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外的宇宙空間中,寒武人的艦隊已經在這裏停了八個宇宙日了。
此時主艦的駕駛艙中,一衆寒武權貴的神色緊張,而寒武王神羅的臉上則更是籠罩着一層寒霜。
這并不僅僅隻是因爲三千死士到現在都了無音訊的緣故,而是此時此刻,在所有人身前那碩大的虛拟投影上,一個巍峨的身影正在與寒武王神羅對峙。
那身影在投影中不過隻有正常寒武人的體型大小,可此時此刻在所有人的眼裏卻都變得無比高大巍峨,震撼到極點。
能将自身的威懾,透過區區投影,清晰的傳遞到這億萬裏之外,甚至還能震懾無數寒武權貴、能讓強如真聖境界的寒武王神羅都爲之變色……
所有人心裏都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的、但卻不好當着寒武王神羅說出口的答案——至聖!
在寒武文明的傳說中,至聖就算千萬年也難處一個,那是完全掌控一個星系所有規則的無敵強者,甚至可以超脫生死,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永生!
不過那樣的永生是對‘至聖’本身而言的,最多數萬年時間,他們就會因爲自身力量的膨脹,導緻一個星系無法容納他們的真身,進而被迫離開自己的‘故鄉’,去外面的宇宙闖蕩屬于他們自己的新人生。
當然,那是另一個故事……但就寒武文明自身而言,每當出一個至聖,便是他們一統太昊之域,建立整個太昊之域内無盡輝煌的開始。
自當初太昊之域崩潰後,曆代寒武王放棄手中的權力,封閉宮門修行,爲的便是盡快出一個至聖境的強者,他們認爲當初太昊之域的崩潰是至聖打壞的,那至聖強者自然也有能力将這崩潰的太昊之域修複好,這是寒武王救世的方法。
可沒想到啊……皇族積累了這上千萬年,曆代寒武王前仆後繼的将整個家族所有時間、精力、資源全都花在了修行上,可到頭來,竟然是被一個剛興起不過千餘年的宗教組織頭子,先一步達到了這至聖的境界。
上次見面時候不過五六年前,那時的太昊宮主明明還與自己一樣僅隻是真聖境,修爲絲毫沒有突破的迹象,可現在……
難怪這幾年,無論出多大的事,太昊宮主都是一副絕不出世的态度,哪怕此前木星出現空間自愈現象,連他這寒武王都終是忍不住跳出來,想要親自來主導這對寒武人有着絕對重大意義的大事件,可太昊宮主仍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别的不說,光是比這對修行的執著和心無旁骛,自己就已經輸了太昊宮主不止一籌。
看着投影中那巍峨莊嚴的身影,寒武王神羅的心中百感交集,可終究還是化爲了一聲歎息。
他站起身,緩緩單膝下跪:“寒武臣王神羅,見過至聖陛下!”
出了至聖,那整個寒武族毫無疑問便是以至聖爲尊,什麽參議會、軍方乃至皇室,這些和平時代的産物在瞬間就得被封存起來統統作廢,這是由寒武憲法所規定的。
坦白說,這可絕不是寒武憲法在有意偏向至聖,而是實實在在的在保護皇室、參議院和軍方這些組織。
不管新晉的至聖是個什麽性格,但這些機構所擁有的權力、乃至憲法上的許多規定等等,對至聖顯然都是一種冒犯。
沒有至聖的時候,偌大一個寒武族自然需要各種條條框框來約束、需要各種勢力來達成相互間的力量平衡,可一旦有了至聖,還需要這些東西嗎?
萬一至聖老爺看這些東西不順眼,一擡手給你滅了,你冤不冤?還不如自動作廢呢,萬一至聖強者覺得這套體系好,要延用,那也是至聖大人去決定的事,輪不到其他人來操心。
周圍的權貴們見神羅王都已經服軟,此時也才忙不疊的全部跪倒下去。
隻聽那投影中,太昊宮主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吾徒班蠱何在?”
沒有責怪也沒有發火,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提問,卻讓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全都白了。
太昊宮主堅持要繼續‘時空機器’計劃,這在寒武星是衆所周知的事,而這個班蠱是太昊宮主爲他這計劃培養了近十年的人,寄以了厚望,現在說沒就沒了……此前大家是覺得寒武王神羅足以壓得住太昊宮主,因此對這事并不是很在意,但現在太昊宮主已經是至聖,連神羅王都得在他面前俯首稱臣,這要是太昊宮主發起火來……
在座的大多數人想到此前自己還竭力慫恿促成那班蠱充當敢死隊之事,都是後背一陣陣發涼。
好在還有神羅王。
雖說他已能感知到自己與太昊宮主之間那無可彌補的差距,但畢竟真聖境,還不至于被氣勢一吓唬就亂了方寸。
他将班蠱主動請戰,以及三千死士進入木星後就了無音訊等事一一說來,最後才說道:“班蠱之事尚未有定論,但即便真喪身于此,也是他爲了寒武一族求仁得仁,陛下不用過于悲傷,且陛下既已成就至聖之尊,不知可否……”
“創造永遠都比毀滅更難。”太昊宮主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喜怒之色,隻是仿佛全知全能一般,早已知道寒武王想要說什麽,他淡淡的說道:“我修複不了太昊之域。”
此言一出,包括神羅在内,所有在場的寒武人都是感覺一陣五味雜陳。
寒武救世,自當初太昊之域崩潰以來,已經提出過無數種方法了。
比如時間機器計劃、比如蟲洞計劃、比如逃亡計劃、比如生命獻祭計劃、比如太昊核閃計劃等等等等,而這些所有計劃中,最被看好的便是時間機器計劃和至聖救世計劃,以及眼下木星出現的空間自愈現象。
可現在,時間機器計劃早已經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被人視爲了雞肋,木星的空間自愈現象又無法拿到研究樣本。
而就在剛才,太昊宮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将碩果僅存的至聖救世計劃都給宣判了死刑,這……
太昊之域,果然是已經沒救了嗎?寒武人如此輝煌燦爛的文明,竟是真要就此消失掉?
絕望還不至于,畢竟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還太短,可一張張落寞的表情卻是寫滿了所有人的臉。
“他進去多久了。”太昊宮主卻就像完全沒有在意這些人的反應一樣,隻是淡淡的問。
“八個寒武日。”神羅回答。
“好。”太昊宮主的聲音方落,投影突然消失,切斷了通訊。
這沒頭沒尾的。
神羅和一衆權貴還有些詫異間,卻覺一股浩蕩的能量突然降臨,下一秒,一尊巍峨的虛影已經出現在了主艦外。
這虛影太大了,大到幾乎與這主艦的體積相當!
要知道,寒武人這星際戰艦級的主艦,其體積可是堪比一顆衛星級别的,長有百公裏,寬也有數十裏,堪比一些大型的城市,可那虛影卻能與這龐然大物看起來持平!
而這虛影的形象,豁然便是太昊宮主。
所有人都驚呆了,便連剛才内心還有些岔岔不平的寒武王神羅,此時也終于是有了一種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之情。
太強大了,這氣息太強大了!
強大到讓神羅感覺對方哪怕隻用一個眼神,都能輕易滅殺掉他這真聖!完全不在一個級别,完全不是同一種生命。
“至聖陛下!”
這下沒有人再去看神羅的臉色,戰艦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伏了下去,太昊宮主就是此時寒武人唯一的主宰!
太昊宮主顯然并不在意這些族人的跪拜,而是直接微一探手,他的手臂瞬間無限延長、變大,似乎是想将那巨大無比的手掌直接伸入木星的風暴中去。
可還不等他的手掌觸碰到木星表面的風暴漩渦。
“嗯?”太昊宮主似乎露出了些許意外的表情,停下了動作。
“空間自愈……”他看到了木星外層的一些迹象。
和寒武人需要千萬遍的調研、分析不同,隻是一眼,太昊宮主就已經看出了有關這空間自愈的許多‘内容’。
“故意的洩露,引寒武人來……嗯,有人出來了……”太昊宮主微微笑了起來,将那已經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靜靜的等待着。
寒武艦隊上的無數人看得百思不得其解,但自然也沒人敢去問。
而在木星上,則是有不少人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正是班蠱算定了可以離開的日子,在寒武星混迹這些年,他對寒武人相當了解,等待八個寒武日,這對寒武王神羅那幫子權貴的耐心來說,已經算是差不多到底了。
如計劃那般,讓後土娘娘操控風暴大陣,讓五族元素首領銜尾追殺,他裝着拼了命才将女娲搶出來的樣子,再去與上面的寒武人彙合。
他班蠱倒是不需要這個過程來證明什麽,此舉主要是爲了給女娲正名的,否則若讓寒武人覺得女娲和元素族是一夥,那隻怕想要讓寒武人全力支持女娲修複太昊之域,還得多費一番大功夫。
可哪想到此前一直都很順利來着,就在他已經快要沖出風暴層時,陡然間,至聖的威壓降臨!
至聖,一域之中絕對的主宰,就像太陽本身占據了太陽系幾乎99.99%的質量一樣,一個至聖的存在,那是整個太昊之域其他所有生靈加起來,都比不過人家一根兒頭發的。
木星外圍那厚重到了極點的風暴雲層,根本就無法阻擋至聖這恐怖到極點的威懾力,不止是班蠱,連同五元素族首領,乃至最強的、有元素神樹作爲支撐的後土娘娘,在這瞬間竟都被那股可怕的力量震懾得噤若寒蟬。
太強了,即便是後土娘娘,感覺自己就算調集整個元素神樹的力量,那能擋得住對方一招半式恐怕都得慶幸了!而且,也不過就是擋個一招半式而已,一旦對方認真,元素神樹都會被他撕碎,那毫無問題!
如此強大的強者,竟然是,寒武人?
别說元素族了,就算是班蠱,此時此刻也多少有些絕望。
在他的劇本裏,最理想的過程,是自己先帶着女娲完成修複太昊之域的操作,然後逃亡解救龍族,各族先和寒武人對抗一陣子,然後等得林書航歸來,與自己合二爲一,那就鐵定有機會突破聖境,甚至是更進一步的真聖!到那時,有剛剛修複的太昊之域背書,就算太昊宮主或者寒武王到時候突破了至聖,他也不怕了。
可是,現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太昊宮主就已經突破到了至聖境,這還怎麽玩兒?
在這個已經破碎的太昊之域中,至聖不用顧忌破壞此域的話,那他的能力簡直就是無所不能!
别的不說,光是計劃中,當修複了太昊之域後,元素族操控元素神樹進攻寒武星,讓班蠱趁亂帶着女娲逃跑這一步就絕不可能實現。
面對擁有至聖的寒武星,元素神樹的攻擊能有用?怕不是一巴掌就給你拍下來,班蠱還想趁亂帶着女娲跑?
元素神樹都被一巴掌拍了,寒武星哪來的亂?而修複太昊之域後,女娲作爲最重要的人才,必會受到太昊宮主的監管,但凡太昊宮主時刻留意女娲一眼,你班蠱還拐帶她跑?
絕對的實力差距,讓所有的計劃從開始的第一步起就已經被打亂,這……
且這還不算完,更要命的是,班蠱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太昊宮主已經發現他們了!
這就尴尬了。
他們設計的追殺戲碼,是要沖出風暴雲層後才開始的,畢竟隔着五靈風暴大陣,演戲也沒人看得到,可現在至聖看到了,看到幾個元素族首領,與他班蠱、女娲都在一起和和諧諧的場面,你要再來演一出追殺戲……那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怎麽辦?”後土娘娘臉色鐵青。
班蠱則是歎了口氣:“送我和女娲出去吧。”
他用的是送字,顯然是告訴大家用不着再去演什麽追殺的戲碼了。
衆首領此前已經商讨過了各種行動計劃,以及後續變化和各種可能,一聽班蠱這口氣,便知他想法,這是要從原本的陰謀改爲陽謀了。
這也是衆人設計中的最後也是最難走的一步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