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裏有現成的實驗儀器,這位又高又胖的技術負責人提議,可以讓杜妍先試試,看看他們目前能夠做到的程度。
杜妍直接拒絕了:“我不适合參加這個實驗。”
卻又指着趙長啓說:“你來吧,有興趣玩玩嘛?”
趙長啓知道杜妍爲什麽不适合,因爲她腦袋裏根本沒有大腦組織,也就根本沒有所謂的腦電波。
儀器是一種類似摩托車頭盔一樣的大罩子,讓趙長啓想起理發店裏的染發工具。套到頭上之後,趙長啓才發現這玩意戴的很緊,而且有些不舒服,裏面有不少小的凸起。不過适應了之後,也是可以接受。
這個大罩子采用無線連接,所以他可以戴着他在房間裏來回自由走動。
第一個小的實驗,就是走路。
這是這個項目到目前爲止,取得的不多的成果之一,驗證了所有人類,對于空間的思維模式,是一緻的。
這聽起來似乎很理所當然,但趙長啓知道,無論是在科學上,還是哲學上,這個問題其實一直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基礎的思想問題。
這個問題簡單的來說,就是人的思維是否具備一緻性,如何判斷一個人眼中看到的紅色,就是另一個人眼中的紅色。因爲如果存在一個人,眼睛裏看到的紅色是綠色,綠色是紅色,而語言的學習過程中,他自然而然的也把紅綠兩個概念反置了,那對他來說,語言中的紅色就是綠的。
如何排除一個人看一團紅色的時候,感知到的是綠色,語言卻還是說他看到的紅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問題是唯心主觀的,幾乎無解。
但是在這裏,在思維層面本該無解的問題,卻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解釋。
趙長啓戴着儀器,在房間裏自由行走,實驗方對他的唯一要求是,轉彎的時候,先在腦中想一下自己要轉的方向,然後說出來,按着說的這個方向走,就這麽簡單。
然後趙長啓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每次當他開口說左右的同時,幾乎是同時,電腦上,就會有一個聲音,用英語跟他一起說出來,不管是左是右,跟他異口同聲的說出口,沒有任何延遲,仿佛這台電腦跟他共用一個身體。
人都有一個很特别的心理,那就不希望自己被預測,但這個機器現在就幾乎完美預測了他要說的話,他要走的方向。雖然就是這麽簡單的預測,但趙長啓也下意識想讓這種預測破産。
于是他就加快左右變換的速度,剛開始是幾秒鍾換方向,變成一秒鍾換兩次,左右左右左左右……他在房間裏快速的轉着身體說話,那個聲音一直很清楚的,踩着他的腳步點報出了聲音……一直沒錯,直到最後,當他嘴裏說出右的時候,電腦上卻說了“left”。
趙長啓停下腳步,卻沒有一點得意,因爲他發現錯的不是電腦,而是他自己,腦子裏想的是左,轉的也是左,嘴裏卻因爲說的太急,說錯了。
“空間概念的思維,不管是什麽種族,什麽語言,都是相通的,這個左右的概念,全世界通行。”
“可我聽說,很多人過去是不分左右的?”
“的确存在不分左右的情況,一般都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群。但他們左轉和右轉的時候,大腦裏想的東西是一樣的,腦電波的圖形特征是一緻的。學會了左右這種名詞,隻是讓他們自己能夠分辨,自己大腦中的思維而已。”
“自己分辨自己的思維?”
“是的,”負責人說,“左右隻是其中一種而已,因爲人類社會規則的需要,被清晰的界定了出來。在人類大腦的思維中,還有很多東西,真實存在着,被我們一直下意識的使用着,卻沒人能清晰的說出來。”
趙長啓有些茫然,他還沒有太明白。
杜妍嘗試着解釋:“比如……”
她笑了:“比如你對我的感覺,你說的明白嗎?”
然後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嚴格來說,這是什麽顔色?”
青色,湖藍色,藍綠色……趙長啓腦子裏一下子蹦出很多名詞,但很快他明白過來,其實這些名詞和左右一樣,隻是一種大緻的區分。
左右其實跟顔色的比例沒什麽區别,隻是人因爲基因的原因,對色彩的感知能力豐富,相對精确,所以創造了很多關于顔色的專有名詞。
但對于方向,就沒那麽精确了,隻是大概的前後左右上下。
但即使是相對精确的顔色,仔細較真起來,還是存在不少的模糊地帶,每一個名詞隻是針對某個顔色比例的大概範圍而已,再精細的精确下去,人的感知能力做不到。
“目前我們能夠分辨的意識,方位的準确性是最高的,因爲方位的定義最清晰。如果是顔色,就會有很多歧義,就比如說,紅色,不同的人腦袋裏的概念就複雜起來,血色,蘋果色……除此之外,數字也是一個通用性比較廣的定義,不過有一個奇怪的現象,123456789,這九個數字的分辨是清晰的,即使是不同的語言,波形特征也都有類似,而且成波穩定。但涉及0,負數,兩位以上的數字,波形就變得難以分辨……九個數字的準确率在百分之99.4以上,但是兩位數就隻有百分之92,在0這個概念上,甚至隻有百分之二十幾。”
技術負責人說這些問題,顯然是想強調這種技術前面研究道路上的困難,不過杜妍這個出錢的看起來并不在意:“等規模擴大之後,你們會找到規律的。”
随後就是跟着過來的鄭帥,以内星人财務總監的身份,跟這位負責人聊起了投資步驟的問題,在他們商量這些東西的時候,趙長啓就在一邊繼續玩這個頭盔,實驗室裏的其他幾個人很小心的配合着他,因爲他看起來像是老闆。
頭盔的的測試端,也就是實驗人員那邊,有很多種模式。趙長啓了解到,這些不同的模式,往往代表不同的分析傾向。因爲腦電波圖形的信息量是很大的,在針對不同的研究對象時,采取的分析模塊是不一樣的,衆所周知,人的大腦功能是分區域的,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不在一個區域,同樣的道理,在這個項目裏,實驗人員發現,針對不同的人群,腦電波信号的特征也是各有側重。
在信号分析領域,有一個工程學上的規律,在信息特征搜集量一定的情況下,信号特征越離散,信号特征涵蓋的廣度就越大,但準确性就越下降;反之,特征越集中,準确性越高,忽略掉的信息量也就越多。用來判斷方向的那個模式,顯然就是特别注重準确性的,也就是專門甄别判斷大腦在方位感區域的活動信息,但與此同時,自然也忽略了大腦的其他思維活動。
同樣的一段腦電波信号,如果切換了其他模式來分析的話,可以找到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就比如剛才那段,左右左右左左右,電腦很敏銳的發現,在錄下這段信息的時候,與聽覺音樂相關的大腦區域活躍明顯,更進一步分析,得出結論,他當時應該是下意識想着,一閃一閃亮晶晶,來執行這個左右節奏的。這讓趙長啓很震驚,因爲他當時自己也沒意識到這種細節,但現在被提起,他想起來,自己當時的确是這麽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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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