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多謝零下一段書友的投票,可惜最近每天半夜都要起來看球,實在是沒力氣加更了……欠起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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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思巴奚軍深夜出城”這件事,在當天晚間,就已經被幾乎所有的頭面勢力知道,但更多的具體細節,則是到第二天早上,才傳播開來。
這一次,亦思巴奚軍一共出動了九百披甲,其中還有一百馬軍,統軍的是亦思巴奚軍的次帥阿迷裏丁,随行軍官中,更有扶信、麻哈謀等功勳宿将,以全部編制不過五千戰兵的亦思巴奚軍來說,已算得上是下足本錢,堪稱誠意十足。在呈給韓沙的禀文中,也寫得相當客氣,表示說“既居吾鄉,敢不戮力,願爲前驅,蕩此匪穴。”
“有人願意打頭陣,那當然最好,不過呢,他們住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以前呢?幹什麽去了?”
當聽到亦思巴奚軍自行出動的消息時,王德并沒有因爲這種搶功的行爲而動怒,隻是嘿嘿的笑着,對自己麾下的軍官們這樣說道。
然後,他突然就變了臉色,瞪了眼睛,一把扯開自己胸前的衣服,對那些軍官和親兵們咆哮起來。
“這裏,是當年老子給人放牛時,被抽出來的傷疤!”
獰笑着,表示說自己和薛染衛一樣,都不是什麽世家子,當年隻是爲了吃口糧才投得軍,後來走南闖北,一半拼命一半運氣,也不知砍過了多少人頭,才熬到今天這個位子,掙出這份身家。
“老子靠的是什麽?是殺賊!是軍功!是破寨子時抄的金子銀子!”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王德吼道:“而現在,這些藍眼睛的王八蛋,他們在幹什麽?他們想幹什麽?”
“……他們,是要搶咱們的軍功啊!要搶咱們的錢啊!”
半個時辰之後,昨天晚上才剛剛入營休息的鳳祥射士們陣列出營,在薛染衛的率領下,殺意騰騰,出城而去,士氣……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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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帶老了兵的人……”
能夠讓一支剛剛在山區中交戰了兩個多月,破了寨子,發飽了财的軍隊在幾句話功夫間,就重新變成一群紅着眼的餓狗。張元和雖然很少服人,但面對這樣的馭軍之術,也不由得要爲之歎服。
“過一會,我們也去吧。”
并不是突然作出的決定,早在昨天晚上,看着遠去的亦思巴奚軍,張元空沉默了一會後,就表示說,第二天,自己要再去一次清溪洞。
“沒意義吧大師兄?”
和昨天晚上一樣,張元和再次提出反對意見,他認爲,眼前這一切,很明顯隻是雙方在繼續爲了自己的需求而表演。
“亦思巴奚軍,或者說他們背後的夷商們,是希望盡快的把清溪洞的所謂‘反迹’夷平,來不給鳳祥射士長期駐留的借口。風祥射士以及站在他們身後的韓太守—可能還要加上神霄派的人,則是需要在清溪洞發現反迹,以此來證明韓太守這一系列決策的正确性……說到底,隻是一出戲,我們又何必去看?”
“你還是沒想明白啊,元和。”
苦笑着,張元空問他,這兩支軍隊,去往清溪洞,理由是什麽?
“誅滅太平道的反賊啊。”
“那,清溪洞到底有沒有太平道的反賊?”
“當然沒有,大師兄你……”
聲音突然間就迅速變小,張元和,他終于明白張元空想表達的意思了。
“但是,大師兄。”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元和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張元空去往清溪洞,到底想做什麽?
“大師兄……您代表着龍虎山啊!”
“我知道。”
張元空苦笑着回答說,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
“但總要去看一看的……總能夠作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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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前去清溪洞的路上,仍然是搭乘汪家的馬車,同行的人中,也仍然還有汪守節。
“不去看看不行啊。”
無奈的笑着,汪守節表示說,剿匪什麽的倒無所謂,問題是,匪來不過如梳,兵來那是如篦啊!
“我們家的商站,還有港口,都在那裏……唉,又得放血喽。”
周福海已先快馬趕去,盤點賬目,籌措物資,汪守節随後跟上,身上攜帶重金。
“總之,就是勞軍啦。”
樂觀的表示說,往好裏看,這事情也不壞,如果能和軍方搭上線,花點錢算什麽。
“福伯在這兒呢,應該沒問題的。”
對周福海長袖善舞的能力非常信任,汪守節認爲,不就是夷人嗎?又不是沒見過。
“你看,就算是這位卡……呃大姐,後來福伯不也一樣交流的很順暢嗎?”
汪守節所指的,當然是卡門。本來隻打算和張元津兩人來,但卡門聽說他們要再訪清溪洞後,就自告奮勇說願意同來。
“沒有我,你真有信心和那些村民打交道嗎?”
用這樣的理由,在議定了這次出外差的追加費用後,卡門高高興興的坐上了馬車。大概是因爲這個數字“非常滿意”的緣故,一路上,她一直表現的很友善易處,就連汪守節這樣的玩笑,她也隻是微笑着點點頭,隻是在中間下車休息時,張元空,才聽到了她低聲的嘲諷。
“和什麽人都能交流?也包括那些在田間地頭,在織機上面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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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真人,這一次,您确實要小心。”
利用下車休息的機會,馬道空站到張元空身側,這樣小聲說道。
和卡門一樣,馬道空本來并沒有被張元空列入帶來清溪洞的計劃中,是他以無比懇切的争取說服了三張兄弟,爲自己掙得了這個機會。
“如果還是在武明城中那樣子的話,小人說實話,一進武榮,可能便要找機會逃走。”
非常坦率的表示說,自己當初投靠三人,不過是爲了逃過近在眼間的災禍,要說些什麽忠誠的話,怕三人先要笑掉大牙,什麽求當一個道童之類的話,全是扯淡,作不得數。
“但,小人卻沒想到石香主他們居然還在記恨當年之事。”
已非官身,石天他們的恨意一天不消,馬道空一天就沒有安全可言,在這種情況下從三張兄弟身邊逃開,進入這三夷教已經營了數百年的地下世界,馬道空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捆上幾塊石頭沉海。
“小人确實無路可投,但,隻要有一點機會,小人還是不想随船出海,長爲異域之人。”
這一次是認真的想要投靠龍虎山,卻苦于沒有機會來證明自己值得對方收留。前幾天張元津遇刺時,馬道空曾以爲機會終于到來,但,他還沒得及拼命,那戰鬥便告結束。
“小人并不是想作什麽惡言惡語,小人隻是想請三位真人,給小人一個賣命的機會。若三位真人驗過貨,覺得小人這條命還算值得,便求三位真人……把小人帶離武榮!”
将須臾不離身的樸刀夾在腕間,馬道空這樣誠懇的說着,并終于打動了張元空,說:“那,你就跟我來吧。”
一路上,馬道空一直沒說話,因爲汪守節對他始終是很鄙夷的态度,他沉默的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裏,就好象完全不存在一樣,直到現在,他才第一次開口。
“大真人,這一次,您确實要小心。”
“你是指?”
目光閃爍,馬道空猶豫一下,才道:“大真人,您是知道我的經曆的……正常來說,官軍剿……剿匪,十個人頭中,能有兩三個是真的就不錯了,而這一次……”
歎了一口氣,馬道空續道:“當年,我是親眼見過亦思巴奚軍沖陣的,那些白皮蠻子,真真都是不要命的煞星,一手抓着酒瓶,一手抓着長刀,他們……是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微笑一下,張元空道:“你放心,我也是愛惜性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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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一路無話,不多時,已是趕到地方---路上,不時有飛馬來報進度。
“約莫還有半天時間。”
很欣慰的笑着,周福海告訴汪守節,自己已經分别與先行趕到的騎兵進行了溝通,也表示了汪家的第一批善意,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他們承諾,會努力和主将溝通,避開我們的商站與港口。”
這當然不是沒有代價,周福海代表汪家支出了一批物資,并承諾了更多的物資。
“你看,少爺,如果之前我們真得提高了利錢的話,那再遇上這種事情,我們周旋的空間就會變小,甚至可能要賠錢作這趟生意,所以,這就是善事爲什麽絕對不能作在工錢裏的道理。”
“好吧……反正爹說過,多聽你的。”
沒奈何的聳着肩,口氣倒也沒聽出生氣的意思,汪守節一轉臉,就開始和張元津聊起了天。
“其實呢,福伯隻是嘴上說說了,心裏跟明鏡似的。還是因爲花的是櫃上的錢,不是他私人的,所以有點抹不開臉啦。”
等到周福海走遠,汪守節笑着說,周福海的想法,他再熟悉不過了。
“想救人嘛,救得一個算一個。”
解釋說,保下商站和港口當然很重要,但本質是什麽?還不是要盡可能的保下多一些的周圍的村莊,以及在這裏作工的山民?
“他們來,是殺賊的……要殺賊,就要見人頭啊。”
臉上閃過不忍之色,汪守節歎着氣說,這都是命啊。
“想開些……這種日子,生不如死,或者也是解脫吧。”
……
站在旁邊,默默聽着這樣的談論,張元空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對的。事實上,這也正是自己之前的判斷。
太平道不在這裏,誰都知道,可誰也沒法把這一點說破。而爲了證實這一點,就需要首級,需要證據,需要沉甸甸的軍功。
……其實,爲什麽來到這裏?連張元空自己也不知道。
他當然明白,張元和說的完全正确,他當然知道,他來到這裏,隻是在浪費時間。但他還是忍不住要來。盡管,他明知道自己來了也不可能作什麽事情,也注定隻能眼看着這裏血流成河。
也許,潛意識中……他終究是渴望着,能夠發生一些什麽事的吧?
然後,他聽到,有人說:“你放心,不會死很多人……至少,不會死你想象中那麽多人的。”
“你說什麽?”
猛然轉身,卻隻能愕然的看着卡門走開的背影,張元空愣愣的站着,并沒有跟上去追問。
然後,他笑了起來。
(……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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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元空發現,卡門的判斷完全正确。
……沒有殺人,沒有血流成河,完全沒有。
似乎在前來的路上,就形成了默契,鳳祥射士與亦思巴奚軍分别結營後,各自在周圍的群山中劃出了自己的區域,然後,就開始把士卒分爲小隊,三五人一隊,七八人一隊,分散進入山林。
“他們……是在抓人?”
完全沒準備殺人,這些士卒沿着山間道路前行,每發現一戶人家,就咆哮着圍攏過去,宣布說他們都是太平道的餘孽,罪該萬死,現在還有最後一個機會,趕快自縛起來,集中到下面的地方去,不然的話,立刻就死。
“沒錯。”
嘲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周福海等人,卡門微笑道:“常常聽說周大掌櫃算無遺策,這一次……卻失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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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個地方單獨交流,張元空終于從卡門嘴裏掏出了他知道的事情。
“亦思巴奚軍那有那麽容易被撩撥啊,他們,早就盯上這裏了。”
嚴格來說,盯上這裏的并不是亦思巴奚軍,而是另外一些人,一些早就在謀劃,并終于抓住了今天這個機會,于是迫不及待的掏出金銀,讓亦思巴奚軍沖進這裏,來抓捕山民的人。
“那邊也一樣……王德、薛染衛,我才不信他們沒有收錢。包括下邊的軍官,肯定也是人人有份。”
“這些夷商真是膽大……”
說到一半,張元津立刻止住,總算沒有等到卡門把“嘲弄的眼神”變成“嘲弄的說話”。
“是林家嗎?”張元空這樣問到。
“是,而且不止。”
爽快的回答,卡門告訴張元空與張元津,昨天晚上看到軍隊出城,自己同樣去了自己的世界裏打聽,而就自己在地下世界裏聽到的消息,林、柳、陳這本地勢力最大的三姓商人,聯合開出了一個相當可觀的價格。
“三兩銀子一個人,當然,是要活的,女人和小孩也要,不過價格要減半。”
“他們要買人做什麽?”
微笑起來,卡門道:“當然……是讓他們作工啊。”
武榮,是大夏最重要的港口城市之一,但長期以來,這裏的财富主要是來自于富裕的商人們的消費,幾樣大宗出口裏,絲與茶來自袁北,陶器來自堂東,武榮本地的出産,隻有一些檔次很低的茶葉,根本賣不出好價錢。
在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袁南,土地的出産,決定的不是一個家族能積蓄多少财産,而是這個家族能喂飽多少男丁,至于宗族的地位,财産的積累,就要依靠這些男丁去奔走去打拼,本土幾大世家無不如此,不象袁北的那些世家,僅僅依靠名下成千上萬畝的良田,每年就能積存下巨額的收益。
一直以來,依靠把持港口的獨有地位,林柳諸家們同樣也賺取了驚人的财富,但,這并不能讓他們滿足,怎麽能從上遊開始,吞掉全部利益,是他們多少代以來一直的夢想。
“但這可不容易呢。”
諷刺的笑着,卡門爲兩人介紹了過去數百年武榮本地商人們的奮争史,燒瓷,但怎麽也挖不出上等的陶土,種茶,但就是培育不活上等的茶種,一個失敗連着一個失敗。
“最近這幾十年,他們努力的方向是織布。”
裁種桑葉,購買織機,培育蠶種,這些都不是什麽難事,很快,他們就搞出了象模象樣,質量也還過得去的布匹與絲綢。
“但很可惜,他們還是被來自袁北的布匹打到頭破血流。”
問題不在質量,而在于價格,那怕加上跋山涉水過來的運費,當地出産的布匹也仍然鬥不過這些遠方來客。
“因爲,人力啊,實在是太貴了呢。”
正如剛才說過的,袁南群山的出産,怎麽也比不過袁北的魚米之鄉,瓜都周圍一個農夫耕種一年的收獲,武榮的農夫們可能需要一年半甚至兩年才能積聚下來,而由商人們推高的物價,更放大了這個差距,同樣的價格,在袁北能買到三石糧食,在武榮周邊,卻可能連一石也買不到。
“作工,是需要人的。而人,是要吃糧食的啊”
論到人口密集程度,武榮周邊和袁北可以說是天上地下,林柳諸家們很容易就能夠組建起一個包括百餘畝桑園和幾十張織機的作坊,卻沒能力建立起如袁北那樣幾萬畝桑林相連,幾千張織機共作的規模。因爲,在武榮養一個織工的價格,是瓜都的兩倍還要多,無論林柳諸家怎麽絞盡腦汁,也沒辦法填平這個缺口。
“但現在,他們好象終于找到了呢。”
看着卡門似笑非笑的樣子,張元空張元津都覺得背上透出了絲絲寒意。
“奴工?但是……”
提出疑問,張元空說,自己雖然沒踩過織機,但也知道這是個技術活,奴工,真得能幹?
“第一,織機這東西,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技術,小孩也能幹,女人也能幹。”
目光迷離,似乎想到了什麽東西,卡門靜了一會,才接着說下去。
“第二,按我聽到的說法,林柳諸家要這些人,并沒打算讓他們上織機。”
桑園同樣需要大量的人力,其它的,諸如搬運,建造……都需要人工。實際上……武榮最大的劣勢就是人工,如果能把這一塊的費用大量壓低的話,在本地生産織品,便有大錢可賺。
“所以,就要想辦法壓低人工喀。”
讓林柳諸家能夠有利潤的人工價格,在本地是根本沒可能招到工人的,于是,在某些夷商的建議下,他們開始試着使用奴工。
“起初,是通過夷商的門路,從海外購入奴工。”
向東南方向出海數千裏,有群島星布,大者幾如大夏半州之地,上面同樣有人群聚集生息,夷商們在他們當中雇傭較強的部族,發放兵甲,讓他們捕捉那些弱小部族,老弱屠滅,壯年男女則被運來武榮。
“但這些人啊,有很多問題。”
被本地公認爲“懶”、“饞”、“笨”,再上語言不通,雖然無論是購買還是使用都非常便宜,卻始終達不到理想中的生産效率。
“所以,他們終于開始想到……可以另外挑選一批奴工。一批勤快、聰明、能吃苦,而且語言相通的奴工,大概就是這樣嗎?”
笑着,卡門這樣總結到。
“那麽……這也是韓太守一開始就想到的吧。”
強行把客兵引入,這固然極大的增加了自己的話語權,但也必然引發本地勢力的反彈,所以,韓沙的宣稱其實是一石多鳥,在讓自己得以引兵入武的同時,也讓本地的夷夏巨商們,得到了一個合法掠奪的機會。
“我想,他倒是不會在這裏伸手的……他要的不是錢。”
看着張元津,神色很沮喪,張元空歎着氣,說,韓沙,終究還是一個作大事的人。
“無論如何,總好過被殺頭去獻軍功吧。”
這樣無力的開解着自己,張元空搖着頭,轉過身,準備離去。卻又聽見卡門在後面冷笑着道:“當然是夠幸運了,你們的商人,還隻走到這裏,農民不願意來作工,他們就抓他們來當奴工……足夠幸運啦!”
“在我的家鄉,商人們,可是已經能夠讓農民自願的走進工坊了呢!”
“嗯,怎麽作到的?”
好奇發問,經過這些天的了解,張元津對作坊這東西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在他看來,這樣的生活,遠不足以吸引有地可耕的農民離開土地---那怕他們隻是佃居于别人的地上,也不足以,就象現在正在武榮發生的一樣。
“當然……”
大聲的笑着,當中卻聽不出任何笑意,卡門道:“當然,是放羊群出來……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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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吃人?”
困惑不已,但從卡門那裏已經得不到更多解釋了,張元空張元津兄弟回到自己的住處,卻商量不出一個答案,最終,在困惑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起來,被集結起來的山民已經有了上千口---很顯然,這一夜,無論亦思巴奚軍還是鳳祥射士都沒有休息---他們被指定在一片空地中集中起來,兩位軍官正在訓話。
“你們這些拜太平的狗崽子……”
破口大罵着,軍官們告訴這些山民,他們都是太平道的餘孽,罪該萬死,應該被捆起來,排頭砍過去。
“但你們運氣好,有大老爺出來買你們的命……韓大人也準了,讓你們作三年苦役贖罪。”
揮動鞭子,在空中帶出銳利的炸裂聲,而随着他的吼叫,山間開始有火頭出現,那是這些山民曾經的住宅。
“告訴你們,命好,真得是命好!”
向山民們描述着他們的前景,雖然沒有錢,但老爺們會管吃,還給地方住。也不是一輩子,隻要老老實實作三年工,就算洗清了罪,可以從頭再來。
聽着這夾雜着威脅的誘惑,多數山民都隻是木然的站着,沒有任何表情,少數人在看到自己的房屋被燒起來的時候,有一些騷動,但很快,他們就被周圍的士兵用棍棒和皮鞭彈壓。
“帶走,把這批人帶走!”
分出十個騎兵,讓他們把這已經點算清楚,總共一千零九十三口人先運回城去,至于其它人,則要繼續深入山林,進行搜檢。
“一萬人……這次,至少要抓到一萬人,不然的話,老子抽斷你們的腿!”
在這中間,周福海也沒有歇着,他一直在堆出笑臉,努力與這些軍官作着溝通,至于張元空,他對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隻是默默的站在一邊,看着那些在茫然中開始緩慢動作的山民。
然後,他聽到有人走到他旁邊,蹲了下來。
“蹲下來”,他聽到卡門這樣說,聲音很嚴肅。
“蹲下來,不要高高的站着。蹲下來,如果你真想了解他們的話。”
……然後,張元空突然笑了起來,笑着,他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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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一直到回到房間的時候,張元空都還在笑。
……因爲,今天,他第一次,與這些山民們建立起了交流,他第一次,通過自己的語言,來看到了這些山民在“麻木”以外的表情。
“大師兄,你說什麽?”
對此覺得很難相信,在張元津看來,周福海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在生活的摧殘下,這些山民難道不早已經就枯槁如行屍走肉了嗎?除了以慣性爲指引繼續“活下去”外,他們的腦袋裏,難道還會裝有其它的東西嗎?
“會的,我告訴你,會的,隻要你真正蹲下身子,真正讓他們相信你,你就會多看到很多東西。”
興奮的講述着自己今天的交流,到最後張元空索性拉上張元津,溜出了房間。
“我告訴你,你隻需要學會怎麽去聽懂,學會如何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學會他們是怎麽表述的。”
蹑手蹑腳的來到那些山民被圈守的地方,張元空告訴張元津,他們就這樣,呆在外面聽一會,聽這些人的說話。
“我會告訴你,這些說話代表了什麽……那些,是你萬萬聽不出來的。”
這樣炫耀的說着,兩人都靜靜的伏在草叢中,運足耳力,聽着那些細微的說話聲。
然後,他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都怪你……當初閏哥兒說,官府都發布告了,還是先進山投太平道的人去吧,你非不聽,現在怎麽樣……還不如走了呢。”
“你懂個屁!”
蒼老男聲這樣悻悻的罵着,解釋爲什麽自己的決策才是最正确的,但,張元空與張元津已經沒興趣聽下去了,對視一眼,他們同時感到悚然的寒意自身上流動。
(清溪洞……這裏,的确有太平道的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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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多說幾句話,我一直在追的一本書,今天完本了。于是強烈推薦一下。
書名,叫法師三定律,全書都是免費章節,始終沒有上架。作者笑獅彈劍,據說是個MM,台灣人。書的毛病,是人物塑造有輕小說味,或者說是有日漫味,每個人除了自己最鮮明的那個特點外,就顯得很單薄和模糊,劇情進展時喜歡用比較極端、誇張的方式來推動……總之就是象一本寫成文字的漫畫書。優點呢,文字、故事,都在水準之上---當然,也不是特别的高。
我最喜歡這本書的地方,怎麽說呢,這大概是我見過的三觀最合我口味的對岸作者了,字裏行間,都透着一種固執,和一種焦灼,在我看來,這種固執與焦灼,還有一個名字……叫作責任感。
總之啊,缺書的朋友,有閑的朋友,看看這本書吧,别看盜貼,就去書站看好了,反正全書都是免費,多給這樣的作者一點鼓勵吧,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