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放下中國結,将它擱在了桌子上,她覺得有些心煩。但這種心情不會持續多久,很快白凝就釋然了。所謂的來什麽就擋什麽,反正她也不怕這一茬。
白凝的刺殺地點是這個城市最大的醫院,而她刺殺的目标也是這家醫院的尊長。當然沒有人會花那麽多心思去刺殺一個區區的尊長,據白凝得知,這個其貌不揚的尊長,實則是一個人口販賣組織的巨頭之一。
黑吃黑是件常見的事情,而白凝也很樂意做個工作。
來到那家醫院裏,換上事先準備好的病号服,接着僞造的身份,以剛從外面溜達回來的狀态慢悠悠地進入了醫院的大門。白凝的病房是1301,白凝是這個病房裏唯一的病人,因此此時的病房空無一人。
白凝将武器放在袖子與褲腿裏,因爲病号服的寬大,所以武器隐藏得極好。而白凝當下要做的,就是借着自己病号的身份去找尊長。
白凝的這個金主很用心,不僅爲她僞造好了身份,并且還将她的背後勢力一概誇大,以至于看到白凝去找尊長的護士醫生們忌憚白凝的身份而一概不理,甚至還以爲兩人是交好的親戚朋友。
白凝敲了敲門,三下。
爲白凝打開門的正是尊長,他估摸四十多歲,一頭黑發中摻雜這不少銀絲,典型的黑白相間。尊長的面目算是慈祥,但不能以貌取人,這是一個殺手最基本的準則。
白凝因爲化妝而顯得臉色有些蒼白。她弱弱地沖尊長笑了一下,然後指了指尊長間裏面:“你好,尊長,我找你有事。那個,請問我能進去嗎?”
白凝本來面貌姣好,再加上現在這幅嬌滴滴的冰美人模樣,很快就讓尊長春心大動。四十多歲的老男人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唇瓣,笑嘻嘻道:“當然可以,不知小姐想找我談些什麽?”
尊長退後一步爲白凝讓出道,白凝走了進去,自覺地坐在了沙發上。她垂着腦袋,墨發披下,看起來很是生澀:“那個,尊長,這幾天承蒙你照顧了……”
尊長挑了挑眉,他可不記得自己有照顧過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嬌娘。不過對方認爲如此,尊長當然不介意占這點小小的便宜。他連忙說道:“不客氣,不客氣。”
“尊長!”白凝忽然擡起了腦袋,整個身子都撲在了尊長的身上。她的身體散發着好聞的花香,雖說沒有香水那般濃郁,但是氣味淡淡得格外好聞。尊長貪婪地吸了幾口,身體裏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白凝淚眼朦胧,她将粉唇湊到尊長的耳邊,呵氣如蘭,刺激着尊長男性的欲望。尊長忽然眼睛一暗,伸出手意圖反抱住白凝,卻又被白凝推了開來。
白凝用手背擦去了眼裏的淚水,楚楚可憐:“尊長,抱歉,是我失了分寸。”
尊長的懷抱空蕩蕩的,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白凝,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麽。白凝當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這個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的男人。
根據前世的記憶,尊長的袖子裏和她一樣藏着一把黑色短槍。當尊長抱住她時,她将匕首抵在了尊長的腹上,而尊長的槍口也同時抵在了她的背後。在她震驚并意圖逃脫,對戰之下卻依舊沒有躲過對方的子彈。
而子彈射入的,正好是她右邊的心髒。
呵,可笑的背叛。
如今劇本完全改了,就連尊長也有些琢磨不清白凝。這個女人真的是要暗殺自己的人?可爲什麽她剛才不動手?難道對方的消息有錯誤?
演戲就要演到底,白凝蹲在地上捂面抽泣。尊長思索了許久,最終騰出一隻手抽出紙巾想要遞給白凝。然而他忽然覺得腳踝一痛,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白凝迅速地抽出手槍,她站了起來,一腳踩在了尊長藏着手槍的右臂,然後舉着手槍對準尊長的頭部。白凝笑得邪魅,全然沒有了之前由我見憐的模樣。
“你怎麽知道?”尊長有些驚慌。
“我怎麽會不知道?”白凝彎下腰,直視着尊長的眼睛,“我什麽都知道,包括向你洩露了我的消息的人。”
尊長無措。
白凝看似惋惜地歎了口氣,她的槍口貼近尊長熾熱的肌膚:“不過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當然更樂意從你口中聽到答案。”
“你想怎麽樣?”關系自己的生命,尊長問道。
白凝的表情微冷:“告訴我那個叛徒,是誰。還有你們交易的過程,全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這是白凝真正的目的。她可以爲了揪出叛徒而放過尊長,畢竟任務隻是任務,雖然不怎麽光彩,但賠些違約金還是可以平息的。但叛徒是不可饒恕的,特别是将自己出賣的徹底的叛徒。
尊長顯然不怎麽相信白凝的話:“作爲殺手的你,會那麽輕易地放過獵物?更何況你是殺手界大名鼎鼎的千沙。”
白凝嘲諷一笑。
“我沒必要欺騙你,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在殺手界十足的信譽,”白凝說,“你自己選擇。是要抓住這一線希望,還是面臨絕望。無論是與否,我都不會攔你。”
尊長咬了咬牙:“你不會殺我。”
“哦?”白凝的尾音上挑。
“其實你根本不知道那個叛徒是誰,”尊長說,“所以,爲了知道真相的你不會殺我。”
“你真有自信,不過你确定我不知道?”白凝的眼簾微垂,她的眸子中迸發出異樣的流光溢彩,“告訴我,背叛我的人,名字叫安荌,對嗎?”
答案是不容置疑的。
當白凝看到尊長那張布滿驚恐表情的臉時,她的質疑就得到了肯定。
白凝輕笑,手指往裏一扣,一顆子彈從槍口射出,正中尊長的眉心。
是安荌當初的手法。
一把明晃晃的飛刀朝白凝飛來,警覺的白凝迅速一閃身形,離開尊長的屍體躲在了沙發的後面。白凝換上槍膛,空氣中彌漫的是她熟悉的氣息。
殺手對什麽都很敏感,氣息也是一樣,更何況還是和自己朝夕相處十年之久的人。白凝冷笑出聲:“安荌,就這麽迫不及待了嗎?”
不知從何出現的安荌右手持槍,左手的手指捏着幾把銀白色的飛刀。安荌回答白凝,語氣中充滿了她獨有的傲然:“千沙,沒想到你會躲過這一劫。”
“所以呢?”白凝握着槍的手有些顫抖。
“你不該知道這些,其實被尊長殺死是最好的選擇,”安荌搖了搖腦袋,像是在惋惜,“千沙,你知道,你是打不過我的。”
是,打不過。
願意背叛白凝的安荌對白凝與自己的過往絲毫沒有顧忌。但白凝不同,并非殺手就沒有感情。而就是因爲這個顧忌,成爲了白凝的緻命弱點。
你赢了?沒關系,我知道的,你不會殺我。
白凝倒吸一口氣。她早該想到,當初向自己展露新的一面的安荌,總有一天會給自己一個意想不到的結局。小小的女孩能化身成不眨眼的惡魔,那也可以變成爲了利益而放棄一切的叛徒。
那麽,自己還對安荌惦挂着什麽呢?
思緒成堆,白凝輕咳了幾聲:“我的感冒也和你有關?”
“不,”暴露了一切的安荌坦然承認,“我隻是換了你的感冒藥而已。”
很好的辦法。
白凝忽然站起身來,往安荌開了幾槍。安荌早便有這預料,她靈巧地躲過了子彈,借着沖勁将飛刀扔出。安荌在殺手界以飛刀成名,其準确率可是不可小窺的。就連白凝,也被迎面而來的飛刀割破了臉頰,留下一條細縫般的傷痕。
痛嗎?
真的很痛。
這是刻骨銘心的痛,即使事先知道了真相,但當真正面臨的時候,所謂的情緒是按捺不住的。白凝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她可以面對死去的人毫不眨眼,卻無法坦然接受背叛這個事實。
安荌動作靈敏,她在白凝的困擾之時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白凝的身邊,抽出匕首,往白凝的緻命之處狠狠攻去。此時安荌的秀眉緊颦,一雙好看的杏眼瞪得極大,白凝知道,這是安荌刺殺獵物時的特有樣子。
白凝也拿出匕首險險地擋下了安荌的攻擊。按理來說她的刀法比安荌好,但如今卻是怎麽也使不上力來。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讓白凝難安,白凝向下彎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這個房間是隔音的,因此兩人鬧出多大的動靜外面也聽不到。所以,白凝靜待被發現的思想完全被掐滅了。白凝心慌意亂,她淡定不下來。
十年前,她和安荌一樣,是個初入組織的小姑娘。組織對新來的小殺手們是格外不好的,每天的食物除了面包就是稀粥,外加一小碟鹹菜。十多歲的兩人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長久下來,兩人不免的面黃肌瘦。
但物質上的困境,并不能給兩個堅定的孩子造成多大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