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剛想說什麽,隻聽見窗外傳來沙沙的樹葉聲。白凝一頓,還未有動作,隻見窗戶被一雙小手打了開來,一個嬌小的身影從窗外跳了進來。
“呸呸呸,”小人兒吐出口中的樹葉,“真難受。”
“阿煙?”白凝看這面前多日未見的人,驚訝。
來的人正是濮陽煙,隻不過消失了那麽多天,濮陽煙并沒有白凝想象中的那般狼狽,反而一身裝扮打扮得是極好,想必這些天都是錦衣玉食過來的。濮陽煙一腳踩在了自己吐掉的樹葉上:“對啊,白凝,好久不見。”
“你來找我做什麽。”白凝雖說已經猜到了濮陽煙前來的目的,卻還是問出了口。
“我知道我哥哥被家族裏的那些老不死的帶回去了,所以我找你不是爲了這些,”濮陽煙說道。
“那你找我作甚?”
“我是來問你,你有沒有找到第五家族的人。”
白凝頓了頓,她看着濮陽煙的黑目,許久才緩緩說道:“找到了。”
“她是誰?叫什麽?”濮陽煙顯得有些激動。
“第五流歌。”
“她果然還沒死!”濮陽煙長舒了一口氣,“不知爲什麽第五家族滅族的消息傳到了濮陽家族裏,并且第五流歌失蹤的事情也傳開了。現在濮陽家族上下都在找第五流歌。”
“你确定找第五流歌的是濮陽家族?”
“當然不是。”
兩人對視,心知肚明。
“已經查明了真相,是第五惜幹的,”濮陽煙自覺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當初見面時,我就該知道,這家夥不是什麽好欺負的人。”
濮陽煙想了一會,說道:“我想你應該見過第五惜了。”
白凝一頓:“林夕?”
“果然,”濮陽煙說,“不過我可不想見到她,當初我就是拿她的樣子和名字招搖撞騙的。”
白凝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沖撞着自己的胸口。
“你怎麽了?”濮陽煙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白凝搖了搖頭,現在不是她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
“所以,你想告訴我什麽?”白凝問道。
“幫我救出濮陽原。”濮陽煙說道。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
濮陽煙剛醒來的時候,便是這一幕。
小小的自己被浸泡在藥池裏,藥材的刺鼻味道自己着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她看見幾個滿是皺紋的老人坐在藥池外邊,興緻勃勃地談些什麽。
“竟然還活着!”
“看來是個不錯的藥人呢!”
“給大人們的話,說不定會得到獎賞。”
還有很多很多,濮陽煙記不清了。
那些老人對濮陽煙的态度,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她們總是讓濮陽煙呆在藥池裏,一旦濮陽煙想要離開藥池,她們就會惡狠狠地用鞭子抽她。鞭子落在細膩的皮膚上,真的很痛很痛。
濮陽煙不想忍受這樣的痛苦。
但她們從來不會餓着濮陽煙,濮陽煙想吃什麽,她們都會盡可能地去滿足她。隻不過濮陽煙覺得,她們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怪異得可怕。
直到有一天,她們不讓她吃東西了。
“一個藥人吃什麽東西?”她們說。
濮陽煙不知道藥人是什麽,但直覺告訴她這不是一個好的東西。因爲她是藥人,所以她一定要失去進食的能力。但是顯然濮陽煙沒有擁有這個能力,她覺得餓極了。
濮陽煙撲騰着想上岸找吃的,卻被按着腦袋按進了藥池裏。
藥池的水很難喝,是徹骨的苦澀。
那時是她第一次遇到濮陽原,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濮陽原推開了藥房的大門。他沖了上來,輕而易舉地打飛了那個老人,然後将她從藥池裏抱了出來。
他不嫌棄她髒。
他撫摸着她的頭,不停地問道:“阿煙,阿煙,你怎麽了?”
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叫做阿煙。
濮陽原從那幾個老人手裏搶走了她。但是他對她比任何人都好,給她好吃的,給她好喝的,不僅不讓她回到藥池,還教她學習。
恩,還有……濮陽原長得也挺好看的。
因爲藥池,濮陽煙忘記了過去的一。後來,在濮陽原的細心照料下,她才慢慢地恢複了記憶。她叫濮陽煙,濮陽家族沒有血緣的子嗣,一個隻有劍氣天賦的普通人,所以被做成了藥人。
不過,隻要有濮陽原在,她不奢求其他的。
後來,濮陽原照料她的事情得到了濮陽家族強烈的反對。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恥辱,濮陽家的少主竟然對一個藥人呵護有加?她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
但她還是不讨厭濮陽原。
某一天她和濮陽原被家中的長老抓了起來,她被綁成一團,站在旁邊。長老惡狠狠地詢問他:“濮陽原,你知錯嗎?”
“不知。”
“再說一遍。”
“不知。”
“放肆!”幾鞭子下去。
濮陽煙第一次感覺到痛心。
那天的她好狼狽啊, 她第一次說不要,第一次跪在衆人面前,第一次違背濮陽原的意願,跪在地上哭着懇求着長老放過她。其實她知道,濮陽原是濮陽家的天才少主,他們不會對他下狠手。
但是,她就是好心疼啊。
濮陽原被放了,她卻被關入了濮陽家的地牢裏。
濮陽原也來看過她,她卻總是背對着他不肯見他。她以爲自己的生命要結束了,她不忌憚死亡,畢竟生與死對她來說沒有什麽感觸。可是過了幾天,她卻被放了出來。
“爲什麽?”
“不知道。”
她問一個下人,那個下人這麽回答。
于是她去問了濮陽原。他看見濮陽原坐在床上,杯子蓋在他身上。她掀開被子,看到了一片青紫的被磨破了的膝蓋。
她哭了:“你去跪了?”
“恩。”
這幾天的壓抑終于得到了釋放,濮陽煙邊哭邊問道:“你爲什麽這麽做?”
“因爲我喜歡阿煙。”
“我不值得你喜歡。”
“那又怎麽樣?”濮陽原滿臉的不介意,“還有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該說的話。”
濮陽原告訴她,她要好好學習,才能繼續在濮陽家族呆下去。
但他卻忘記說了,爲了救她,他在長老的院子前跪了三天三夜。
這對于濮陽家的少主來說,這是多大的恥辱。
但是他不在乎。
那時,她決定,不讓他丢人。
雖然在精神力方面沒有天賦,但不代表她的一生就這麽平平無奇。濮陽煙刻苦修煉,在劍氣方面可謂是天才,年紀輕輕,卻打敗了家族裏幾乎所有的年輕輩。
她終于成爲了濮陽家族允許的存在。
但是,這種存在,很快就成了眼中釘。
她的血脈再次成爲了人們争議的話題。而那些專門挑濮陽原刺的家夥,也抓住這個不放,用來脅迫濮陽原。
濮陽原不在乎,他甚至不在乎少主這個位置。他覺得,他隻要有阿煙,就此生無憾了。
但是濮陽煙卻不這麽覺得。
那是屬于濮陽原的東西,不應該因爲自己而被别人剝奪。
濮陽煙不是沒有想過徹徹底底地離開濮陽原,例如離家出走,可是每次都會被找回來。
“我不能沒有你。”濮陽原說。
知道某一天濮陽原被陷害,濮陽煙才意識到濮陽原不能呆在這個危險的家族裏。在幫濮陽原澄清真相後,濮陽煙冒出了和濮陽原離開濮陽家族的念頭。
正好,濮陽原也是這麽想的。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們離開了濮陽家族。
他們來到了學府,遇到了白凝和小寶。
他們當然不會單純地以爲濮陽家族會放過他們。濮陽原被帶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濮陽煙原本覺得這樣挺好,就這樣就此别過,而他去老老實實地當他的少主吧。可是事實卻殘忍地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濮陽家族的黑暗讓她脊背發涼。
她要救出濮陽原。
但是伊莉莎不同意,墨淵也不同意。
于是她找到了白凝。
她知道白凝現在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擁有白凝助力,擁有了白虎幫助,她救出濮陽原,就輕松許多。
“我沒必要幫助你。”白凝聽完了這個故事,說道。
這的确是個很感人的故事,但是白凝不爲所動。世界上那麽多可憐人,她沒必要每一個都幫助過去。
“請幫助我。”濮陽煙捏着白凝的衣角,懇求道。
“抱歉,”白凝說道,“我沒有理由去幫助你,就算是盟友,我們立下的條約裏似乎也沒有這一項。”
濮陽煙咬住下唇。
“請回吧。”白凝說道。
“不能幫助我?”
“不能。”
“爲什麽?”
“沒有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