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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連橫化功訣的新變化

久别重逢的喧鬧,很快已化作甯靜,宣布說先生今天有事,放假半天,李倫把那群歡天喜地的孩童統統帶上後山去玩,把兩個人留在書屋裏面說話。

“這兩年,我跑了很多地方,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如果有機會,讓你也見一見。”

……

“我種的花在這鎮上很有名呢,一會兒帶千哥你看看去。”

……

“特别是有兩個和尚,很好玩的兩個人,我和他們約了今年冬天再見一次,如果你到時沒事,我們一起跑一跑好不好?”

……

“從這兒走,後山裏有一處泉眼,很少有人知道,水好極了。”

……

帶一點興奮的,王思千說着兩年來的見聞,同時,莫名也很高興的講述着他生活中的一切,但很快,兩個人就開始感到無話可說。

兩年不見的朋友,原是會有很多話說,但同時,兩年不見的朋友,彼此間卻也會無話可說,因爲,彼此所置身的世界已不相同,彼此的夢想與努力已沒有交集…縱然指囤之意不減,挂劍之心長存,但,那卻無助于相坐把酒時對共同話題的找尋。

“對了,怎麽改名字了?”

終究是世家子,王思千在人情往來上遠較莫名成熟,氣氛微一僵時,他已很快反應過來,知道要再啓話題,同時,也想到了那原本就令他甚感好奇的變化。

莫字私塾…塾師莫名,這打聽來的名字本來就已讓他感到奇怪,而當聽到理由之後,他則是更加啞然。

“是李倫的主意?”

“嗯。”帶一點苦笑,莫名表示,當初兩人成婚之前,李倫就一直拗着要他改名字。

“我才不要嫁一個姓無的,将來小孩都不好起名字,叫無聰明無健康的聽着很難受,可要是叫無病無災…那就更别扭,所以,你改了改了嗎!”

因爲這樣的理由,無名就變作了莫名。其實,其依李倫原來意思,是要連姓帶名統統改掉,但莫名偏也莫名固執起來,就是不肯,李倫也隻好依他。

“哦…”

笑說幾句,王思千心裏卻有些說不上的滋味,當年他雖然忘情遠走,但此事最乃天下第一無奈無法無可消磨,以他二十五六上的年紀,又怎能真正忘懷,上來半年裏面,每每想起,總是腹中如割,雖然也總能強運格緻功夫,制欲明道,因此反而功力又有增益,但…這樣子的“因禍得福”,卻始終非其所望。

如今轉眼兩年過去,他奔走四方,見識風度日長,俨然已侪身天下有數人物之列,他人提起,漸漸不再隻将他當作“人王之子”,心意也已漸漸平靜,因此上方敢再來看望兩人,但雖然如此,見着兩人相諧如畫的日子,縱一看便知清苦,卻仍然有一股子難說難道的意味萦繞心頭。

“對了,你們當初不是在人家裏作西賓的嗎?怎麽現在自己出來辦塾啦?出息會比原來好嗎?還是…”

皺皺眉頭,王思千道:“盧老三不知底細,爲難了你們?”說着眼中已有寒意。

當年想要安頓無名,卻又不願将事情弄至太爲人注目,王思千僅教王家的一名門客執了自己的名刺,稱這是“王家故客之子,甚娴詩書”,将他薦到外郡一名士紳府中做了西賓,畢竟,以他王家少主的身份,若果親自出面請托,怕反要累的無名在那裏席不安寝,盧家也算是地方上有些頭臉的人物,家中殷實,複看在王家面上,想不至虧待,誰想才兩年時間,今日一見,已告離館,着實令王思千好生不快。

“啊啊,不是的,是我自己辭的。”

一笑分說,莫名表示自己是主動離去的。

“盧員外對我很客氣…但那種富貴之家,我和倫都呆不太慣,加上我也不喜歡鎮天介圍着幾個被慣壞了的小鬼轉,所以合計一下,就辭館了。”

“哦…”

略覺好受,王思千卻仍感不解:那些孩童并無一個有富貴之相,顯然都是窮苦出身,能不能拿得出“束脩”都可疑的很,估計更談不上什麽年禮節禮。

“嗯嗯,我隻收很少一點點學費的…至少,要把他們的飯錢收回來吧。”

笑的很開朗,莫名表示說他們有别的經濟來源。

起身帶王思千走到另一間屋裏,見有幾排書架,掃的一塵不落。

“其實我一直都想開一間書鋪的,當初辭館也是因爲攢了一些錢,覺得夠了…”

志願本是開書鋪,私塾才是計劃之外的副業:這些孩童幾乎都是周圍鄉下農戶之子,因爲父母來縣城裏賣菜做工,家裏沒人看管,隻好都帶過來。

“他們也沒個管束,就隻是亂跑,後來倫就給我說,反正書鋪也很閑,不如辦個私塾,把這些孩子收起來,倒不一定教四書五經…”

反正也很少有人會有機會趕考得中,莫名主要是教他們一些常見字和算術,還有就是安身立命的道理。

“能寫自己名字,能看懂老爺的告示和衙役們帶來的字樣,能算一點帳…雖然也沒大用,但應該會對他們有些好處。至于錢嗎,就算我想收很多錢,他們家裏也交不起啊,所以幹脆就算了。”

(一點仁心…無名,你真得很善良)

微微的有一些感動,卻不肯說出來,王思千默默點頭,翻看着架上的圖書,看着看着,他的眉頭卻漸漸皺起。

“隻賣這種書…莫名,你真能掙夠吃飯錢嗎?”

從來都不是那種不懂世務的貴家子,又有這兩年浪遊天下的經曆,王思千可以說是“很知道”稻梁之術,至于各地有名書鋪,更是他從來不會錯過的地方,所以,一看這些架上書,他就皺起了眉頭。

“以史地之書爲主,雜有文賦,嗯,也有不少農桑醫書……完全沒有入試講章,也很少有稗官小說…這些書,在這樣的地方,你能賣掉多少?”

苦笑一聲,莫名卻表示,也沒有王思千想象中那麽差。

“靠培育吧…慢慢的,現在也有一些人喜歡看了。那怕隻有一個兩個也好,我總相信,會多起來的。”

眼中閃着希望的光,莫名表示說,他相信,有價值的文字終歸會得到其應有的地位,而他所最不願意做,就是去轉播那些在他心中“沒有價值”的東西。

這樣的執着,令王思千動容,卻也令他苦笑:因爲,莫名,實在并沒有多少這樣執着的本錢。

“可這樣下去,你授館時的積蓄還能用多久啊…我幫你吧。”

毫不猶豫的伸手入懷,卻被莫名阻止,這就令王思千有一點不快。

“和我也要客氣嗎?”

“不是啊。”

笑着搖手,莫名表示,有王思千這樣的朋友,他很高興,也很放心。

“其實我和倫早就商量過了,如果撐不下去了,就找你打打秋風…我們本來就拿你當最後靠山的。”

聽到這樣的信任,王思千微覺好受,但“我們”兩個字,卻又令他被微微刺痛,略一分心,便沒聽清莫名的說話。

“…這筆财源很意外的,不過正好及時,我們都很高興呢。”

“等等等等,你說什麽财源?”

“嗯,我說花啊,有人願意買我們這兒的花呢。”

被莫名帶到屋後,王思千隻覺眼前一亮:兩分來地上,長滿野花,雖然沒什麽名貴品種,但這種晚秋時候竟然還有花開,已足夠令人驚羨。

“喂喂,你們怎麽種的,這個季節怎麽還會有這麽好的花開?”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啊。”

同樣很迷惑的樣子,莫名表示說這裏本是荒地,有一些野生花草,李倫若閑下來,就會拾綴拾綴,有時也會拉着他一起幫忙。

“本來嗎,我們搬來時都是夏天,也沒指望它們再長,就是想幫着他們到掉冬,可不知怎麽回事,竟然越長越好,最近還開花了。”

秋日開花,那實在是很希有的事情,也引起了縣裏面幾家酒樓和當地士紳的注意,幾經商量的結果,到最後,有人願意出十五兩銀子來買這些花草。

“十五兩銀子?我看你這塊地也不值十五兩銀子啊!”

既知道朋友在經濟上已沒有問題,王思千也就不再勉強,但笑着拍拍莫名的肩頭,他還是要他答應,如果需要的話,千萬不要矜持。

“放心啦,千哥,我還沒清高到連朋友都不要的地步吧?”

說笑着,兩人走回院中,王思千眯眼看看,笑道:“李倫還沒回來呢…咦,你們還沒要孩子吧?”莫名點頭道:“唔,還想再等等…”突然想起一事,道:“對了,千哥,你上次教我的化功訣…”王思千一怔道:“怎麽,有不對麽?”

當初将其安頓之後,王思千遠行之前,向莫名表示,可以傳他一路拳腳,打熬身體,亦可自衛,誰料莫名卻獨獨隻願學那将他放出來的“琅琊化功訣”,這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用的技巧。

拗不過莫名的堅持,王思千最終還是将化功訣傳他,但此後的兩年中,他卻會偶爾爲這一決定擔心:雖然無用,但在原理上來說卻是繁複無比,對沒有任何法術基礎的莫名來說,實在很有可能走岔。

面對王思千的擔心,莫名卻笑的很開心:“沒有沒有,我是想給你說,我發現哪,還可以…”話未說完,忽聽有人粗聲喝道:“姓莫的,還不給我滾出來?!”

目光棱動,王思千面無表情,緩緩扭頭,見有四五條漢子正向這邊過來。

“莫名…怎麽回事?”

苦笑一聲,莫名指指屋後,道:“還不是這些花害的。”

深秋花盛,這在爲莫名夫婦帶來财富的同時,也爲他們帶來了困擾:被一些風水先生認定爲“寶地”并大加渲染,就開始有人想要謀奪這塊地方。

“這些家夥,前幾天已經來過一次了,威脅說不搬就砸…很野蠻啊。”

“嘿…”

低低冷笑,王思千的眼中已有怒意。

“莫名,你不要動,我來料理。”

縱然表露身份并不妥當,但一種不悅卻在将王思千燃燒,使他甚爲希望展現自己的神功,展現自己的身份…展現,一些莫名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倫不在…嘿,我在想什麽?!)

驚覺到自己的思維似乎在走向一些“可恥”的地方,王思千迅速收攝心神,同時,已聽到莫名在很從容的說話。

“不用不用,千哥,不用麻煩你的,我自己來好了。”

“可是,你…”

微感錯愕,也帶着一些不放心,王思千一眼看去,已知道那幾人的深淺:固然隻是些受人錢财的尋常地痞,卻也都身強體壯,前幾個手拎棍棒,未一個腰上還别了一把菜刀,皆一臉兇相。對王思千來說,他們固然是連蟲子都算不上的小人物,但,對從來也不曾習武的莫名來說,這恐怕就是一些翻不過去的山峰。

“請相信我啊,千哥。”

微笑着,莫名走上前去。

“沒錯,我隻學了化功訣,這在四千年來一直被你們王家認爲是‘無用’的功夫,可那并不等于我不能自保.”

“千哥,請對我有信心一些,這事情,我有信心自己處理好的…”

接觸已不是第一次,莫名更不是一個會和人用污語對罵的人,所以,很快,事情就發展到要用暴力解決。

按照莫名的講述,前一次這些人來的較晚,剛好趕上他那些學生的父母過來接人,衆怒之下,那些人灰滴溜溜的逃去,許是吸收了那個教訓,這一次選在午後,家家閉戶,果然沒什麽人來。

(莫名…你真行嗎?)

擔心,很快就變作驚訝,當第一個人把棍棒重重砸下時,莫名不閃、不躲,僅是微微的擡起手,迎向棍上,然後…棍棒便不複存在。

僵硬着臉,那因用力過大而險險閃倒自己的大漢愣愣的站着,手中,手中是半截斷棍,以及,很多正在随風飄散的白色粉未。

風吹過,逆風而立的莫名微微笑着,仍然保持原來的姿勢,輕輕放開手,手心中,同樣有一堆不知那裏的白色粉未,被風卷起,吹向前方。

“千哥,你看到嗎,這變化,是我想到的.”

沒回答,王思千隻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那四千年來,王家的任何一位先祖也沒有想到的情景.

發出憤怒的吼,餘下的地痞們似乎在相互壯膽,一起湧上,但,和剛才一樣,當他們的武器被莫名接觸到之後,就會有奇怪的“分裂”及蝕食“出現,不斷蔓延,将棍棒也好菜刀也好的什麽東西都統統化作齑粉。

(莫名,你…)

不同于那些不入流的地痞,王思千便可清楚的辨别和知道,每一粒的碎片,也都是裂做同樣的大小與形狀:邊長約是百分之一毫的小小白色方塊.

(這是,将琅琊化功訣的力量經改造之後,直接貫注向實體,本來用着将不可見之法術化解的神功,當用向具體的實物上時,竟然,會有這樣的變化…)

很快的,每個人手中也都空無一物,驚惶着,他們開始後退,并不追擊,莫名隻是淡淡看着他們,并将手握拳,舉過頭頂後,緩緩松開。

粉落如雪,灑在莫名的身上,臉上,襯着他那甚顯“自豪”和“陶醉”的笑意。而一直也和他極爲親厚的王思千,在看到這力量及笑容之後,竟也不自由主,打了一個冷戰.

“千哥,這力量,我想叫它做‘連橫’…你覺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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