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普通的霧,非但能隔絕視線,甚至也能隔絕靈能,乃至能幻化出一些海市蜃樓之象,蒙蔽外人的視線,隻是不禁進出而已。
這自然就方便了花果山衆,一來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花果山被空中的‘寒武人天眼’發現,二來,林書航也終于可以開壇講道了,即便因此引動了一些自然異象,但在這天隕濃霧的遮掩下,在外界也是什麽都感覺不出來的。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微,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也……”
既是放松休閑了下來,開壇講道自是每日必須,但不至于成天都引動天地異象,似今日講的這道德經,隻是早在半年前第一次講此道時引動了海龍之靈來朝,此後再講,便不至于有何異象了,隻是給衆人講解,效果雖不如大道律動時那麽引導人心,但卻更細緻微妙。
伏羲端坐在最前方,老師所講的道德經,于他而言,感觸是最深的,即便不是引動大道,也每每都總讓他有新的體會。
道家玄法,如今他已經算得上登堂入室了,隻這短短一年時間,此前還稍顯稚嫩的道家修行體系已經逐步完善,從理論到靈元修行,從法到術,從陣到符,大的框架已經徹底搭了起來,隻是等待不斷的推進和精深了。
“請問老師,‘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作何解?”
“那是說道是不可見的虛體,雖空虛無形,但它的作用無窮無盡,不可估量它是那樣的深邃,好似萬物的主宰。”
“所謂‘沖’,即中和,虛中之意,或不盈,則爲不自滿之意,天下諸物諸事,皆不可滿,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花滿則衰、愛滿則癡……故沖之所用,就是無爲自然,換言之,沖就是虛而不滿,但又源遠流長、綿綿不絕……”
林書航一邊講着,台下的衆人一邊聽着,雖無大道伴鳴,然也津津有味。
休說伏羲,便是其他如黑風老妖等人,對這道德經都已經有了一定的理解,而樹、工等修行道家玄法的山族人,則就更是聽得如癡如醉了。
他們修行道家玄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開始時的修行速度是爲妖族們所看不起的,那是真的算慢,畢竟被林書航嚴格限制了靈石汲取,當然不可能與那些妖族小妖們前期積累靈元的速度快。
可玄門心法正宗,這東西是厚積薄發,越往後越快,且幾乎沒有什麽瓶頸所在,隻要基礎打好了那便是一路坦途。
這後半年時間,這幫山族人的修行速度就開始逐漸提了上來,與他們同批修行的小妖們,大多數都已經開始出現追趕不上的現象,而更可怕的是,實戰力驚人。
同層次下,小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不管是比靈元還是比法術或者比其他任何一切。
畢竟是跟着林書航與伏羲學道,大道講壇經常聽,各種資源和修行方法都是管最好的來,且還要直接參與到伏羲對道家玄法的開發設計中,要麽參與修訂,要麽直接以身試法,那種感悟和修行速度,與後世人族一步步死闆學習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山族中最耀眼的兩個當數‘樹’和‘工’,兩人都已經到了高階武王境,且是體、靈雙修,毫無短闆,突破至武聖已經隻是一點小小的時間問題。
這點實力放到妖界大環境中固然算不了什麽,但按林書航的預估,憑借他們這修行速度,五年内成就地仙,二十年内邁入天仙,都當是比較有把握的事,乃至于連此前對這道家玄法頗有顧慮和不屑的黑風老妖等妖族,如今也不禁動起了心思。
它們是已經不可能重頭再來了,但它們那些還未開始修行的子孫可以啊,雖說開頭可能會難一些,但爲了那長遠的後續修行,前期的辛苦也就可以接受了……于是伏羲的玄門之下除了山族人外,如今便又多了約莫四五個妖族弟子。
而讓林書航有點小意外的是,大概是因爲妖族大多都是兩個字名字的緣故,這山族人與妖族合居之後,也開始漸漸流行起兩字名,工和樹都給自己改了名字。
樹将自己的名字改爲了林蛾,起因隻是曾聽林書航說起過‘樹林’此詞,覺得這林字十分好聽,蛾則象征女子。
這顯然是人族曆史上最早的‘林姓’,讓林書航不禁懷疑自己的祖宗這一支,是否就是樹這一支,畢竟山族内部發展了幾百年,總共也就百來号人,近親結婚是必然的事,此場景剛開始時的‘木’,與樹一家、乃至于整個山族的每個人其實都有沾親帶故,算作一家人也是完全正常。
自己從上萬年後給這個時代帶來了‘林’的概念,卻因此成爲了林家的祖姓,如此倒又算是一個小小的因果閉環了。
而因果閉環這東西,經曆得多了,林書航也對此逐步了解,每完成一個因果閉環,他就能感覺到自己對因果的理解又更深入了一些,因果法則的境界層次也會因此而逐步積累,這是另一種修行的方式,理論上來說,如果完成的因果閉環夠多,那即便自身未達至聖境,但因果法則卻也能走到極緻去。
除此之外,工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居然給他自己改名成了‘共工’……
聽到這名字時林書航也是不禁莞爾,莫非是那個怒撞不周山的共工?
雖說時代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對,但人族的古代神話傳說本就不可細考,大多數細節都是後人編撰,共工是否與颛顼争帝位、是否真撞了不周山導緻天塌地陷,這些都是未可知的事,但有一點應該是真實存在的,那就是共工此人,确實曾是人族的領袖之一。
而以現在看來,共工畢竟是目前人族中最強的人之一,倒還真是有那麽點神話人物的模樣了……
老師講道,衆人皆醉,唯女娲在台下有些愁眉不展。
她此前本是花果山衆多修行者中進步最快的人,從造化一階到二階,從老師所謂的地仙到天仙,她都是一路領跑、順風順水,可卡在了造化二階的瓶頸之後,她卻成了花果山中唯一無法寸進的人,不管是對造化術的研究還是靈元修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戛然而止,卡死在了這裏。
造物三階的境界,感覺懂了卻總是沒真懂,她曾詢問過老師,但似乎……連老師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這還是女娲頭一次見到有連老師都不懂的問題,這也讓她的修行到了難以前進、找不到方向的地步。
看着身邊的大家每天都在進步,女娲那顆原本平靜的心,也是開始漸漸郁結起來,本是想來聽聽老師講道德經,想着或許觸類旁通可以感悟一些東西,但就和她領悟造化三階一樣,每每覺得有所感悟,一到實驗階段卻就被各種失敗打擊,以至于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該怎麽修行了。
想到老師所說的修複太昊之域隻能靠她、想到整個妖界乃至整個太昊之域無數種族、生靈的性命都寄在她一個人身上,可自己卻卡死在了瓶頸上,讓無數生靈空自期盼,那種焦急和壓力可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旁人如癡如醉,她卻越聽越是心浮氣躁,等老師講道結束,衆人起身謝禮時,女娲甚至都還感覺有些恍惚,卻不想,老師徑直走到了她面前。
“老師。”女娲恭敬行禮。
林書航問道:“可是又在爲修行之事煩惱?”
“弟子前幾日又有些感悟,然嘗試之後又是失敗,造化三階之境始終找不到頭緒,弟子……”
林書航笑了起來:“收拾一下東西,跟我出去走走吧,你的機緣已經來了。”
女娲一怔,擡頭看向老師,隻聽老師淡淡的說道:“另一個我,已經到了,他能幫你突破造化三階,教會你真正的造化之術。”
林書航第二元神的事,女娲和伏羲都是知道的,當然,那隻是林書航爲了給它們講解什麽叫第二元神所舉的例,可從沒有将造化術研究的希望放在第二分身上。
畢竟,那分身是去寒武星修行,而造化術則是寒武人從來都沒搞明白的事情,可誰能想到……
彼此的連接是在大約半個小時前,正在講道時,林書航便已驟然感受到了那個由遠而近的分身存在,那時的第二元神至少還在距離地球數千萬公裏外,但已經能勉強感應得到了。
而直到幾分鍾前,第二元神已經到了相當近的地方,彼此的量子糾葛連接,心靈通話,隻短短幾分鍾時間,已然大緻了解了第二元神現在的情況。
女娲一聽造化三階,兩隻眼睛都猛然放出光來,隻聽老師接着說道:“化形一下,先去不周山,或許要在那邊待上幾天時間了。”
…………
對林書航來說,此行最重要的是将造化之術交給女娲,隻有女娲領悟了造化術四階,修複了太昊之域之後,才能讓妖族和人族開啓反抗寒武人之路。
畢竟隻有讓寒武人對‘好不容易修複的太昊之域會重新崩潰’感到顧慮,封存其頂尖戰力與科技,不敢全力出手,那人族妖族以及各族的聯軍,方才能有與之對抗的本錢。
所以,将碰頭的地點定在不周山是迫不得已的辦法。
因爲在如今的妖界,隻有不周山與鍾山,擁有寒武人的‘精神意識傳輸裝置’,自己飛船上自帶的那套是肯定不能給女娲用的,它妖族的身份首先就上不了船,要是自己帶上去的話,那就等同于将女娲暴露在太昊宮主的眼皮下了。
其實林書航也有想過直接對寒武人公開這一切,算得上是個陽謀,畢竟如果真有修複太昊之域可能的話,寒武人别說借用一下精神傳輸裝置,那是肯定會全力培養女娲的,等修複了太昊之域後再說其他。
但那首先是信任問題,空口無憑,寒武人憑什麽相信一個小小妖族能做到連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麽相信連林書航這個‘創造者’都不會的所謂造化四階境界是真實存在的?就算真的信,寒武人大概率隻會讓林書航交出這法術,讓他們的人去試、去修行,怎可能非要讓一個他們都看不起的妖族來做這英雄?
何況,女娲本身還是燭九陰的女兒,是叛賊,那恐怕不但女娲會被直接抓捕,甚至就連林書航這‘班蠱’的身份和目的,都要遭到質疑了。
所以這事兒還是得‘藏着’來……
在六百七十二号封印之地祭祀完畢,與第一元神的對話也已結束,約定好了在不周山彙聚,林書航帶着零九返回飛船,直飛不周山地界。
以星系飛船的速度,這上萬裏的距離不過隻是分分鍾而已。
飛船上的機長早已聯系過了不周山管理層,等飛船抵達不周山上空時,老遠便已看到在那葵水神宮外的巨大停機坪上,有葵水神王帶着一衆寒武人、妖族麾下,在那裏等候。
飛船緩緩降落,艙門打開,‘班蠱’走了出來,葵水神王大笑着親自迎上:“才一年時間不見,班蠱兄弟竟已到了大神官境,遙想一年前兄弟你還隻是個未曾修行的普通人,這修行速度,真是讓我等汗顔,無地自容啊!”
這還真不算是葵水神王低調客氣。
以身份地位來說,少神王與神王在太昊神宮中是相當的,都是同一層次,隻不過前者是被欽定爲宮主的接班人,而後者則是封疆大吏、手握實權,一個勝在潛力、一個勝在當下。
即便都知道這位少神王未必能活到接任宮主的時候,會有大概率時空機那一關便死無葬身之地,但一來在現在的太昊神宮裏,班蠱确實非常受到宮主重視,無人敢惹,二來……萬一人家最後真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