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趙雲的馬速既快,即便是照夜玉獅子這樣的神駿坐騎,也是沖過頭數米後才堪堪停住,趙雲的臉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他調轉馬頭來時雙腿一夾,白馬疾馳,眨眼間便已複回,此時騎在馬上,全憑雙腿夾緊操控馬匹,雙手持槍,長槍在空中微微一轉,随即身體往前一探。
隻見刹那間槍纓如雪,在李典眼前抖出了七八朵槍花,宛若漫天雪下。
厲害!
林書航心中暗贊,光這一手槍法,感覺便是自己躲避起來都有些吃力。何況這還是人家在馬背上施展,都能讓槍法如此靈活,若是落地步戰,豈不是更加刁鑽?
李典大驚,慌忙提刀招架,可他的大刀本就要沉重許多,先前對拼時又被震得雙臂酸麻,此時哪還抵得住趙雲的快槍?
隻堪堪招架了七八槍,被趙雲瞧見破綻,一槍刺破他右手。
李典吃痛,舍了大刀,快馬逃回。
趙雲也不追,隻照林書航吩咐的嘲諷道:“汝等皆鼠輩爾!回去告訴曹仁,叫他速速退兵,休要自誤,否則來日我必斬他首級!”
曹軍如潮水般退去,返回營寨中。
這邊趙雲大勝而歸,才剛返回城頭報與劉備和林書航,就見曹營裏有大隊軍馬沖了出來,約莫兩千,領頭的正是曹仁,隻頃刻間已在城頭下擺開陣勢,然後沖城頭上挑釁。
劉備雖不懂陣法,但一是見對方人多,二是見其軍陣并非普通的整齊排列,反而有許多軍士在不斷的跑動,看起來十分複雜難明,心裏有些擔憂:“我看此陣非凡,不可上當,當堅守不出。”
林書航卻在旁邊笑道:“這是八門金鎖陣,這陣法八門八陣環環相扣,密無縫隙,曹仁以爲我軍中無人能識,故意炫耀,是想挫我軍心,豈能如他所願?”
此時陰陽眼早已開啓,而在陰陽眼中,複雜的陣勢頓時變得簡單無比。
總共八道門,兩道生門,所生出的氣運是往陣勢外面流動的,四道傷門則是氣流往陣勢内部流動,唯獨的兩道死門則是死氣沉沉、毫無氣運之象。
曹仁這八門金鎖布置的算是很端正了,隻是缺少陰陽太極調和,以至于這八門的變化萬變不離其中。
若要單靠計算來破陣,林書航感覺自己對八門金鎖還沒掌握到那地步,但有陰陽眼幫忙望氣,這就很簡單了。
“子龍。”
“在!”
林書航目測着下方八門金鎖的變化:“你率五百軍卒,此陣東南角上的生門沖入,然後聽城頭衆軍士口号爲令,隻需辨認方向,朝衆人所說的方向前沖,莫管身前是人是鬼、是刀是槍!”
“是!”
待趙雲出陣,林書航早已在城頭上招呼好了一百個大嗓門的士兵。
劉備緊張的盯着,林書航則是開着陰陽眼看那八門金鎖的氣象,但見趙雲從生門殺入,正面撞上曹仁,曹仁則不迎戰,直接往陣法北邊退去。
趙雲正要追上去,卻聽城頭上有無數人一起大喊道:“往西!”
得虧是趙雲,這要是張飛保準就不會聽你的。
趙雲舍了曹仁,率領士卒勒馬轉西,迎面看到一大隊兵馬,想起軍師說過的隻管前沖,頓時挺槍殺上。
卻覺這些士卒似乎連力氣都比平時要大很多,仿佛精銳中的精銳,以趙雲的武力,沖入敵陣竟然才隻挑死了數人。
不過那大隊人馬倒是散開了,露出前面的‘空門’來。
趙雲正想要沖過去,卻又聽城頭上許多人一起大喊道:“西南!”
如此反複了幾次,陣中的趙雲倒是沒什麽感覺,隻依計而行,就是看得城頭上的劉備有點擔心,畢竟軍師指揮有一會兒了,非但見破陣,甚至每次都是剛看到趙雲要沖出重圍時,軍師反而給他叫停。
可劉備的擔心顯然比不上曹仁的,曹仁何止是擔心?簡直是連眼睛都直了。
劉備那邊何止是認識這八門金鎖?這對八門金鎖的了解和造詣,甚至都已經遠遠在他之上了!
他此時正使用令旗不斷的變陣調遣,想要用故意露出的破綻勾引那趙雲鑽入最兇險的死門或杜門中,可無論他如何變化,城頭上的喊聲都總是能及時叫破他的變化,然後在第一時間将新出現的生門告訴趙雲。
若讓趙雲從生門殺出,他這陣可就算是被破了。
曹仁隻得不斷的變陣變陣再變陣,變得他都快懷疑人生、快自己都不認識了,好幾次令旗還差點揮錯。
你曹仁光是揮動下令旗都覺得懷疑人生,那軍陣中一口氣不停歇、一直跑了小半個時辰的軍卒們又如何?
跑了半天,累得半死,卻連敵人和軍功的邊都沒見着在哪裏。
更要命的是,這人一旦開始累了,反應就會遲鈍,彼此的速度都有差異,這時候很自然就會跟不上曹仁的指揮。
一個兩個人如此,或許還不覺得,可要是十個百個如此……原本嚴絲合縫的八門金鎖陣,此時左側的傷門已經開始陷入混亂,幾十人的停頓讓陣法宛若生了鏽一樣瞬間停止下來,進而牽一發動全身,兩道門擠到一起相互交錯……
林書航隻感覺眼中的氣象在瞬間完全消失,知道這八門金鎖已破,隻看準曹仁所在的位置,讓軍士們大喊道:“正北!”
趙雲頓時率衆朝着正北方向殺出,慌得曹仁急退,至此整座八門金鎖徹底被破,混亂中,曹軍那兩千多人隻跑回去了七八百,大半被趙雲率軍沖陣時所斬,少部分則是直接原地投降。
一場大勝,直看得劉備兩眼放光。
先前趙雲在陣中來回穿插時他無比擔心,但等此後陣法被趙雲的沖擊而帶亂時,劉備就已經完全明白,一切都在軍師的掌控之中,看似無用的亂沖,隻是爲了帶動節奏、打亂陣勢而已。
“真是天可憐見!”劉備忍不住動情的握着林書航的手,眼中水花浸潤,這兩天,他其實對林書航也有過懷疑,隻是用人不疑、也無人可用,因此強自繃着,但此時此刻,卻當真是喜極而泣:“若早識軍師,何至于有前半生之敗?如今曹仁吃了敗仗,隻怕暫時會堅守不出,不若……”
“不會,曹仁李典接連兩敗,知我軍中有人,又不見關張二将,隻怕已經開始擔心起樊城來。”林書航笑着說道:“因此曹仁今晚必來劫城,成則勝也,敗則想立刻退回樊城去。”
劉備剛剛的眼淚還沒掉完,此時方才想起大戰還未結束,然後聽林書航這麽一分析,頓時又無比有道理。
别說這分析本就絲絲入扣了,即便劉備真不懂的,現在也隻會認爲軍師所言,必有道理!
眼下正事要緊,此時倒是趕緊将眼淚一收:“軍師可要城中設伏,坑他一坑?”
林書航笑了起來,劉備其實一點都不笨,也頗有謀略。
前半生之所以屢戰屢敗,除了沒人替他出謀劃策外,更還有因爲關張二将常常會把他帶進坑裏的緣故,别的不說,若不是張飛,當初徐州就沒丢,也不會在劉備羽翼未豐時就和呂布搞得翻臉,那就未必能成就現在的曹操了……說白了,成也關張,敗也關張。
“何止燒他,今晚便要盡坑曹賊這數萬精銳,好讓曹賊也知道,休欺我荊州無人。”
“子龍,可領一軍500人,現在就繞道駐馬坡以南,在返回樊城的官道上選一就近點埋伏等候,等曹仁敗軍到時,可亂箭射之、并力斬之,多少軍功,拿頭來換!”
“是!”
“主公也自領一軍1000人,自西門外繞道潛伏,待看到南門城頭火起、曹仁殘部逃竄時,出擊掩殺之。”林書航笑道:“我會自南門布置火陣,專等那曹仁到來。”
放進城裏來放火燒之,這招林書航早在雒縣時就已經用順手了各種布置完全門清,至于損失的些許百姓房屋,劉備會處理好的。
當然,也不能完全一緻,曹仁是有警覺之輩,何況兩萬多大軍,這可不是雒縣的兩千黃巾,真要給燒光,那估計半個新野都得燒起來,隻需恐吓一下,讓其朝自己給他設定好的路線一路‘死’過去就行了。
是夜,曹仁果然來劫城,大軍突然壓到城下,城頭守軍裝着準備不足的樣子,稍作抵抗之後就大喊着棄城頭而逃,被曹仁沖進城關。
可畢竟生性謹慎,隻派先鋒部隊先入城,剛進去了約莫有一兩千人,便見大火突起,城中到處都是喊殺聲,更有早已埋伏在城頭暗道中的弓箭手朝下方亂箭射出。
曹仁知道中計,雖是損失不多,但畢竟銳氣已失,又心念樊城,急令退軍,卻被劉備領軍殺來。
黑暗中看不清人馬多少,隻覺城中有兵,這城外也有埋伏,完全搞不清對方虛實。
曹仁無心戀戰,急急的逃竄南下,兩萬多人馬此時已經隻剩一萬多還跟得上,卻又被趙雲堵上。
心驚膽戰的接了幾槍,方知白天時李典不敵對方,是因爲這無名真的厲害得有點過分,吓得虛晃一刀趕緊逃竄,一萬多人馬已經隻剩了八九千。
可沒跑多遠,再遇早就等了已經快兩天的張飛,隻聽那暴雷般的吼聲:“誰是曹仁!燕人張飛再次等候多時了!”
軍士們今晚接連被埋伏,早就已經如驚弓之鳥,再遇到張飛這可以吼死夏侯傑的莽夫,吓得一個個魂飛魄散,跳入河中的、被馬蹄踏死的、被張飛麾下斬殺的,不計其數。
曹仁脫了披風和甲胄,裝作普通校尉才逃過一劫,可身邊已隻剩下李典等寥寥數人。
好不容易丢魂落魄的逃回樊城,見城頭亮的仍舊還是自家旗幟,心裏總算稍稍一松,可沒想到剛叫開城門,便見關羽騎着赤兔馬、手持青龍偃月刀立在那裏……
坦白說,關羽本已依照林書航的計謀,在城内預備了引火之物等等,可哪想到逃回來的已經隻剩下曹仁李典等寥寥數人而已。
這還用得着火攻?
二爺一人足矣。
拿下了垂頭喪氣的曹仁李典,關羽也是不禁有點唏噓。
他本是不服人的性格,但此時也禁不住是真有點服氣了,隻是……這麽說來,自己打賭算是輸了?這……
林書航當時隻說是‘他若輸了就任憑關羽處置’,卻沒說若是關羽輸了,又該如何。
這要換做旁人,隻怕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關二爺是什麽人?豈會抓着别人一點失誤耍賴?
既是賭注,那便要對等……
關羽歎了口氣:“來人,将曹仁與李典綁了,我當親押去新野,向軍師請罪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