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輸不起。”太昊宮主笑着說道：“這五十四年來，我已想盡一切讓你回去的辦法了，可你就是不上當，更要命的是，在上百萬次的推演中，我始終都沒搞清楚你最後是從哪裏進入太昊之域的，所以……現在結果已定，能告訴我你從哪裏進入太昊之域的了嗎？”
“從零維。”
“是你們那個時代的說法。”太昊宮主恍然：“難怪我設置在太昊之域邊緣的所有警報都無法探測出分毫，原來你根本就沒有觸碰到它們。”
林書航笑了笑：“零維空間太廣闊了，它包含了整個宇宙空間，即便是至聖，在零維中也不過隻如滄海一粟，你想在那裏面找到我，可能性太小了。”
“那是寒武人始終無法觸碰的技術。”太昊宮主感慨道：“每一個文明都有每一個文明的局限性，寒武人擁有的太多了，自然也會失去一些東西。”
“打算去哪裏流浪？”這就不光是問了，林書航想了解寒武人的去向，那至少可以掌握在現代奧爾特雲那些寒武人艦隊更多的信息。
“流浪？說不上。”太昊宮主微笑着說道：“就像孩子長大了，總會離開父母的懷抱一樣。”
“太昊之域對我們來說，就是那個父母，我們長大了，父母供養不起了，自然就得離開，這一點，對至聖是如此，對一整個文明來說也是如此。”
林書航了然，在成爲至聖之前，他是感受不到這一切的，但剛才突破之後，許多東西便已經自動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至聖爲什麽隻能在太昊之域待上萬年便會被驅逐？
那是因爲至聖太過強大，越是強者，對能量的需求越大，這是太昊之域所負擔不起的，但至聖也是它的孩子，就像許多孩子即便成年了，父母也仍舊會資助他們一樣，學業也好、事業也好，所以至聖往往還可以在這裏停留萬年。
但父母的資助終有極限，最終還是隻能讓你離開這裏去自力更生。
這是說至聖，可一個文明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一個太過強大的文明，對資源的消耗也是十分驚人的。
以現代的地球人類爲例，到了差不多可以開發至少一半地球資源的程度，而若是繼續強大下去，進入星際航行階段，那月球、火星、金星、木星，這些行星的資源也會被人類開發采集，直到這個文明強大到足以采集太陽的資源時，那就是會動到太昊之域的根本了。
這種情況，與太昊之域不能負擔一個至聖的能量需求，其實是同一回事。
一旦一個文明達到了那樣的程度，那是必然會被太昊之域的意志排斥的，但那和将至聖直接排擠出去不同。
因爲即便太昊之域将這個文明的所有生靈全部放逐，但文明的知識、研究這些東西，這些對太昊之域來說緻命的東西卻終究還是存在于這裏。
所以太昊之域若是想要排斥一個文明，那最好的手段就是改變法則。
比如讓萬有引力便成萬斥引力，比如讓相對論變成不對論，将自己域内的法則完全打亂，以此來破壞一個發展到極緻的文明的科技，讓他們懷疑人生，親手推翻自己文明的所有，然後從極盛迅速的走到極衰。
“太昊之中，有一些遠古文明留下的痕迹，”太昊宮主淡淡的說道：“那是我成爲至聖後才發現的，那昭示着在太昊之域漫長的數十億年曆史中，至少曾有兩個文明達到過可以開發太昊、可以讓太昊之域不堪重負的程度，而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滅絕了。”
“沒有證據表明太昊之域的意志具體對他們做了什麽，但我在太昊之域上看到的是，他們的文明痕迹，與我們都截然不同，他們的科技和使用的能源也與我們截然不同，可以推測太昊之域确實是用徹底改變自身法則的方式來毀滅了他們，而這樣釜底抽薪的辦法，确實也是任何一個文明都無法承受的。”
“……知道太昊之域是如何崩潰的嗎？”太昊宮主突然問了一個看起來完全不用質疑答案的問題。
“被你們寒武人的至聖打碎的。”
太昊宮主笑了起來：“太昊之域可以輕易将一個至聖排斥出去，它爲什麽不在這兩個至聖交手之前就那樣做呢？”
“或許是沒意識到這樣的危險，也或許是因爲它不忍心對它的孩子下手？”
“太昊之域的意志沒這麽幼稚，何況天道無情，怎會存在這樣的情感？”太昊宮主微笑道：“太昊之域崩潰的真相，隻怕是太昊之域故意自己進入瓦解狀态的，當初兩大寒武至聖的交手，隻不過是太昊之域故意爲之。”
“和寒武人的科技有關嗎？”林書航抓到了重點。
“不錯，在那兩個寒武至聖出現之前，寒武人的科技就已經達到可以觸碰太昊的程度了，甚至已經在開始對太昊進行開采，你當初讓班蠱帶走的那些‘太昊之精’，就是寒武人從太昊身上剝奪來的。”
“所以，太昊之域的意志感受到了來自寒武人的威脅，想要毀滅這個文明？”
太昊宮主笑道：“否則一個時代怎會同時出現兩個至聖呢？還是在同一族内。”
“太昊之域自毀，也是想要借此毀滅寒武人，或者逼寒武人走。若是女娲的造化術不出現，那最後的結果，就是這場空間崩潰将一直坍塌到太陽附近去，所有的文明都會因此而毀滅，太昊之域的九大行星也會因此而脫離太陽的引力，成爲這浩瀚宇宙中的無主行星。”
“到那時，太陽将甩掉所有的‘負擔’，它會重新捕獲屬于它的行星，然後建造一個新的太昊之域！”
太昊宮主淡淡的說道：“當初女娲施展造化術時，距離太昊之域徹底崩潰已經隻剩下一兩年時間了，所以如果沒有女娲和你的出現，寒武人早在那個時候，就必須被迫離開這裏，倉促的乘坐那些根本就沒有生态系統的戰艦，出發去遙遠的星系，那對寒武人來說，幾乎是死路一條。而你們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嚴格說起來，你們其實是寒武人的恩人。”
“那你還總想着騙我這個恩人進去殺掉？”
太昊宮主大笑起來：“我個人對你是十分佩服和喜歡的，但個人的情感，不可能淩駕于整個文明的存亡之上，若沒有來自你的威脅，寒武人至少可以再多準備一百年……不過，即便你真的上當，返回太昊之域被我抓到，我其實大概率也不會殺你，監禁而已，因爲沒有殺你的必要。”
“寒武人的科技線已經邁過了太昊之域所能承受的臨界點，因此即便這次太昊之域自愈了，可等太昊之域的意識徹底恢複蘇醒，卻發現寒武人仍舊還在這個地方，它還是會再次出手的，而且下次，說不定就不再是自我崩潰這招了，太昊之域也會進化，一個方法不成，它立刻就會升級出另一個更厲害的方法，與這存在了幾十億年的智慧意志鬥，且你還是身在它的‘體内’，這根本就沒有赢的可能。”
“所以寒武人還是要走。”
“是的，那是寒武人唯一的歸屬，寒武人長大了，吸太昊之域這位母親的血也已經吸得夠多，如今母親痊愈已是天大驚喜，本就是寒武人該離開的時候了。”
“看來你興緻不錯。”林書航說道：“居然和我這麽一個外族人聊了這麽多。”
“也不算外族，包括龍族、妖族、修羅，我們都出生于太昊之域，都是它的孩子。”太昊宮主說道：“至于和你說這些，也不全是聊天吧，我想讓你幫忙做些事，總是要先開誠布公的。”
“幫什麽忙？”
“做個交易吧。”太昊宮主微笑着說道：“我能看到過去未來，我知道一個現在最困惑你的問題，我替你解惑，你則負責幫我一個小忙。”
“困惑我的問題？”
“人族仙界集體失蹤的事，大約在一萬年後吧，距離你來的那個時代并不遠。”
這還真是……
林書航知道太昊宮主能看過去未來，可卻還真沒想過要讓這家夥來幫自己解答人族仙界的事。
他想了想：“你先說說想讓我幫什麽忙。”
“對你而言舉手之勞。”太昊宮主說：“我隻求你不要斬斷寒武人的因果。”
“寒武文明生自太昊之域，即便以後将前往浩瀚宇宙中去闖蕩，但我仍舊不希望他們忘了自己的根在哪裏，一個文明若是沒有根、沒有曆史，那就沒有榮耀，沒有自愈的、也沒有經曆波折和低谷的能力，那樣的文明經不起折騰，将是一場很可怕的災難，文明越強大，越是如此。”
“這對你來說很簡單，你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就是對寒武人最大的幫助。”
“原來你告訴我寒武人本就該離開，被太昊之域所不容，是因爲這個……”
太昊宮主笑道：“是的，寒武人不會回來，太昊之域也不會讓已經離開的寒武人回來，何況如今這裏有你坐鎮，我甚至已經看到了你即将布置在太昊之域的各種後手，那固若金湯的防守，絕不是寒武人靠科技可以輕易解決的問題，所以你其實根本就不用在意斬不斬寒武人的因果，那對你、對人族的未來而言，都沒有影響，唯一影響的隻是寒武人而已。”
“可在我的時代，太昊之域外圍出現了你們的飛船。”
“祭拜而已。”太昊宮主回答的異常的爽快：“我看到了那一幕，也看到了神羅，他大限已到，隻是想回來看看母系，他們會在奧爾特雲星團停留一年左右，然後前往仙女座，那裏有他們的歸屬，也是你們人族未來的歸屬。”
“這樣的話很難讓人信服……”林書航說道：“除非你能合理的解釋人族仙人爲何在那個時代集體失蹤。”
“這就涉及到我們交易的内容了。”太昊宮主笑了起來：“怎麽樣，要完成這個交易嗎？”
“我雖然沒有看透過去未來的能力，但隻要回到那個時代就可以自己看到一切真相，何必一定要與你交易呢？”
“……爲了讓這浩瀚宇宙多一個輝煌的文明，也爲了等未來某一天，你們人族也走到這一步時，能在那個歸屬之地有一個來自家鄉的盟友，這夠嗎？”
“你剛才所說的仙女座？”
“那是所有超脫星系的文明聚集之地，太昊之域目前還隻有我們寒武人一支，且也是在宇宙中闖蕩萬年後，直到你那個時代，看到那些回這裏來祭拜的寒武戰艦時，寒武人才有了進入那裏的資格，而你們人族未來也會走到這一步的。”
林書航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到：“是不是回來祭拜，我會回到那個時代去親眼看清楚的……那你就說說看吧，人族仙界衆仙消失隻迷，如果真的合理，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人族仙界衆仙消失，那是因爲你。”
“因爲我？”
“是你讓他們‘消失’的，當然，并不是你理解中那種消亡，而隻是躲了起來而已。”太昊宮主說道：“想想看吧，如果當初仙界的衆仙沒有消失，那你回到這個時代來之後會做什麽？會怎麽做？”
“如果仙界衆仙沒有消失，如果你們人族沒有摒棄仙道，專心發展科技，那還會有你所在的那個時代嗎？還會有你所在的那個國家嗎？還會有你嗎？”
太昊宮主笑道：“所以，你命令衆仙在明代就深入零維深處去藏起來了，你要完成一個最大的因果閉環，你要讓未來所有一切事物的發展，都與你現在所見的一樣。”
林書航皺着眉頭：“我已經超脫了因果，不會因爲未來的改變，而讓我現在的存在消失，所以即便不用這個辦法，我也可以……”
他突然住嘴。
畢竟是剛剛邁入至聖境，對這個境界的感悟，說實話，現在的林書航還真不如太昊宮主。
但畢竟境界已經到了，很多東西都已經是一點就透，他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隻聽太昊宮主笑道：“你是已經超脫因果，完全可以演變出另一個未來，讓你曾經所見的一切都消失，但那樣就無法形成因果閉環。”
“而沒有形成因果閉環的時空，是很容易被改變的……比如因果模拟器，你自己就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又怎會再給别人留下這樣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