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自己現在麾下左右手,李世民和林書航說了一下大緻的想法。
此前各路援江州的隊伍本是很多,但被瓦崗軍圍點打援,最大那幾股已經被瓦崗軍解決,其中就包括自餘杭出發的這五萬人馬。
且瓦崗軍麾下猛将如雲,李世民現在隻得一個李玄可用,連段志玄都還傷重不起,因此即便明天借到了兵,憑借區區兩萬人和一員大将,也根本不足以破瓦崗。
但其實江州城高池深,城中又還有十三萬大隋精銳,李世民認爲并沒有那麽容易被攻破。
且如今正是開春耕種之季,田野無糧,瓦崗軍一夥賊寇,人數既多、又無糧草來源,圍困江州頂多隻有半個月時間,便要因糧盡而退兵或是轉攻他處了。
而瓦崗軍最有可能的去處,便是西進取洛陽。
一則此前的各地援軍,以洛陽過去的最多,畢竟是走水路,調動最快,損失也最慘重,如今洛陽相對空虛,且周圍又無其他重鎮可救援洛陽,最近的川蜀之地又道路南走,要出兵去救洛陽的話起碼是講兩三個月往上了,因此算是座孤城,比較容易拿下。
二則如今東南北三側都有源源不斷的援軍趕來,瓦崗軍若是取這三路,等于是自投羅網、陷入泥潭,讓大隋的援軍将之圍堵、甕中捉鼈。
三則是因洛陽東都重鎮,有真龍之氣、問鼎中原之象,且拿下洛陽要道,就等于坐擁長江淮河等地,進可進取天下,退亦可與大隋分江而治。
李密是個有野心的人,李世民算定他必會西進,因此打算率這兩萬精兵繞過江州,去西側尋一進退兩邊之處埋伏瓦崗軍。
休說擊潰瓦崗軍,隻要能建尺寸之功,比如攔截李密的後勤辎重,那既可彌補此前戰敗的過失,也必可一戰而天下知。
當然,至于爲什麽一定想要一戰而天下知,這後面的話,李世民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但林書航當然知道,太宗這才是真正的有野心。
而模拟器給出的‘四平山’任務,到此時也才終于露出端倪,隻因李世民選的阻擊瓦崗軍地點,便正是這江州西側的四平山……
能在局面還未打開的情況下便已預見到瓦崗軍接下來的所有動作,且預測得一點不錯,林書航也是真的佩服。
不虧是唐太宗,就這計謀與大局觀,已經秒殺曆史上多少所謂的知名謀士了。
正說着,李世民打了個哈欠,似是有些倦了,拍了拍林書航的肩膀:“你我兄弟二人想要揚名天下,便都在此一戰了!我……”
他話音微微一頓,努力眨了眨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林書航看他狀态有些不對,說道:“兄長若是困了,且先早休息吧,其他的,等明日啓程再聊。”
李世民點了點頭,但随即又搖了搖頭,眉頭皺了起來:“不對……我有點暈,此時還未到子夜,怎會倦意來得如此快?”
林書航拿過他剛才喝過的水杯看了看,然後喝了一口。
李世民頓時警覺起來,強撐着不斷上下打架的眼皮:“這茶有問題?”
林書航一時未答,而是細細體會。
表面看起來是沒什麽問題,甚至以林書航的五感之強,也嘗不出、嗅不出任何異味來。
但略一調息、靈元運轉,立刻就感覺到體内有淡淡的迷毒之氣順着那茶水侵入五髒六腑,進而想要鑽入神經中樞。
毒素這一類,對已經可以内視的煉氣士而言是不怎麽怕的,毒素越猛烈便會越明顯,靈元可以輕易的控制住這些侵入體内的猛烈毒素,将之包裹着直接排出體外。
但這迷毒之氣卻似非常特殊,它的毒性并不猛烈,來得很溫和,也很‘細小’。
這東西越‘細小’,它的滲透力也就越強,你的靈元就像漁網,可以網住來得猛烈的大魚,但卻攔不住細小的魚苗。
林書航已經是築基八階,凡人中已算極其強大的煉氣士,可接連用靈元嘗試了幾次攔截,也隻能攔截住其中一部分,仍舊是有少量的毒素滲透到了神經中。
所幸搬血境7重天境界,肉身本就強悍無比,林書航就喝了一口,還攔截了部分毒素,剩下那點滲透進神經的,權當是胡椒粉了,并無大礙。
“迷魂藥。”林書航皺眉說道:“這茶是……”
“茶葉是我自帶,水是我讓人從驿站外面的井裏打的,但也隻是附近的水井,還是不夠遠。”李世民咬緊唇齒,盡力撐着,他的迷毒已經進入中樞神經,若不是憑借太宗強大的意志力,隻怕早都已經昏睡過去,但現在看起來也撐不了多久了:“想不到那武通竟如此狠毒,爲殺我一人,竟不惜下毒這驿站附近方圓十裏!”
“無妨。”林書航卻是微微一笑,說道:“此毒無色無味,隻是讓人昏睡一夜,甚至還可用作醫藥,于身體并無大礙,兄長且請寬睡,有李玄在,管保兄長平安。”
“不、不……”李世民心中焦急,他倒是信任李玄的武力,當真有萬夫不當之勇,可若說隻是在這裏守自己一夜,那是斷然不行的。
這可不是簡單的武力可以解決的事情。
武通下毒,這是和你文鬥,可若是下毒的手段不成,被撕破了臉皮,那必起盡餘杭之兵來明殺他。
此時他本是想警示李玄,可頭腦暈沉,實是集中不起注意力,連舌頭都有點打結起來。
卻聽李玄在他耳邊說道:“兄長放心,武通既隻是下毒暗害,自是有所顧忌,我不會與他撕破臉皮,隻要他不來,我便假作不知,權當被賊人謀财暗害,一切等兄長明日醒來再說,而若是他率兵親至,李玄自萬軍叢中取他首級,搶這餘杭兵權令符,不會誤了兄長大事。”
李世民一聽,心中大喜,此子哪像是個初出茅廬的莽夫?這腦子之活泛,見事之明,簡直就是一流的謀士!
緊繃着的神經随之一松,腦袋一歪,直接趴在桌子上昏睡過去。
李世民還是要照顧好的,林書航看了看房間,将李世民直接塞到了床下,堆了些雜物遮擋住他身影,再将床幔一放,若不是翻箱倒櫃細細尋找,那是不可能看到李世民的,也是怕萬一打鬥起來時照顧不周全。
此時提起之前搶自王君廓的那半截青龍偃月刀,這刀也是熟鐵純煉,連刀柄本是重達一百三四十斤,此時斷了半截刀柄,仍有一百斤出頭,也勉強可用出玄星刀法的第一重境界了。
事關一次性通關任務的獎勵,倘若把李世民折在這裏,即便重開,獎勵也沒了。
林書航也是打醒精神,在床上盤膝而坐,将刀放在膝蓋上。
此時吹滅了蠟燭,靜心入定、五感散開,整個驿站數百間屋舍,連同外面方圓一兩裏内的街道,其一舉一動此時也都在林書航的感知之中。
玄甲軍的将士們果然全都中招了,雖是在外面吃飯,但畢竟人總是要喝水的,井水裏投毒這種事太過陰損,且對方下手太狠,不止是驿站,居然連周圍的水井全都投了,也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
因此除了玄甲軍外,這附近街道的民舍、乃至驿站中的其他人也全都沒了聲息,或是安安靜靜、或是鼾聲如雷,竟隻有林書航一人獨醒。
先前的話并不是安慰李世民,林書航有足夠的自信保他周全。
隻是,武通會如何進攻呢?
是調遣大軍、還是讓高手潛入加害?
林書航感覺前者比較麻煩,倒不是畏懼城中這兩萬大軍,以他的實力,在這城巷之中,即便有兩萬大軍來堵,他也足可以背着李世民殺出一條血路來。
但若手染鮮血,借這餘杭的兵也就不要想了,甚至連這近百玄甲軍連同段志玄也得折在這裏,那李世民即便活下來,也斷然不會再去四平山,等于任務失敗。
至于後者倒真不太在意……高手什麽的,林書航還真不相信一個小小餘杭,能有比羅士信更強的高手存在。
林書航靜靜等候着,約莫到子夜時,果然聽到了街邊傳來輕微的響動。
那是兩條黑影,身手矯捷,初聞時尚且還在街邊,也不走驿站正門,兩人隻縱身輕輕一躍,便已越過那兩米多高的驿站圍牆,直奔李世民的房間而去。
聽其步伐聲響,前進的速度……還真是不弱,且似是修習的道家心法,呼吸綿長,并不是單純鍛體的那種強盛氣血之力。
林書航的嘴角微微翹起。
這兩人有點意思,不過,隻要來的不是大軍就好辦。
來者正是重樓,身邊那人是他剛收不久的徒弟,也是武通的弟弟,伍天賜。
重樓何等實力身份?
即便曆數當今凡俗天下的魔道高手,他都足可以排得上号!
什麽餘杭郡守?他有個狗屁面子,若是隻看他的面子,重樓是不會留在此間的。
他肯留下來幫武通,全因這伍天賜之故。
此子天賦異禀,非但天生神力,且對煉氣道極有天賦,他才教了這小子不到半年,仗着食心邪法,已然達到先天七階之境。
這速度,比之當年的重樓自己都要更勝一籌了,若是假以時日,必可突破築基,甚至是攜手重樓一起邁入能稱祖道仙的金丹之境。
到那時,必可成他重樓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縱橫天下,師徒二人何處不能去得?何處不能闖蕩?五百年壽元逍遙快活,何止勝過凡人百籌?
相比之下,别說區區功名利祿,便是給這大隋天下,他也都不稀罕。
畢竟還是有些忌憚那李玄,此時隻凝神一聽,便已能聽出這驿站中到處都是鼾聲四起,知道自己的麻散已起了作用,心中微微一定。
“師父,那李玄既厲害,不能讓師父犯險,伱拿李世民,我去拿那李玄!”伍天賜壓低聲音,興奮的說道。
“臭小子,跟你師父玩心眼?”重樓笑着看了他一眼:“煉氣士的心肝最補,知你需要,師父會與你争?隻是這李玄另有些不同之處,暫且别傷他性命,隻先挑了他全身經脈,我另有計較,等到該下手時,他那顆心,保管留給你。”
伍天賜聞言大喜,一雙通紅的眸子宛若猩月一般閃閃發光:“多謝師父!到時候請讓我親自動手,這人心需有剛刨出來的新鮮滋味才最适合下口,我……”
兩人話音未落,卻陡然聽得一個淡淡的聲音自這驿站中響起。
“就憑你這樣的東西,也想吞食我心?”
兩人此時才剛走進驿站大廳中,這聲音卻好似是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
這是李玄的聲音。
重樓此前在郡守府時聽他說過話,因此記得。
不過,剛才還輕松的臉色此時已經微微一肅。
身邊的伍天賜則是‘锵’的一聲摸出一對混金镗,雙眼不由自主的朝四面八方看去,卻發現壓根兒就找不到這聲音的來源。
“真靈傳音……”重樓道長緩緩說道:“還真是看走眼了,閣下不但是個煉氣高人,練的居然還是道門正宗,閣下師承何人?”
“妄效道家的邪魔外道也配問我名号師承?”那聲音微笑道:“你是打算束手就擒,還是待我動手?”
“……哈哈哈哈哈!”重樓微微一怔,随即大笑起來:“讓我束手?我重樓縱橫一生,還從未聽過如此狂言!區區一手真靈傳音,築基修士即可辦到,憑什麽讓我束手?”
他一邊說話時,耳朵一邊微微顫抖,同時那寬大的道袍袍袖中,似有活物蠕動。
隻聽那聲音再次響起道:“不知死活……”
話音方落,重樓的眸子則是猛然一亮:“找到你了!”
他雙手猛然一揮,但見從那寬大的袍袖内竟突然飛出一大蓬密集的黑影,似蜂似蟲,嗡嗡嗡嗡的朝着閣樓上一間屋子沖去。
這不是蠱蟲,而是‘鬼蟲’,又名爲鬼火,是取亡者生魄所煉,那每一個小黑點,便是一個亡魂,且都是受盡折磨、痛苦不堪的凄厲怨魂,之所以稱之爲‘蟲’,隻因其飛出時發出的嗡嗡之聲類似蟲鳴罷了。
若是被這鬼蟲纏身,那數以百千計的怨魂所化之怨氣會立刻腐蝕你的神志,若是凡人,隻怕眨眼間便已被腐蝕吞噬爲了新的怨魂,肉身成爲行屍走肉。
而即便是那些煉氣修士……
沒有築基修士中招後可以頂得住這沖天的怨氣,便是邁入金丹的地仙之流,也得費上一番手腳,何況築基乎?
這鬼蟲去勢極速,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此時隻眨眼間已沖破緊閉的房門,可還不等房中有個結果,一道人影已自屋頂上從天而降。
重樓和伍天賜隻感覺頭頂上陡然間風壓劇增,一股無邊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伴随着一個冷笑聲:“什麽眼神?你找錯地方了。”
“什麽?!”
獵人在突然間轉變成了獵物,兩人同時大驚。
重樓是真的沒想到,剛才他明明是順着靈元之力擴散的位置尋去,可怎會尋錯?
這頭頂上下來的,莫不是幻術?可那鋪天蓋地而下的刀氣之勢和帶給他的壓迫感,卻又絕非幻術可以模仿出來。
在郡守府初見時,他覺得對方是靈武雙修,但偏武道一點的猛将類型。
等聽到真靈傳音,他又覺得對方應該是更擅長煉氣和道術,适才用他養的鬼蟲攻擊,便正是要先試試對方的道家手段。
可此時此刻,感受着頭頂那獵獵風壓,那都已經不是刀鋒了,而是仿若有一座山從頭頂上照着他二人直接砸下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這一刀,既有山嶽之重,又有刀鋒之疾!
這……
重樓是個識貨的,當今天下魔道中的頂尖高手之一,論靈武二道修爲,也是敢與那些當世猛将正面硬鋼的級别,豈會不知這一刀的厲害?
這可不是什麽道法,而是純粹極緻的武道!
且這一刀之威,已然有點超出了重樓對李玄的實力預判的極限了。
竟然……這麽強?!
這攻擊來得實在太快,毫無花哨,
此時召回他的寶貝鬼蟲已是來之不及,旁邊的伍天賜一聲大吼,一對混金膛上魔光迸射,朝上頂去。
重樓知他不是這人對手,此時手中也是多出了一柄木劍。
靈元雖然是倉促催動,可此木劍是他本命法寶,早已與他肉身貫通,靈元所到之處如臂使指,瞬間便已光芒萬丈,化爲一柄寬約兩米、長約五米的巨劍,與同伍天賜的混金雙镗同時頂上。
同時,重樓的口中也是念念有詞,急招剛才沖破房門的鬼蟲回援。
隻要擋住這一刀,配合鬼蟲與自己的法術,再加上一個武道不弱的伍天賜,那任此人武道再強,也得死在這裏!
算得很美,隻可惜他搞錯了一件事……
他招惹的不是一個猛将,而是一個BOSS,還是一個在此占盡天時地利,以逸待勞的大BOSS!
空中的林書航嘴角卻浮現出一絲笑意。
刀不夠重?
沒關系,體重來湊,下沖之勢來湊,技術來湊!
雖是用盡一切都不可能達到八百斤重刀的威力,但至少,隻這一刀而言,已經可以将第一檔的威力完整的發揮出來了。
這可不是白天時羅士信擋的那随手一刀,而是真正十成功力的一斬。
玄星刀法第一重,裂空斬!
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