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克的回答,讓杜蘭不大滿意,這是他今晚第一次對這個年輕人發出的不滿。“唉,再想想嘛,年輕人怎麽沒點想象力,而且你說的隻是公網的人要下網吧。”杜蘭看了眼房間内的情況,看來還需要一些時間。
李維克有點犯難了,什麽叫隻是公網?不然還有别的接口平台嗎?接口平台...
“做什麽沒看出,需要長期在網又要靠注射營養液的,倒像是有病的,網絡依賴症麽還是社交恐懼者?”
“都不是。”杜蘭擺了擺手,否定了他的猜測,可轉念一想,好像這麽形容也對。
難道是...
“原網的...用戶...嗎?”李維克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原網平台,一個與政府搭建的公網平台類似的更加開放的多維互聯網接口平台。
但是,原網在這個國家卻是被禁止使用的,李維克也不過讀書時偶爾聽同學提到過。
“自信點,把‘嗎’字去掉。就是在o.c上讨生活的,也就是原網的搬磚工,吃喝拉撒都在那平台上。”杜蘭平靜地回答。
“這年頭還需要在平台上讨生活?真的假的?”李維克恍然大悟,可他又有點不大願意相信,他的臉上挂着幾個字:難以置信。這種不工作也能起碼吃飽飯的年代,爲什麽還要做個虛拟世界的搬磚工而讓自己瘦骨嶙峋。
“什麽真的假的,多的是。這,這,這都有。”杜蘭挺直了身子,随意地指着外面幾棟熟睡的大樓。
“爲什麽?這沒必要吧。我一個難民身份的人也沒遭這罪。”從福利院到大學,李維克都生活在atom保障的環境中,他自然不理解這種生存方式。或許這麽說吧,他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真正融入過這裏,倒不是說受到了霸淩之類的問題,隻是,有那麽一種感覺,一種...他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感覺。
所以這種沒事找事?他沒法很好的換位思考。
“呵,遭罪麽?難道atom給你适配好的工作就要做?讓你每天準時去領機器人生産的寡淡的面包就要去?還是在公網那些互動站上賣弄一下自己得意的技能換一些打賞?又或者像你這樣的高材生卻爲了公民分乖乖聽atom的話?這個社會,總有些人會有卑微的夢想,也會有些現實中得不到的夢,哪怕他不是合法的,也不會每天盤算着自己的四軌、公民分,即便當垃圾也心甘情願那樣活着是吧。”杜蘭激動地說着,唾沫星子甚至濺到了李維克的臉上,李維克沒有急着用手拭去,他隻是耐心的聽着,試圖代入這種感覺。
杜蘭跟李維克是不一樣的,他土生土長,來自一個舊警察家庭,他聽過許多罪犯的故事,了解那些人,偶爾甚至還會同情這些人。atom執政的今天,加入社安局早已如同行屍走肉的他,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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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的某處也在羨慕這些他口中的垃圾。
“隊長,你的四軌......”李維克沒有生氣,他也不知道此刻杜蘭的心裏有多少種東西碰撞到了一起。隻是,杜蘭不符合身份的發言讓李維克有些不适,他不知道杜蘭也會有這種憤世嫉俗的一面,他沒有怪杜蘭,甚至有點羨慕,他能在這個世道依然沒有讓心中的某些東西貶值。可眼鏡屏幕上不斷劇烈波動的參數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的四軌值已經出現了偏差。
杜蘭沒再說話,他換了個姿勢,重新背靠護欄,把頭仰在了護欄之外,任憑冰冷的細雨打在他的額頭上,沖刷着。
雨勢比剛到的時候似乎小了一些。
“抱歉,忘了剛才的話吧,不是故意在說你。”仿佛得到了雨水的冷卻,好一陣過去後,杜蘭又重新開口了。
“....我明白。”李維克沒在深究下去,爲了緩解尴尬的氣氛,他又繼續開口“可爲什麽會有人對這幾個家夥下兇殘的殺手?這裏...不應該是無罪的國度嗎?我沒辦法理解。”他隻是嘀咕着,好像在問杜蘭,也像是在問他自己。
“不知道,可能是某個變态,也可能是原網上的某個仇家。他們看着身子瘦弱,實際上在原網裏是什麽人誰也不知道,畢竟老實人沒幾個會偷偷在原網上營生。不過有一點應該是可以肯定的,兇手是認識的人,否則很難想象誰會在深夜爲一個不認識的人開門。”杜蘭平靜地回答到。
無罪的國度嗎?是啊,一個不需要警察的,無罪的國度。
杜蘭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落寞。
李維克沒注意到杜蘭情緒的變化,他隻是認同的點了點頭。這時候,房間裏緩緩出來一輛收集完證物的小車,李目送着它一直到樓梯的拐角。
李維克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對了,這個案子隊裏的其他人知道嗎?”
“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原則上嘛,一個保安官負責一個案子,小六(six)是輔助官不是保安官,這你是知道的吧?”
“嗯。”
“另外菲(fate)跟我們一樣是幹員,還有那個每天都化妝的金發、漂亮小姐姐,或者叫小哥哥吧,我...我特麽到現在還搞不清他的性别,安(ann),他是分析員也是聯絡員...”杜蘭找不到準确表述的詞,不管是性别還是工作内容。
“打雜...嗎?”幾個人的大概情況李維克也知道,尤其是安,人長得很漂亮。但據說是雙性人,這讓局裏的想要出手的雄性也要摸一摸自己的臀部,再三思而行。
而以上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三個月的集訓,讓他對各崗位其實不太了解。
“呃...不能這麽說,但也對。現在你剛來,就當是做我的輔助官,小六暫時借用給菲,所以可說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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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情況,四個人算是重大案件了吧,以前遇到過類似的嗎?”李維克不明白。
“嘿,沒有,當然沒有。這個時代,你就是在迪廳打架,都會引來尖叫,然後馬上被人架出去。有時候甚至會引來‘木樁’也就是樓下的警備drone的注意,你知道這是爲什麽嗎?”杜蘭指着遠處一個燈火通明的建築物。
李維克點頭。
“哈哈哈,對了,你都已經入職了,當然應該知道。犯罪傾向,四軌的紊亂可是會傳染的,心理上的。這個國家的人,對于刑事犯罪的認知,從20年前開始就停留在小說跟電視劇裏了。更别說死的是一個人,還是死四個人。”杜蘭就這麽說着,也不忌諱眼前的人在意與否,他或許内心的某一處也已經等待了這天許久。對刑事犯罪的期盼,這在以前的警察身上常有的一種特質,與犯罪者共情的心理,這也導緻了他們自身四軌的犯罪心理值較平常人要高。
“既然這樣,不是更應該通知其他人...”其實這個事情,他之所以知道,還是擺那個富二代同學所賜。想到這裏,他就不爽的牙癢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有一點你要記住,社安局始終不是舊制的警察,這裏的工作,不是人多力量大,無論什麽案子,都是跟着系統走的,它說行你就行,沒有例外。所以一個幹員也好,十個幹員也好,最終四軌的結果一出來,都是一樣的,atom會告訴你一切。”杜蘭看着那群還在忙碌的機器人,他叙述着,語氣又回歸到早已認命的平淡。
證物小車又重新回來了,整個過程,兩個人都沒有下達過任何指令,它就是這麽默默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那我們接下來還要做什麽?”
“等那些蜘蛛的初步分析出來,确定身份,篩查四軌,順利的話,很快就能鎖定目标,然後去抓人,還能申請半天休息,下午回去寫份報告,愉快地結束本次行程。”杜蘭笑着拍着李的肩膀,打了個哈欠,這樣的流程對于他來說恐怕已經走過了不知道多少遍。
也就是說,對于幹員而言,事件的大小并不影響着什麽,關鍵是,有沒有按着流程來走。不論是小偷小摸還是殺人放火,隻要按着流程走,在龐大的數據收集以及atom強大的算力面前,問題都會很快得到解決,這樣的案子一次也好,十次也罷。接下來,每一個陌生人就會在媒體上點贊,再寫幾條建議,譴責下罪犯,名副其實的動動手就能實現正義的時代。
杜蘭的話,讓李維克很是高興。因爲,一切都還是熟悉的樣子,個案終究是個案,是啊,atom系統怎麽會讓事情失控呢?
刑事犯罪?還是那麽的遙遠。
無意義的高成本犯罪,演出般的廉價逮捕。
這大概就是利弗蘭共和國低犯罪率的秘密吧。
想到這裏,他不禁也打了個哈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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