾琳,那個柯澤送來的弱智機器人。
她怎麽還在!
李維克趕緊走上前去确認,真有一隻小貓咪蜷縮在艾琳的手臂上。
他又看了看艾琳,艾琳閉上了眼睛,她依舊坐在下午那個位置上充電。
“你哪來撿來的貓?”李維克半蹲着,仔細的看了看艾琳跟她手上的貓,後者沒有搭理他。“該不會...該不會有人來的時候,你自己外出了?然後把路邊的貓撿回來了?”他沒辦法理解這個事情,雖說是柯澤改造過的,但也不至于這麽智能吧。
到底是弱智還是智能,他也說不清楚了。
李維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停止了幻想。他無暇再去深究。
他又站起來,走向了冰櫃。還好,起碼裏面的姜汁汽水沒有被人拿走。
李維克興奮地拿出了喝了兩口,飽滿的二氧化碳充斥在胸前。打了個嗝,這是他今天在這難以置信的十多個小時裏,唯一談得上開心的事。
“你該不會也是某個超算系統的人格化投射吧。”李維克看着艾琳,苦笑着自言自語了一句,可馬上又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想再碰到另一個atom了,這讓他打心底感到畏懼。
從廚房出來,他又去輕輕摸了一下艾琳懷中的小貓咪。
“唉,看來明天還要去買袋貓糧啊。”言罷,一頭就倒在了沙發上。
他看着天花闆,想到了一件事。
那個彈殼...找個合适的時間吧。
而他不知道,此時的艾琳已睜開了眼睛。
正注視着他。
“喵...”
——第二卷,毒蜜,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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