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憤怒，有什麽用？”就在流雲想繼續追問時，青玉忽然開口問他。
流雲一頓。
青玉從愣住的流雲手中奪回了自己的勺子，她垂着眸子看着面前金黃的雞湯，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至少，至少……”流雲爲自己辯解，“至少我們能安慰他……不讓他太傷心難過不是嗎？”
“有什麽用嗎？”青玉說道，“幫他逃避現實？”
“青玉，你不能這樣！”流雲的拳頭隐隐爆出青筋。此時的他不再是之前那個喜歡嬉皮笑臉的小泥鳅了，他是流雲，孩子們的大哥流雲，“你難道就沒有感情嗎？”
青玉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
“沒有感情？”青玉緩緩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就是因爲有感情，所以才要做出不在乎的樣子啊！”
晶瑩的淚水順着青玉的臉龐落了下來，流雲這才發現自己失态了。他慌張地伸出手想抹去青玉的眼淚，卻被青玉躲了過去。
青玉的聲音又恢複了平靜：“該吃飯了。”
這次流雲沒有再說什麽。
吃晚飯的時候大家都很安靜，赤玉也沒有因爲天賦的原因而任性地鬧絕食，隻是平靜的有些可怕。流雲看向白凝，發現她也是如此。
流雲有些焦急，他用筷子夾起一大塊雞肉放入赤玉碗裏：“赤玉，快吃。”
“謝謝。”赤玉沒有拒絕。
流雲像是找到發洩點一樣，一個勁地往赤玉碗裏夾菜。那場景，白凝在旁邊看着都有些好笑。白凝說道：“流雲，再這樣下去，赤玉一口飯也别想吃了。”
流雲看着赤玉碗裏堆積如山的食物，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飯，休息一會，照常訓練。第五流歌聽着院子的喧鬧聲，問道：“主子，木公子那裏真的沒問題嗎？”
“怕她不成？”白凝笑了笑，看上去絲毫不在意。
其實白凝早就讓白梅在方圓幾裏設下了監視，一旦有人出現，白梅都會察覺。木長風的手下能比得上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簡直不可能。
至于回去之後怎麽和木長風解釋，白凝也不想去費神。自己是木家的客卿，又不是犯人，跟看犯人似的看着她，木長風不嫌累她還嫌累呢。如果木長風糾纏不休，白凝可不介意和他翻臉。
畢竟，知道的，都已經差不多了。
自己仁義至盡，接下來的事，就讓木靈自己去處理吧。
“那赤玉這裏……”當下最擔心的就是赤玉了，第五流歌擔心這個孩子受不了打擊。
“這種事情，主要是心态問題。”白凝說道。
但是一個小孩子，心态能好得到哪裏去？
第五流歌準備去勸一下他赤玉。
“收起你的心思，”白凝說，“如果他自己不能擺平這些，他就不配做我的手下。”
“主子！”第五流歌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凝，這樣的白凝她陌生極了。在她看來，白凝是典型的面兇心善，現在，白凝說出這樣的話，她竟然一時間有些适應不過來。
“我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他身邊，”白凝說，“以後的道路還很長。”
“可是……”
“沒什麽好說的了，”白凝說，“第五流歌，你不也是受到了挫折才成長成如今的樣子嗎？”
無言以對。
赤玉回到房間裏，他躺在床榻上，感覺四肢發軟。
所有，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赤玉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同，就和别人所說的一樣，他比一般的孩子更爲理智。可是這份理智，告訴了他這個世界的殘酷，告訴他一個道理：
你是廢材，何以立足。
也許，他就是一個徹底的廢材了吧。
寒風蕭瑟，赤玉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猶豫再三後拿了一點碎銀子，打開窗戶想爬出去。
一個人出現在窗前。
“嗨。”
赤玉差點叫出聲來，卻被眼疾手快的對方捂住了嘴。白凝跳進屋子，将赤玉按到椅子上：“你想幹什麽？”
白凝指了指包裹。
赤玉有些心虛：“千沙姐姐……”
白凝一巴掌拍在了赤玉的腦袋上：“你生的什麽心思，因爲一點打擊，就想要離我們而去了？如果單單是我就算了，可你那些朋友呢？你真的舍得離開他們？”
赤玉垂着腦袋，攥着衣角的手指将他内心的不安暴露無遺。
白凝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有些激動了。本來和第五流歌說好不理他的，但是自己太過擔心還是前來看看。本來想在窗外瞅瞅就好，誰知道一來就看到這樣的局面。
還好自己機智。
“千沙姐姐……”赤玉說道，“我會拖累你們的。”
“哪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道理？”白凝想再來個一巴掌，想了想還是收了回來，“我們需要你，真的。”
“赤色天賦而已。”赤玉苦笑道。
“赤色天賦又怎麽了？相信我，隻要你努力，鹹魚總是會翻身，”白凝說道，“你知道白凝嗎？白二小姐。”
白二小姐白凝的事情他怎麽會沒聽說過，赤玉點點頭：“知道，是個天才。”
“天才？”白凝歎息道，“你知道嗎，她曾經是個廢材。小時候測試天賦，她甚至連赤色天賦都沒有。”
赤玉感覺哪裏不對勁了。他看着白凝，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
“當時所有人都說她是廢材，都嫌棄她，”白凝說，“可是，幾年後，她回來了。”
“她用彩色天賦向全部人證明，她不是廢材。”
“赤玉，相信我。世事難料，總會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廢材又如何，赤玉，你和别人不一樣，你有一個比常人更爲好的東西。”白凝說着，戳了戳自己的腦子。
白凝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赤玉的心上，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複蘇了，滋潤了一切枯涸。
“你明白了嗎，赤玉。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明白了。”
多年後，聲名鵲起的赤玉想起當年的這一幕時，亦是滿心溫暖。而“天生我材必有用”這句話，也成了他常常挂在嘴邊的話語。
安慰好赤玉，白凝照樣從窗子爬了出去。她回到房間裏，閃爍的燭光照亮了她的面龐。
空間裏的白梅正不亦樂乎地啃着蘋果，自從可以吃東西後，白梅對吃就格外的情有獨鍾，進化成頂級吃貨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白凝問道。
白梅将吃剩的蘋果核随手一扔，然後劍氣揮出，蘋果核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了。白梅拍了拍肚子，說道：“如果真有方法，世界上就沒有廢材了。”
畢竟天才難得，廢材也是不多的。
一般人都是橙色天賦，本來白梅以爲這群孩子怎麽說也有橙色，卻不想天賦高的是挺高的，但低的也是低的厲害。
白凝爲難，當初她能夠從廢材變成天才，多半原因是靈魂的替換。白凝的靈魂有着充足的靈力，如果做成比喻，就是大海與水滴。所以她能變成天才，也是不足爲奇。
但現在，總不能給赤玉換靈魂吧？
“其實我看那孩子聽聰明的，有什麽關系呢？”白梅說道，“說不定以後是一代軍師呢。”
“沒有自保能力的軍師，說了也是白搭，”白凝說道，“而且他現在連成爲軍師的機會都沒有。”
“這種事情總不能強迫不是？”白梅說，“他們不是在訓練嗎？怎麽說也把體質提上去了。不過，我想可以教他們劍氣了。”
劍氣？白凝又開始糾結了，自己修煉完全都是靠直覺的，說教人，她完全不會啊！
白梅也猜到了白凝的情況，果然天才所憂愁的東西是凡人不能理會的。白梅拿出幾張紙：“這是我閑的沒事幹寫的，你看着，記住了就教他們。”
白凝的手裏出現了幾張滿是字的宣紙，看着上面詳細的說明，白凝憋笑，看這樣子，想來白梅準備好久了吧？白梅和自己一樣，也是個口是心非的主。
“你笑什麽笑，我告訴你，你少在這得意，你的好日子也不遠了，”白梅兇神惡煞地說道，“濮陽原已經失蹤了那麽久，就連他的妹妹濮陽煙也沒什麽消息，全學府都在尋找，就連代理尊長的令牌下落不明。再加上天才白凝又不見蹤影，這東西，很快就要找到你的頭上了！”
這話說得很對，白凝收回了宣紙。看來，她該讓白凝這個身份出來透透氣才是。
第二天一早當流雲看到精神奕奕的赤玉時，他瞬間覺得自己之前絕對是多慮了。
瞧這喜氣洋洋的模樣，哪有什麽頹廢勁？
可是流雲也不傻，赤玉之前的樣子他可是看在眼底的。一夜之間赤玉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裏面肯定發生了什麽。
不過流雲也沒有追問，隻要赤玉安好就好。
孩子們做完熱身便被白凝叫住了動作，白凝将白梅寫的東西交給了第五流歌，并囑咐了第五流歌一番。第五流歌是個聰慧的，不僅将白凝說的記了下來，還舉一反三。白凝便大爲放心，再在第五流歌的法器裏注入了一些劍氣，才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