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自然便是林書航。
早上放了趙武離開後,林書航便一直都在讓人暗中監視,彙報他全日的行蹤,倘若敢出城,立刻攔下。
結果直到天色已黑,這趙武也沒有出城的打算。
這要換做别人,隻怕就信了這家夥是無辜良民了,可上次模拟時的百般拷打都無法撬開他的嘴,此人怎可能是無辜平民?
林書航料定他晚上必會有動作,換上早已備好的、從因果商城裏買來的夜行衣,這才偷偷溜去了通殺賭坊親自監控。
果然,快到子時時,看到有另外四條黑影出現,而那口哨的蟲鳴之聲,居然與第一次模拟時聽到馬相吹的蟲鳴暗号相差無幾。
林書航當時就在左側十幾米外的房舍旁,以他紫府境界的耳目之聰慧,又是在深夜寂靜時,因此即便幾人的聲音已經極輕,仍舊是将對話聽了個一五一十。
而等幾人突然分散登高偵查時,林書航啥都沒做,以這現代科技所做的絕黑材料夜行衣,絲毫光亮都不會反射,且是藏于夜色中的屋檐下,就算有人從幾米外走過隻怕都根本發現不了他,何況隻是在房頂大緻掃一眼?
此後的五人繞圈兒,林書航就沒去參與了,既然已經聽他們說起了馬相和密室就在南通大道,那隻需要過來守株待兔即可。
直到看見馬武用發光的小骨頭解開幻術,林書航才明白爲什麽自己将這片廢墟都翻了個遍,卻就是找不到密室的入口,想不到這馬相的弟弟居然還是一個掌握了法術的煉氣士,雖然感覺他僅隻有先天之境,但對法術的掌控居然不弱。
看他解開的那障眼法,抛開那小骨頭法器不談,不管是結的手印也好、念動的咒語也罷,都是娴熟無比的正統手法。
而再看到突然真氣外溢,‘死而複生’的馬相,所有萦繞在腦子裏的問号才算統統解開。
那日陷身火海者确實是馬相無疑,雖藏于密室中免于被燒死的下場,可這障眼法隻能迷人眼,卻不能隔絕煙霧的滲透。
大量的濃煙灌入,早已将馬相熏暈了過去,但正如自己上次在昆陽地道中被蛇液封閉呼吸時,強行領悟掌握的龜息法一樣,這馬相顯然也是在生死之間完成了一次突破。
不但掌握了龜息之法,且靈元大進,邁入了紫府境界。
紫府境,氣海自體内自生,周而複始、循環不息,是可以完全封閉五感,然後靠内在氣海來制造身體所需氧分,供其存活的。
當然,這種替代隻是一種保命一樣的保底手段,可以保你不死,但些許微弱的自制氧氣,能吊着你心髒一兩分鍾跳動一次,使你不至于死亡就不錯了,至于其他的一切身體機能,都得被強行暫停下來,以減少身體對氧氣的需求。
這種情況并不可能太過持久,但若隻是持續兩三天的假死狀态卻全無問題……
這也是林書航此前想不通馬相爲什麽能活下來的原因,縱然想到有龜息法,可畢竟馬相隻是先天境界,不可能擁有紫府氣海的循環自生,僅隻靠龜息法的話,能憋兩三個小時就已經是頂天了,誰能想到馬相這家夥居然能臨陣突破?
此時穿着模拟器裏換來的黑衣,全身上下連眼珠子都不會反光,卻還是被馬相一口喊破自己名字。
林書航笑了起來。
夜行衣隻是爲了方便跟蹤趙武等人才換的,現在倒是已經沒有必要了。
“封閉密室,居然龜息假死,反而助你突破了紫府之境。”林書航将面罩取下,露出真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總算是解開了我心中所惑。”
“聽這口氣,你知道我沒死?”
“将死之人,何必問那麽多。”林書航可沒有跟對手廢話的習慣,反派死于話多,跟一個死人裝什麽逼?
此時一股靈元緩緩灌入了樸刀中,刀身微微閃耀起來。
無雙·疾!
刀芒閃耀,馬相的瞳孔一縮,心中一凜,可随即嘴角也泛起了一絲笑意。
很多東西是不用靠嘴巴來說的。
這雖是在雒縣縣城内,但附近必然不可能有其他士卒埋伏,一來那不可能瞞得過馬武等幾人的探查,二來也正因爲這林平之有超強的實力,方敢有這份兒自信。
而即便是剛才兩人的打鬥聲驚動了城中官兵,要過來查看,也最多是數人規模的巡邏衛兵,等到大部隊聞訊而來,那至少是三柱香以後的事兒了。
對方知道紫府境界,且看他說話時的中氣之足、氣息悠長,其煉氣境界必然已經達到了紫府,甚至隻怕更在自己此刻之上。
但那有怎麽樣呢?
對方即便高出自己,也高得有限,且同爲紫府境,相差怎麽都不會太大,取決于最後勝負的,終歸還是彼此的武道。
而對自己手中的刀,馬相有着絕對的自信。
馬家自古而傳下來的天罡斷門刀,曆經兩百餘年,在江湖上都是罕逢對手,而再看此人之前殺趙武時的刀法,僅隻一個快字而已。
可要說到‘快’,這天下還有比自己的天罡斷門刀更快的?
倒是剛才他那飄逸如鬼魅般的身法,讓馬相還稍有些忌憚。
大隊官兵趕來需要約莫三炷香的時間……三炷香!
馬相的眸子微微一閃,握刀的右手也是緩緩轉過。
靈元灌注,隻見那斷刀上此時竟也有光芒微微閃耀起來,與林書航的無雙形态頗爲相似。
林書航有些意外,那馬相的腳邊就有另一柄完好的長刀,可卻不換,居然就用那斷刀……是怕彎腰撿刀時露出破綻?不太像,似乎有點名堂。
兩人的表情此時都變得凝重起來,四目相投。
一股殺意自兩人之間騰起,竟令這四周微風止息,變得更加寂靜無聲。
嘩啦啦……
适才衆人拉動地上的鐵闆,又有幾人倒下,将本就已經被燒得脆弱腐朽的房屋殘壁壓得将欲傾覆,此時轟然倒塌,濺起一地塵埃。
而在黑暗中彼此對視的兩人則宛若得到了信号一樣,同時朝着對方疾沖而出。
兩人隔得本就隻有三五米遠,以兩人的速度那是瞬息便至。
林書航灌注的疾風刀氣,手中長刀霎時間寒光飛舞,劈出宛若雪花般的十幾刀,刀刀直指馬相的全身各處要害。
可人高馬大的馬相此時卻突然就像是矮了半截一樣,躬身而行。
若以爲他是彎腰以避林書航的刀勢,那就大錯特錯了,但見他彎着腰的同時,腳下竟然靈活無比,比正常的走跑還要更加敏捷。
手中的斷刀則是以不弱于林書航分毫的快,接連砍出十幾刀,專攻下三路。
砍腿、斬腳、撩陰、刺腰……刀勢無常,迅疾如風。
同樣的快刀,可因攻擊彙聚的位置不一樣,馬相此時帶來的威脅,竟讓林書航感覺壓力陡臨,仿佛每一秒都有被對方廢掉的危險。
此時顧不上再攻,手上的攻勢全部被迫轉爲守勢,盡力格擋的同時,腳下迷蹤步順勢跨開。
但見馬相的刀影如雪,而林書航且退間,兩條腿也像幻影似的,在刹那間仿佛同時有十幾條腿在不斷的挪移。
可即便是迷蹤步,竟也沒能完全避開這急速切進來的刀勢。
林書航隻感覺左腿微微一涼,竟似被劈中了一刀,可終是勉強騰出了空間,随即雙腿一蹬,整個人騰空而起一個倒栽蔥,手中長刀的刀芒一變。
無雙·斬!
暴漲的刀氣猛然照着馬相的背心劈下,卻見馬相原地一個螺旋,雖非迷蹤步,可在瞬間移形換位的功夫竟不在林書航之下,讓他一刀劈空。
林書航心中暗驚,原以爲這馬相是個馬戰的猛将,可哪想到居然極其擅長江湖打鬥。
此時身體不由自主的往下墜落,那馬相的斷刀則是緊随而上,朝無處着力的林書航劈來。
林書航眉頭一挑,刀芒在這瞬間再變。
無雙·重!
虧得已經将九重天刀的第二重完全練成,才能在這刹那間轉換刀勢。
靈元灌注,原本鋒芒畢露的刀勢陡然變得穩重沉厚,落地的瞬間宛若生了根一般,非但頂住了馬相橫斬來的一刀,且讓林書航借力一躍,身體朝後疾退。
可馬相的攻勢既已展開,便已再無停歇。
隻見他此時竟像個旋轉的陀螺一樣飛轉而來,手中的斷刀則就像是長在那陀螺上的鐮刀,在旋轉的過程中飛速斬出幾乎不停的連擊。
且随着每一次旋轉,刀的威力都在不斷緩緩遞增,就像将每一刀的餘力都疊加了起來一樣。
林書航本就還立足未穩,此時再被他這迅疾的‘陀螺刀’連斬逼來,刹那間竟已險象環生。
天罡斷門刀!
刀是斷刀,人也是‘斷’人!
斷刀,一寸短一寸險,之所以不用匕首,那是也要兼顧刀的剛猛,而越短的刀,攻速自然也就越快。
斷人,并非是指傷殘,而是伏身而行,專攻敵下三路。
正常人想要彎腰走路都已經很不習慣,何況是應對這下三路的超快攻擊?
因此能将這斷門刀練出十分威力的,對敵時往往能幹掉十二分實力的敵人,不止是取決于彼此的實力,更因對手很難習慣應對這樣的進攻。
倘若不是林書航當初在喀納斯與闊台練摔跤時,專防他下潛抱摔已經習慣,對此有一點适應能力,否則隻怕一照面之下已經吃了大虧。
可即便如此,失了先手,再想要擺脫這不斷逼近的斷門刀卻已經越來越難。
再快的腳步也快不過别人揮刀的速度,再迷蹤的步法,也晃不開這不分青紅皂白螺旋劈砍的亂刀。
高手相争,勝負往往隻在頃刻之間。
此時馬相攻勢愈急、逼得更近,螺旋的轉刀上已然鮮血飛濺,激起他的狂意:“死!死!死!死!”
而與此同時,林書航已然被逼退到了廢墟的一處斷牆前,再退時腳下頓時一絆,身影微晃。
馬相的眸子中精芒閃過:“要你命!”
唰唰!
兩道刀聲、兩抹刀芒。
急退的身影和螺旋的身影都是同時停了下來。
但見鮮血噴湧,灑了那斷牆焦土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