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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幾個錯誤麽?”
神秘的笑着,那老頭穩穩端坐,胡須一跳一跳的,舉起右手來,道:“三個。”
“一,是你的氣質不對。真正的鳳子龍孫,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萬人衆中最醒目的那一個,那怕殿下你藏身在最污穢的地方,也是無比出衆,讓人沒法不注意到。”
“二,是你的……”
“你先等等!”
叫停對方,雲沖波皺着眉頭,仔細打量這老頭,突然道:“我見過你……在牧風府上那次,你是方師爺!”
……
沉默了一會,那個老頭突然間就從桌子後邊沖了出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殿下,您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剛才隻是想和您開個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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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有話就好好說嘛,裝什麽深沉呢。要是我剛才太緊張,一刀把你劈了,你現在那兒說理去?”
“這個……殿下宅心仁厚,必然不至于此啊!”
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方師爺的椅子上,雲沖波用一種幾乎是感動的心情,邊喝着熱乎乎的茶水,邊把别人用來佐餐的點心向肚裏塞,那方師爺賠着笑臉站在一邊,不住的擦汗。
方師爺的大名,叫方苓高,又有一個诨号,喚作“茯苓糕”,他家乃是積年的刑名師爺,祖孫三代都在刑部衙門裏幫襯吃飯,若論到刑名之術,那的确是極精深的。
“但小的不服啊!”
方師爺很有志氣,他覺得自己有決心有能力,完全夠潛力成爲白衣卿相山中宰相那樣的人物,隻不過還欠一個機遇而已,因此上,他一直很努力的在包裝自己,想要改走清客或幕僚路線,混到某個大人物身邊去。
“在下一直在寫一本書,叫獄中雜記,裏面記得全是在下祖孫三代的見聞心得,京中很多大人先生都看過,都誇我寫得好,洞穿七劄!”
“哦哦,是嗎?”
翻看了下,寫得果然頗爲精彩,各種黑段子小内幕,那怕是雲沖波這樣混在千門裏面曆練已久的人,也覺得頗漲見識。
“就是說,我被抓進來的時候,你就認出我來了?”
正想微笑點頭,方苓高突然反應過來,連連大搖其頭道:“不不,在下沒有,在下沒有,在下是您被押進牢房裏之後才認出來,之前您裝喝高了說胡話,抱着柱子在那裏嘔吐的時候,在下什麽都沒認出來啊!”
“你這樣就是叫自首啊你知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雲沖波總是承了方苓高的人情,如果沒有他當時從中轉缳,袁天心一旦被挂上刑架,自己隻好暴露身份,一旦那樣的話……
“不對,等等,你喊我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臉色數變,方苓高好容易鼓起勇氣,卻不知怎地又洩了下去,撲通一下,再次跪倒。
“殿下!爺!……求您了,就高擡貴足,從我們這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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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已是深夜,雲沖波郁悶的在街頭流連,不知何處可投。
剛才,方苓高聲淚俱下,向雲沖波擺事實講道理,指出了他如果再這樣逗留下去,必然會爲整個刑部衙門監獄,乃至刑部帶來大禍。
“……而且您也一樣藏不住身,對的吧?”
向雲沖波鄭重指出,刑部衙門監獄的内部管理,是非常嚴格、細緻、有效的,雲沖波想象中那樣蒙混個七八天,絕無可能。
“每個人押進來,我們就要立檔的,住宿何處,身家多少……不摸清家底,便沒法對症下藥。”
義憤填膺的告訴雲沖波,如果按他原來的想法,最多撐到第二天早上,就要輪到他被拉出來上刑架了。
“既然摸不出錢,那就得派些用場,象今天那幾個反賊一樣,拉出來打殺驚棍給大家看。”
指手畫腳,講到最後,方苓高幾乎是在咆哮了。
“我們不是在辦‘公事’啊殿下。每個人身上榨出來的銀子,都關乎到我們所有人。我們是在辦‘私事’啊!怎麽可能象殿下您想象的那樣,混充胡賴過去!”
總之,方苓高就是一層意思,雲沖波這樣呆下去,要麽就是被發現,要麽就是被欺淩到忍不下去于是被發現,到那時,大家誰都落不了好。
“所以……殿下!爺!求您了!”
看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跪在地人,哭得跟淚人似得說:“您就當我們是個屁,放了得了……”的時候,雲沖波,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拒絕了……
所以,現在,深夜時分,雲沖波隻能無限留戀的回憶着他那一大捧幹燥又幹淨的稻草,一個人孤獨的流浪在街頭。
(唉……向好裏想吧。)自嘲的安慰說,至少自己現在還沒有被發現,隻是在考慮“要往那兒去”,而不是“要往那兒逃”。
(所以,最重要是比較啊,一比較,頓時心情就會好起來嘛。)
努力振奮了一下精神,雲沖波看看周圍的路,準備先去找個小廟之類的地方翻到後院湊合一晚再說,至于明天的迷藏怎麽捉,那就是另一天的事情了。
……然後,他聽見馬蹄聲響。
前頭打着兩隻燈籠,無精打彩的一隊人馬從前面街角處轉出,馬上帶隊軍官似乎也是困極了,一邊打着呵欠,一邊眯着眼睛向這邊瞧着,揮起了手。
“那邊行人站住,我看你深夜獨行,非奸即……不死者?!”
最後一個聲音陡然拔高,頓時将全隊人馬都驚醒過來,雲沖波頓得一頓,心中所想,無非是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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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事,真是倒黴催的!)
黑夜下,尖利的竹哨聲此起彼伏,聽着着實煩人。
看清是雲沖波時,剛才那隊人馬的反應,非常之快。
第一時間扭轉馬頭,快速的逃了回去,反而搞的雲沖波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卻旋就聽見似乎是鼓破了胸腔吹出來的竹哨聲,響徹雲端!
沒人敢追上來,但也沒人敢假裝看不見:畢竟,從昨天開始,京中可是嚴辦了一大批緝拿不利的一線人員,這些苦命的巡夜兵馬們盡可能遠的吊着雲沖波,并用盡全身力氣吹着這些用來聯絡和警示的竹哨,雖然雲沖波很快就甩開了他們,卻甩不開這些在黑夜裏能傳出很遠的竹哨聲。
(真是的……還不如正經來幾個人打一架呢!)
然後,雲沖波就苦笑着停下了腳步。
“不死者,很久不見了。”
如同山峰一樣,子路沉穩的站在前方,把掌中大劍柱在地下,嚴肅的看着雲沖波。而他的身邊……是臉色仍然蒼白的顔回。
“你們……終于肯站出來了嗎。”
攤着手,雲沖波并沒有拉開距離或作防備,他苦笑着向前走,并向子路發問,儒門這一次把事情作到這麽大,到底是在想搞什麽?
“我覺得我們原來合作的不錯啊,何必說翻就……咦,文王?您也來啦?”
驚訝的張大了嘴,看向子路的後方,然後……雲沖波猛然加速,前沖!
面壁十年……圖破壁!
第一招,雲沖波便已将蹈海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