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曹奉孝的調度之下,戰局漸漸被納回到剛才的軌道當中,車輪般的攻擊不斷将謝晦的力量消耗着,其目的,則是在爲孫無法尋找機會,以備可以捕捉到做”最後一擊“的時間點。

…可,曹奉孝自己,卻越來越擔心了。

(從剛才起,謝晦的攻擊就開始變得很奇怪,越來越柔軟了…)

依靠新獲的計算能力,曹奉孝精确推演着戰局的每個變化,在他的計算中,再持續五十招左右後,謝晦的右後方将會出現破綻,而屆時,馮異與子路兩人應該能夠合力制住謝晦僅餘的左手,讓孫無法做出緻勝一擊…至少,從剛才起,曹奉孝是一直在這樣解讀着戰鬥的變化。

但現在,當計算能力被極大增強時,曹奉孝就不由自主的,開始去計算更深處的東西,去思考,去推測。

一些,在剛剛被他忽視,但現在,卻開始被他注意到和要向深處去挖掘的東西。

(合作,說起來是沒錯…但,如果是我,難道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去多求一些收獲…)

當鬼谷之石的力量全開時,曹奉孝便能輕松做到分心二用,汲汲以求同時,并不影響到他對戰局的操控,刀來劍往,戰況激烈不堪,十餘合轉眼即過,謝晦已開始漸漸被引向計劃中的方位,而“決策”,已是必須。

(嘿…真是麻煩,如果,能夠再多一點時間…)

一直都知道鬼谷石中蘊有無量信息,但當真正打開門時,曹奉孝還是不由得從心底發出驚歎,更…有一種略顯滑稽的感覺,一種“如果少一點,可能反而更有用”的感覺…

三千年所積的知識與情報,那數量,就太過巨大,而之中,更多有經已過時和無用的東西,要從中披瀝出所求的資料,實在不是一件易事,到頭來,海量信息的本身,反而成爲了限制這些資料發揮作用的最大阻礙。

依稀感覺到有危機的潛伏,卻沒法精确計算出來,曹奉孝竭盡全力在腦中檢索紀錄,希望能夠盡快找出所需的資料,來幫助自己決斷,但,當他幾乎再一次迷失在這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時,戰鬥,卻已逼近到了臨界點。

迫不得已,曹奉孝在猶豫中做出決斷,依照他的命令,馮異等人集結在謝晦的強側,将他僅餘的左手吸引住,同時,孫無法已繞到另側,做好了突擊的準備。

似有察覺,但要同時壓制住馮異的刀、子路的劍以及英正的獸牙,謝晦就有心無力,縱然他在以隻手壓制三大強者的同時,還能用尾指的餘力将曹文遠和曹元遠輕松震退,縱然當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沒有注視對手…但,從那看向孫無法的一眼中,曹奉孝分明讀到了太多東西。

…不忿、不甘、不服、不願,卻又,無奈。

箭已離弦,不能回頭,曹奉孝知道,很快,孫無法就将發起突擊,對沒有了右手的謝晦來說,這一擊就會令他受到足以緻命的重傷,那,也就是今夜這一戰的結束。

而這時,一個似乎并不重要的問題,卻出現在了曹奉孝的心裏。

(爲什麽…負責牽制謝晦的人中,沒有…沒有那名姓黃的老人呢?)

似乎不該發出這樣的疑問,因爲原是由曹奉孝來安排每個人的位置,但,當突然想到這一點時,曹奉孝就開始要想的更多。

并不認識黃麾紹,更不知道他就是“錦帆賊”的首領,曹奉孝僅知道天機紫薇稱其爲“黃将軍”,知道他是孫無法一方的強手,實力雖在玄武之下,卻不遜馮異,手中的兩條鐵鏈更似乎同樣也是禦天神兵,威力非小,極利羁摩。

但是,爲什麽,當最具決定性的一擊來到時,自己,卻會将這樣的一名強手,放置在外圍?

心動如電,曹奉孝迅速回溯自己自剛才接手起的一系列決策,卻發現,每次也沒錯,每一道命令,都是依着當時的“最高效率”發出,緩慢,但卻堅決的将戰局導向自己的目标。

繼續上溯,曹奉孝發現,的确自己每次也依最高效率發令,而之所以會将黃麾紹這樣一名強手輕用,是因爲從剛才起,他已在兩次困鎖謝晦時受傷,使他的戰鬥力下降。

似乎是合理的答案,但當再細想下去時,曹奉孝就要将他和曹元讓對比:一樣是依靠鞭鏈屬的神兵發揮幹擾作用,一樣是多次要咬牙硬抗謝晦的掙紮,曹元讓傷勢卻是遠輕于謝晦。

傷勢較輕…但那也不算奇怪,因爲,黃麾紹本就比曹元讓更強,所作的也更多,這樣算來,也就應該受到較重的傷。

…可是。

并不認爲黃麾紹是詐傷避戰,因爲場中實在有太多能夠看穿這種事情的強者,但曹奉孝卻相信,黃麾紹會在前期的作戰中受傷,應該是某個“計算”後的産物。

前期的戰鬥…由天機紫薇一手操控的戰鬥。

(是你讓這位黃将軍在前期的戰鬥中受傷,是你讓他讓最後的一刻成爲外圍的看客…但,師兄,苦心安排下這一切的你,卻又是爲了什麽目的了?)

困惑中,曹奉孝仍在不自由主的高速思考着,更多的信息被從鬼谷石中檢出,更多的疑問在心中泛起。

九十年前,謝晦假死還生,安排下這屠城入神的毒計…但,被一刀穿心,放盡全身血液而死的他,到底是怎樣能夠重獲生機?如果說是某些術法或器具的結果…當初前來讨伐的帝軍,又怎會容許謝家子弟對其的屍身這樣處理?

心動如電,卻始終也不得其解,當曹奉孝苦苦思考的時候,孫無法已将身形調整,更将無赦收起。

雙臂屈張,喀喀聲響中,更有顔色濃冽至紫黑色的電流自體内湧現,在孫無法身上四處流動,正是“混天七十二變”中的“驚雷變”,而若天機紫薇能夠看見,更必會極爲高興,因爲,能夠将紫雷青電迫運至如靛深黑,顯示孫無法的技巧的确已經再上層樓。

電流漸漸流向拳上,形成偌大雷球,而在這過程中,孫無法身上的氣勢更在不住增強,但,奇怪的是,孫無法的眼神,卻始終也帶着莫可形容的冷笑,一種,無論如何都和“殺氣”或是“霸意”這些東西沾不邊的冷笑。除此以外,他更無視于另一邊馮異等人的奮鬥,遲遲不動,隻是,靜靜注視着謝晦。

而,當看見謝晦的眼中也出現了同樣的冷笑時,他,才終于滿意。

“來吧,謝公…”

低低吐聲,他開始突進,不算遠的距離,但當他開始踏步時,就再沒人能夠看清他的位置,隻能瞧見,一道由電光組成的蛟龍,飛舞而起,盤旋不定,似在擇人而噬。

嚴格來說,這已與先前的規劃不同,可是,當那巨龍在天空逡巡時,卻自有強大的壓力降下,那種無形的壓力,就使僅僅旁觀的敖開心和帝象先也幾乎要不能支持。

首當其沖,謝晦兩眼眯起,緊緊盯住電龍,那種冷笑,也更加明顯。

“你…好象也知道了?”

毫無頭緒的發問,但立刻就得到了低沉的回應。

“…對。”

“那麽,爲什麽?”

電光閃閃,更有雷聲潛動,有此背景下,任何聲音也顯得含混不清。可,包括曹奉孝在内的每個人也都豎起耳朵,努力想要盡量多聽清一些東西。

“因爲,我很想試一試。”

“試一試,現在的我,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來…”

“…破神!”

“神”字出口,龍形急振,終于向着謝晦猛撲下來,當中,模模糊糊能夠看見孫無法的影子。

“嘿…”

冷笑出聲,謝晦仍然沒有去試着将左手掙脫,什麽也不做,他就隻是呆着不動,靜靜看着猛沖下來的孫無法。

隆隆聲中,雷龍沖下,狠狠噬中謝晦!引發巨大的震動,以及,響亮長笑,刺進每個人耳中的長笑。

“很強…真的很強…這樣的一拳,也許真得可以擊敗任何‘人’…但,年輕人,你要面對的,卻是‘神’!”

長笑聲中,雷龍崩壞,孫無法口吐鮮血,倒飛而起!

将他擊飛的,是拳頭!

一個堅強有力的拳頭,一個,長在謝晦身上的拳頭!

震撼的現實,竟使多數人連自己的眼睛也不肯相信,非要扭過頭去,看到那截仍然好好躺在地上的斷臂,似乎,這樣做了之後,眼前的一切就會回複正常。

五感皆得到強化,曹奉孝竟能夠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麽:在雷拳及體前的一瞬,謝晦的右肩傷口處,出現了快速的蠕動,血肉糾合成形,向外突出,自極爲古怪的一個角度發力,将孫無法的雙拳格下,之後,更順勢轟中他的小腹,瞬間擊碎他的護體金身,把他高高轟起。亦隻是到這些動作結束時,那血肉模糊的隆起才幹燥下來,出現了正常手臂所該有的樣子。

亦幾乎是同時,曹奉孝的搜索終于有所得,似乎是眼睛的所見刺激到了鬼谷石的動作,自那汗牛充棟的收藏中,他所想要的“一點”終于浮現,那隻是一個名詞,卻将他的疑問盡數解開。

(東山再起…原來是這樣,所以,謝晦才有本錢用那種險計…所以,師兄你才會安排這種險計…從剛才開始,你就希望借謝晦之手将我們全部殺掉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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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既通,滿盤盡解,一瞬間,曹奉孝已想明白爲何天機紫薇要苦心安排,不惜讓黃麾紹從一開始便勇進負傷。

(隻有這樣,現在,他才有機會來“救人”…對吧?)

正如曹奉孝所料,倒飛而起的孫無法尚未墜落,長鏈已然飛起,纏在他的腰間,将他輕輕扯過。

(手擁神兵“繩祖”,沒人會比他更适合這個任務,而當孫無法也受重傷的時候,縱然“逃走”,旁人也沒什麽可說的…況且,那時,隻怕也沒有任何旁人還有機會說什麽話了。)

一想到雲台山的人馬全數撤離的後果,曹奉孝便不禁要汗濕重衣,拼盡全力也隻能維持住一個“平衡”,若果乍去掉孫無法玄武黃麾紹諸人…那結果,除了“屠殺”兩字外,怕是無可形容。

(而且,謝晦最恨的首推帝姓,有二皇子在這裏,他一定會先求誅殺,所以,師兄他們雖然落荒,卻絕對不虞被人掩殺…)

越想越是心驚,曹奉孝一時間竟生出殺心,但幾乎立刻,他已已推想出種種後果,以及那種變化裏曹家的處境。

(嘿,還是不行啊,師兄…看來,任何“聰明人”都不可能殺到你,可是,若果,是仲康,一個沒有接受任何指令的仲康的話…)

黃麾紹接下孫無法,卻并未依曹奉孝的想象逃離,片刻猶豫之後,他依孫無法的指示,将他放平後揮鏈介入戰團,任他自己療傷。将之看在眼中,曹奉孝隻是冷冷一笑。

(爲主公算盡機關,到頭來,自己卻成了阻止計劃實現的最大阻礙,師兄,這也實在是一種諷刺呐…)

重傷至昏,天機紫薇現下根本沒法跟着逃命,而這種情況下,孫無法就斷然不可能棄其而去。盡管心驚于天機紫薇的深算,曹奉孝卻也被這種君臣之間罕見的的道義深深打動。

(孫無法,的确是難得一見的好主公,可是,亂世之中,這種道義,更大可能是讓他把自己也賠進去呐…)

沉思中,曹奉孝并未放松對戰局的掌控:重生手臂,一擊敗下孫無法,謝晦在上演這種奇迹之後,似乎也在付出代價,出手時力量漸漸減弱,開始向地面接近,遊鬥數合之後,更蓦地沖入花堆當中,一時間見亂花飛舞,須臾,衆花亂定,見謝晦昂然站立花衆之中,細細看來,竟由無數花莖聚合,複成雙腿。

重生隻手的謝晦,可用一擊敗下孫無法,而如今又增雙腿,一時間,就連英正這樣兇悍強橫的性子,也要心搖神悸,但,曹奉孝的臉上,卻現出了喜色。

(孫無法…他真得是很強,面對神域強人,他一樣能夠造成這樣的傷害…)

以花爲腿,謝晦按說就再沒有什麽弱點可言,周圍的敵人中,更沒有還有資格威脅到他,但,隻是靜靜站立原地,他甚麽也沒作,天上月光灑落下來,披在肩上,反顯着有幾分凄涼。

“大聖…到底成功了…”

吃力的語聲,卻是來自天機紫薇,自剛才的昏迷之後,他終焉醒轉。

“紫薇…”

同樣吃力的聲音,因爲孫無法正在運功療傷,一動也不能動,他隻是偏頭招呼一聲,但,從那寬慰的目光裏面,曹奉孝卻分明讀出了那份歡喜和關心。

“大聖,他的确是一個值得爲之效死的人…”

低低的聲音,直接響起于曹奉孝的腦中,令他愕然,不覺看向天機紫薇,正滿面疲色,似乎連坐着也嫌辛苦的天機紫薇。

“不奇怪,隻是你還不知道而已,當将你我腦中的鬼谷石調校到能夠共鳴時,我們便能通過之直接交流,那樣,比語言更快,也更方便…”

正如天機紫薇所說,曹奉孝立刻就發現,這,的确是更加方便,但也有其負面作用。在其警覺之前,他的一些“思考”已被天機紫薇直接感知。

“呵呵呵呵…”

感覺到曹奉孝的不安,天機紫薇發出低低的笑聲,道:“不會的,隻是你還不熟悉鬼谷石的用法,要封閉自己的思維其實很簡單…”

一個小小的提示,曹奉孝立刻已明白,并付諸實施,但,天機紫薇所知道的東西,經已足夠。

“你猜的沒錯,我的确是希望通過詐敗來逼着大聖逃生,把你們留作活餌…”

上來便坦然相告,倒讓曹奉孝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之後,他更在心底一歎。

“這一切,隻是工作…無愛無恨,純從利害角度出發的工作…身爲軍師,我們本就有義務去選擇那些效率最高的着法…所以,我也不會對你有什麽怨恨…這樣說,你滿意嗎?”

似乎對曹奉孝的反應有些驚訝,過了一會,天機紫薇方傳心道:“這樣…那就很好,這樣子…你才算是合格的鬼谷傳人…但,當你已有這樣覺悟的時候,我就更要把握各種機會來将曹家和你限制…甚至排除,這一點,你也明白嗎?”

對此,曹奉孝的答複更爲簡單。

“我也一樣。”

随後,他聽到了笑聲,意外,而又滿意的笑聲。

“很好,很好的答複。”

“從現在起,師弟,你終于加入到我們的世界中來了…”

寒喧畢,多餘的話便不必再說,立刻,天機紫薇向曹奉孝通報了他現在的狀态。

“我現在,幫不了你,剛才受創太嚴重,我現在根本沒辦法駕馭鬼谷之石…不,應該說,我現在還要将多數精力用來将之穩定控制,很快我就要再一次封閉五感,去專心療傷,所以,你還是要憑着自己,把這一仗勝下來。”

“有一些東西,你腦中原有,隻是還沒有查清楚,現在,我來告訴你。”

“進入神域之後,确有令斷肢重生的技巧,故老傳,那甚至是可以将整個身體也都重建…但,那卻是最爲困難和複雜的技巧之一,剛剛進入神域的謝晦,根本沒可能将之充分發揮…或者說,如果他連這樣的技巧也能掌握,那就隻憑一根指頭也能殺盡咱們…所以,他剛才所憑籍的,是另一個技巧,一個,相傳,隻有謝家嫡傳血脈,才能充分發揮的技巧。”

“…是‘東山再起’麽?”

“對。”

“東山再起…正是憑着這幾乎能在生死路上往返的技巧,他才能夠在九十年前詐死脫劫,也正是憑着這樣的技巧,他才能讓手臂重生,将大聖敗下…但,這樣的他,也已經将至極限了。”

腦中交流,兩人的目光卻都投射在謝晦的身上,仍然一動不動的他,若變了尊雕像一樣。

“剛才,大聖以電功爲掩護,燒蝕開他的防守,已經把雷勁轟入他的體内…這本就是大聖苦心研究,專門對付上位強者的技巧,今日一會,果然發揮作用…”

所謂“上位強者”,除滄月明外更無他人,唯兩人心知肚明,卻誰也不願挑明。

“強行使用東山再起,已該要付出代價,而大聖爺的一擊,更将他體内的平衡破壞…所以,他才要不惜釋出更多力量,去組花爲腿…”

“因爲,他,已漸漸不能再維持在‘第十級’上了,是吧?”

“正是。”

聲音愈低,眼睛卻愈來愈亮,天機紫薇道:“所以,今日一會,我們仍然還有勝算…縱然非出本意,但三名鬼谷門下聯手對敵,便是‘神’!也須得一敗!”

“三名鬼谷門下?”

爲這說法而大感錯愕,想要再問時,天機紫薇卻雙目緊閉,阻斷了和曹奉孝的一切交流,開始靜靜療傷,任曹奉孝去苦苦思考。

不過,也沒有維持多久,因爲,很快,變化已開始出現在謝晦的身上,劇烈的顫抖,皮膚上出現破裂,有深紫色的電流滋滋作響着溢出。這,就令每個人也感到“驚喜”,之後,曹奉孝的一聲大喝,更敲下斬釘截鐵的注腳。

“謝晦爲大聖所傷,力量已降,再非神域中人…欲完此戰,正是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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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在配合奉孝的說話,呼喝同時,謝晦的全身同時炸裂,端是慘不忍睹,而這,便是将安靜局面壓碎的最後一根稻草。

龍吟經天,最先沖上是連“前五強”也排不到的敖末日,“首倡者”會否成爲“首亡者”,在她,是完全不去考慮。

(不守将令,嘿…)

心底冷哧,曹奉孝卻不在乎,因爲,他相信,這反而可能是最快摸清謝晦情況的手段。

一往無前,雖未使用龍拳,敖末日的氣勢依舊驚人,一時間,謝晦竟似也有“欲避其鋒”的樣子,但很快,當拳腳可以及身時,他的真正反應就告出現。

輕側身子,以新生的右臂将敖末日的攻勢引開,左手更快速提起,閃電般斬向敖末日的頸後,動作幹淨利索,恰到好處,隻半招,已将敖末日迫入險境。

可看在曹奉孝眼中,這就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因爲,謝晦…他已開始要憑“技巧”對敵了。

單憑“技巧”,謝晦也能夠輕松斬下敖末日,但左手未及目标時,已另有巨臂橫空揮來,将他格住,正是僅比敖末日稍慢發動,幾乎是如影随形過來的英正。

悶吼一聲,謝晦全無變化,僅是手臂輕揚,已将英正震得抓握不住,倒退開去,但,敖末日也已把握這個機會同時退開。

微一發力就能逼退英正,謝晦用事實證明:縱然經已“降格”,自己也還保有九級之上的力量,當孫無法已喪失戰鬥力的時候,這仍然使他可以保有優勢。

…可惜,并非每個人也這樣想。

(謝晦…他對自己已經失去信心,他自己也不知道傷的有多重,不知道自己的力量還能支持多久,所以,他要開始“節約”着用,因爲,如果再一次降格的話,他就連“死”的機會都沒有了…)

心思急動,崔廣用劉家專用手法傳出密訊,教馮異可以加強攻擊,卻不知,自己的動作,正落在曹奉孝的眼中。

(這個動作,應該是劉家的密訊手法了罷…)

一時不能理解,曹奉孝僅能将崔廣的動作強行記住,刻入腦中,除了這小小收獲之外,他更爲馮異的動作而感到滿意,并順水推舟,将馮異前遣。

(這樣,很好,如此,才能更清楚的知道那件事情…)

揮刀沖上,馮異氣勢之強,更在适才敖未日之上,而不同于剛才的意外,在他沖前同時,子路、曹文遠曹文和以及陸康杜襲等五人便分散開來,爲其掩護。重刀斬落,即使是九級力量,也不能用肉身去硬接,而若要卸落并且反擊,側面的子路卻是同樣危險,正常情況下,謝晦就應該先避其鋒…至少,剛才漫長的泥濘戰中他一直是秉着這樣的模式在戰鬥。但,在曹奉孝冷笑着的目光中,他,卻做出了令馮異大驚失色的反應。

不避,也不擋,他竟向前猛沖,主動迎入刀光當中!

“你…”

驚呼半聲而竭,八級上段力量強者,成名已垂二十年的“大樹将軍”竟被謝晦一拳擊倒,而代價,是謝晦身上添了一道深處近寸,長近二尺的血口,尤其是胸口地方傷得最深,連肋骨也能隐約看見,慘白慘白的。

(力量減弱,但,他的智慧與氣度卻回來了,面對一個不再“怕死”的謝晦,就再不能套用剛才的模式了…)

對謝晦當下的狀态做出判斷,曹奉孝更心思急動,想要爲下面的戰鬥找到最合理的模式,而這時,戰鬥就暫時停止,不再有主動的圍攻,同時,謝晦也沒有其它的動作。

月色下,他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拳,那剛剛一擊轟斷馮異六根肋骨的拳頭。

随後,他開始狂笑,肆無忌憚的笑,刺耳的笑,笑聲中,曹奉孝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糟了,他發現了,當前最大的危機,被他發現了…)

笑聲驟止,謝晦緩緩轉頭,瞪眼看向帝象先。

“孫無法…還有另外一個,都已倒下人,當然,我亦已變弱。”

“傷我…甚至是殺我,你們這些人,的确做得到。”

“但,我就很想知道,如果我不怕受傷…也不怕死的,去要殺掉你們中的一個,就憑你們,又有誰可阻我了?!”

最後一個“了”字餘音猶震,謝晦,已然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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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是因謝晦已高高躍起,翔于空中,一時間,幾令人疑他又重返神域。

反應最激烈的,是曹奉孝,攘臂急呼,他今夜還是首次如此失态。

“保護二皇子!”

早在曹奉孝發令之前,英正已閃到帝象先身前,之後,子路曹文遠等人更急急掩至,一時間刀劍并舉,也算殺氣森嚴。但,正如謝晦自己所說,當孫無法和玄武俱已倒下時,就沒有人能真正擋下謝晦!

血花飛濺中,謝晦身上再添三處傷口,但以之爲代價,他就将杜襲擊倒,把抱傷上陣的王冉之斬到不能再起。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是兩人都沒有立刻斃命,但看在曹奉孝眼中,這就更令他心憂。

(僅求暫時剝奪敵人的戰鬥力,這的确表明他連一分力量也不願多費,可從另個角度來看,這就說明他已懷有必殺之心…二皇子,真得糟了。)

一瞬間已推算出數十種變化,每次也不例外:面對複數強敵又不注意保護自己,謝晦将會浴血倒下,但同時,另外一個結果,卻也始終不變。

帝象先,戰死!

汗珠泌下,曹奉孝窮盡心力組合手上的資源,卻始終沒法計算出更好的結果,焦急之中,他卻又不由想起剛才天機紫薇的另句說話:

(三名鬼谷門下聯手對敵…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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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橫江并施,兩柄倚天神兵的威力将謝晦稍稍阻滞,使帝象先可以退開數步,讓過了謝晦的全力一擊,之後,帝象先的眼中更閃過冷酷而堅定的光芒。

“這麽想要殺我嗎…但,這隻會讓你倒下的更快啊,謝公!”

停住腳步,再次硬接謝晦的攻勢,後果是帝象先幾乎被震殺當場,但這,也使曹仲康和曹文和能夠雙雙把謝晦擊中,将之看在眼中,曹奉孝不由爲之震動。

(竟以自身爲餌,來限制謝晦行動的模式,這樣的話,的确會使其它人的命中率大增加…可是,這也極大增加了自己的風險…二皇子,你…你的确是一個能夠帶來“中興”的人…)

欽服同時,曹奉孝更開始全力配合帝象先的計劃,而這,卻又令另外一名傷員開始焦急不疊。

“非涯…”

恨恨咬牙,敖開心卻也沒有辦法,雙臂盡被震斷,他就是勉強上前,也隻是送死而已。

可,當看到帝象先再次吐血踣地,險些被謝晦刺殺時,當看到子路因爲拼力相救而被謝晦擊斷腿骨,同樣倒地不起時,敖開心,他再不能忍耐。

…隻因,他就知道,要阻止謝晦,并非無人可以作到。

…隻要,願意,付出代價。

“姐…不,敖末日!”

“做你能做的事情吧!”

大吼出聲,敖開心翻身站起,而對此,敖末日的反應則是短暫的驚訝,之後,臉色變做慘白。

“弟…你不要胡鬧…”

“住口!”

神色鎮定,口氣卻是極重,一句便截斷掉敖末日的說話,敖開心眼中再無嘻笑之态。

“敖末日不願意服從,那末…狻猊龍将!”

語氣如鐵,敖末日身子劇顫,咬一咬牙,終于躬身道:“在!”

目光棱動,敖開心一字字道:

“以你應該明白的名義…我現在就在命令…命令你,做你該做的事吧!”

(椒圖龍将…他在搞什麽?)

因眼前所見的一切而深感震驚,曹奉孝實未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兩人交談中流露出來的東西…實在,有太多含義。

盡管敖開心的命令含混不清,敖末日卻似乎完全明白,重重踏裂地面,她借力翻起,落在敖開心的身後。

“弟…”

語聲猶豫,似乎還希望能有所變化,但當敖開心隻是不耐煩的冷哼出聲時,敖末日就再不多話,雙拳齊出,重重擂在敖開心的背後!

敖末日的全力一擊…那就使敖開心如斷線紙鸢般飛出,飛向,謝晦所在的方向,飛到了他與帝象先的中間。

“小子…”

低吼出聲,一直也不願下殺手的謝晦,他終于憤怒。

“看在與‘三王世家’幾千年交情上,我始終也對你留情…但,當你對這趙家的小狗如此忠誠時,試問我又怎能讓你活命了?!”

放棄掉追擊帝象先的機會,謝晦反手而起,并指戮向敖開心的小腹,看在曹奉孝的眼中,這個動作便能說明很多問題。也使他将另一個疑問想通。

(口稱要下殺手,實際仍然隻求制敵…謝晦,他并非隻爲了節約力量,他也是因爲不想和其它世家結下深仇,不想給謝家留下沒法轉寰的包袱…這說明,他已不再指望能夠獲得勝利…但,這樣的話,二皇子就更危險…)

快速盤算着下面的應對之策,曹奉孝更爲敖開心的行動而感到好奇:雙臂已折…不,就算是四肢完好,他又憑什麽能夠去阻擋謝晦了?

…答案,是八個字。

“白色寂靜,龍封六界!”

虛翻半個跟頭,敖開心竟以兩腿發力,使出了九式龍拳中最利阻滞封禁的“白之拳”!

重腿如奔雷踏下,迎上謝晦的劍指,唯指腿相撞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唯聲音,一切,都随這一觸而靜止。

若變了兩尊雕像一樣,謝晦左腳踏空,右腳蹬入土中,身形微側,左手橫掌護在腰間,右手并指成劍,與敖開心的雙腳相接,将他整個人也托在空中。

“請快些…求你們,快些出手吧!”

似乎将所有的力量也都自剛才的一擊送給敖開心,敖末日連站着也不能,委頓于地,神色極是焦急。眼角,更出現了似乎絕不會在她身上出現的淚水。

(白之拳,可是,怎麽會…)

揮手,發令,曹奉孝就自信自己的安排必可将所有尚有戰鬥力的強者發揮到最勁,而同時,他心中更因敖開心的這一擊而震憾不已。

(紅金黑白,橙綠青藍紫…九式龍拳中,“九子龍将”所能學到的隻有“後五式”,前面的四拳,不是隻會出現在曆代武德王的身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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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持續了十餘個彈指,敖開心已告破功,謝晦重獲自由不說,指上迸發的強大劍氣更将他硬生生射到對穿,中間,還夾着輕微的骨裂之聲。

…但,謝晦,他也已經完了。

十餘個彈指的僵硬,已足夠讓他用花莖組成的雙腿被砍斷,讓他的胸腹被刺斬,讓刀劍拳腳象雨點一樣落在他的身上。

甫回自由,他已用密集若萬花競落一樣的劍氣将每個敵人也都逼退,那一擊的威力,甚至還大過之前的任何一次,更使得曹仲康和曹文和也終于不支倒下,使得曹元和與太史霸半邊身子都被染紅,但,在每個人的心中,卻都浮現出了四個字。

回光返照……

有着淩駕于所有人之上的力量,剛才的攻擊沒有讓謝晦立刻斃命,但,那所造成的傷勢,卻已足夠爲今夜的戰鬥劃下句号。

“嘿…哈,哈哈哈哈…”

自嘲的低笑,很快轉做悲怆的長笑,笑聲尖銳凄厲,竟連天上的浮雲也似乎在被震動。

“好,好,好個小鬼!”

“想我謝晦,到頭來,竟仍是如此收場麽?!”

笑聲中,孫無法默默閉眼,似已不忍再看下去。

可,曹奉孝,卻皺起了眉頭。

(那是什麽…)

感到一些莫名的不安,曹奉孝努力想要看清謝晦,但幾乎整個身子也流滿了血,曹奉孝一時并不能看出些什麽。

“死…看來已又在向我招手,而這一次,我大約也不再有機會醒來…可是,我還記得,我剛才說過一句話…”

緩緩低下頭來,謝晦向周圍環視,目光,真個如炬。

“我記得,我曾說過…”

“如果我不怕受傷…也不怕死的,去要殺掉你們中的一個,就憑你們,又有誰可阻我了?!”

說話中,謝晦左手重重擊地,竟然,再度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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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東山再起!糟了,他竟然還能再用一次…已經完全不在乎後果了…)

曹奉孝最擔心的事情很快就被親眼證實,血水流落,現出新生的皮膚,依舊是緊繃,閃爍着生命的光澤,曹奉孝卻知道,這隻是假象,本質仍是在透支今後“健康”的技巧,沒有了神域力量的支撐,謝晦很快就會被打回原形。

但問題是,這個“很快”,到底要等“多久”,才會“到來”?!

謝晦再起,幾乎令每個人也都絕望,就連心志堅強如帝象先,一時間也要感到恐懼…但,他的首選目标,卻不再是帝象先。

“忠心的小鬼,也是出色的小鬼…我謝晦,就盡我最後的努力,給你一個‘尊重’吧!”

語聲轉作尖厲,謝晦急速掠向敖開心,這,幾乎每個人也沒有料到。

急掠同時,劍氣經已灑出,将敖開心周圍的每寸空間也都割裂,那是爲了阻止敖開心的逃離,也是爲了阻止可能出現的救援者。面對此,敖開心隻是苦笑一聲,對着謝晦翻成白眼,并将兩手的中指一起比出,嘴裏面喃喃的,也不知在說什麽。

但,盡管意外,盡管危險和困難…還是有救援出現。

血肉橫飛,第一個援兵似乎完全不自量力,立刻就被劍氣生生割成數截,殷濺滿天,但,這樣的犧牲卻使緊跟其後的另一個人可以把握機會沖入,将敖開心抱住,并迅速向另個方向滾開。

幾乎是滾開的同時,敖開心原本所在地方已被滔滔劍氣完全淹沒,而後,更有驚怒的叫罵聲傳來。

“姓英的,你…”

一滾,已然站起,英正森然道:“這筆命債,算在英某頭上就是。”

無力苦笑,敖開心低聲道:“你抓了那姓朱的家夥做替死鬼麽…”就聽英正冷冷道:“别人的命也就算了…咱們的交情,可還沒好到讓我舍自己的命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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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這樣說,但剛才這樣沖進去救人,實在也是幹冒奇險的…不過,如果沒有另一個願意舍命的人,英正,也救不到人的…)

英正滾離的同時,帝象先也已殺近,将橫江播弄如盾,他就成功将謝晦停下,當然,這一半也是因爲他自身的誘惑。

五指虛拿,懸在帝象先胸前,謝晦喘息道:“從來都是臣爲君死,誰曾聽說君爲臣亡…”不覺又看了一眼孫無法,歎道:“你們…都很講道義。”

橫江已被擊飛,帝象先空手面對這近在咫尺的兇神,神色依舊鎮定,道:“這是我該做的。”

謝晦瞪眼道:“可…可我還是要殺你的,你很講道義…可你的祖宗卻不講…父債子還,子債孫還…這也是道義…”

淡淡,帝象先道:“我知道。”想一想,他又道:“但我并不想死。”

謝晦冷笑道:“哦?”

帝象先看看英正,忽然笑道:“我過來時,其實并沒想到英先生會出手。”

謝晦怔一怔,道:“哦…你本來有信心,憑一人之力來救人…你任什麽?”

一笑,帝象先道:“就憑這個。”說着,他探手入懷,再取出時,卻多了一個鐵盒,他将盒蓋打開,曹奉孝苦于離得太遠,又被兩人身子遮着,看不清那是什麽,卻聽謝晦咦了一聲道:“這…這是那‘鑰匙’…原來是落在你們手上?!”聲音竟然微微顫抖。

正不知謝晦到底在說些什麽,曹奉孝心中卻忽然一動。

目光微閃,他已将周圍盡數審視一遍,閉目片刻,再睜開眼時,已是燦然有光。

(原來是這樣嗎?師兄你說“三名鬼谷門下”…難道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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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帝象先的鐵盒而大爲震動,但這卻改變不了謝晦的意願,瞪着眼,他道:“若果想用這東西換一條命…你自己覺得可能嗎?”

緩緩搖頭,帝象先道:“那有這種好事…”

“我,我隻是想…”

他語聲漸低,謝晦也不禁道:“想什麽?”卻聽帝象先銳聲道:“毀掉它…”說着已反手過來,在盒底上重重一擊,聽得喀然聲響,盒中物色顯已碎裂。謝晦大感意外,又顯是極爲心痛,怒道:“你…”卻聽帝象先續道:“…用它,殺你!”方一懔,見帝象先雙手并施,一齊轟在盒底。

帝象先落于謝晦掌底,餘人投鼠忌器,沒誰再敢向前,帝象先這下子驟然發難,諸人更是意外:謝晦再怎說也還有九級修爲,帝象先神兵已失,憑什麽來主動邀戰?唯,戰果卻令每個人也都深感意外。

自盒中湧出的,竟是火!黑色的火!

“這是什麽東西!?”

驚怒交加,隻因謝晦的整條手臂便已被這黑火燒沒,燒成了什麽也不剩下的虛空,那傷勢,更将謝晦的半張臉也燒毀,若非火焰隻一閃便告熄滅的話,就算把謝晦整個人都燒沒無存,怕也不是什麽難事。

(這個程度的殺傷力,就算是天地八極在此,也不會好看多少,這是什麽…)

深感驚駭,曹奉孝尚是初次見識到“黑火”的威力,而當他搜遍腦内也找不到關于之的記載時,就更加的困惑莫名。與他相類,幾乎每個人也因這種可怕的威力而說不出話來。

一種,可以将有九級力量的強手輕松重創的武器,或者随便什麽也好,這已遠遠超出了長期以來形成的認識,一瞬間,包括子路和王冉之,甚至是英正在内,都暫時忘卻了身爲“臣下”的義務,開始認真考慮,剛剛所見的事情,對自己所屬的家族意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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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公公說的沒錯,這“鑰匙”不僅僅是“鑰匙”,更是一件強大的“武器”…但,現在失去掉它,也就不再有機會掌握到更多了…)

眼見這一擊并未能将謝晦燒殺,帝象先唯有急退,同時,更在肚裏默默歎息。

(父皇交待的事情亂成一團,還丢了這唯一的鑰匙,回去之後一定要被公公念死掉…大黑一定也會罵我…不過,反正,也值了。)

适才再三遇險也沒有動用,隻是到了敖開心爲他而涉險瀕死時,帝象先便别無選擇,這便是“道義”,他所深信,并願意爲之付出代價的東西。

“狗東西!!”

吼叫已幾乎變作哀嚎,近瘋狂的謝晦不顧一切撲擊着帝象先,再不顧忌力量的節約,同時也不再能精确控制,他在追擊同時,也将周圍的一切都劇烈破壞。

十人九傷,還保有完整戰鬥力的屈指可數,如果不是因爲重傷後的謝晦出手已愈失精準,帝象先早已了帳,而縱然如此,局勢也可說是險過剃頭。

(謝晦…他的生命力應該早已枯竭,可以這樣支持他的,隻有仇恨…真是可怕的東西…)

神色依舊鎮定,曹奉孝指揮着僅餘的數人努力掩護,但今次,當謝晦已近瘋狂時,隻數招,他就将陸康斬殺,而曹仲德也隻是由于曹文遠的拼力狙擊,才得全首級。

…可是,終于,曹奉孝,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對,再退後一些,再退一些…)

在不自覺中,帝象先的去向已被曹奉孝透過對其它人的安排而操弄掌中,盡管每個動作也是出于自己意願而選擇的“最佳”,但實際上,他正在退向曹奉孝所“希望”的地方。

(很好…現在…已經…可以了!)

“你該出手!”

突然響起的吼叫,竟是出自曹奉孝的口中,唯謝晦已近瘋狂,根本充耳不聞,倒是帝象先一驚,險些被謝晦斬中。

“你該出手!!”

再吼一聲,幾乎每個人也以爲曹奉孝是在對孫無法提出要求,便連孫無法自己,也開始努力站起,隻是他實在傷的太重,方一動作,便幾乎摔倒。

“你該出手!!!”

第三次吼叫,終于換來回應,卻是…一個,任誰也沒有想到的回應。

“好眼力。”

低沉,幾乎是陰森的語聲中,開山刀的屍體突然彈起,更将馮異之前被謝晦擊落的大刀抄至手中。

謝晦帝象先一追一逃,正趕至這屍體僵卧之地,如今忽生奇變,都是全無防備,直待到那“屍體”撞至兩人中間,謝晦才似乎驚覺過來。

“你…”

沒有說完,這便是謝晦在世上留下的最後一個字,耀眼刀光,自下而上閃起,那剛剛複活的“屍體”以一記“反手刀”,将謝晦活生生剖作兩半,之後,更屈臂回來,橫裏再施個“推刀式”,剛好将謝晦的心髒自胸中掃出,緊接着再一翻腕,刀光絞動,把心髒撕作粉碎。

砰然聲中,謝晦被分作四片的屍體落回地上,僅餘的一隻左眼,仍是睜得大大的。

…已經持續了整夜,似乎不會再有結束的戰鬥,終于,完結了。

一刀斬殺謝晦,開山刀輕輕落下,将大刀駐在地止,手按刀柄,一言不發。

按說,比諸周圍的任何一人,開山刀都隻是一個小角色,一個大将軍王帳前的殺手,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但,一個小角色,卻又怎可能這樣子将謝晦一刀終結了?一個小角色,他又怎會散發出這樣山停嶽屹,不可一世的氣勢了?

困惑中,每個人也不知如何開口,隻有帝象先,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卻又好象根本不肯相信。

最後,仍是曹奉孝打破安靜,率先躬下身子。

“國子少監曹奉孝,參見大将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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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奉孝的說話,并未立刻令每個人也接受,但當帝象先也躬下身雲,道:“象先參見叔王。”時,衆人才終于相信,眼前這到現在還看不到長相的刀手,便是傳說中神秘莫測,統領“平南九道軍馬”,将整個南方牢牢壓制的大将軍王,帝颙嗣。

統軍駐南,已多年不曾返京觐見,就朝中重臣也鮮有識得帝颙嗣者,如曹文遠等英正等新進更是瞠目不識,但“大将軍王”四字卻是仰之已久,唯一直以來,關于帝颙嗣的資料中多指其爲精于謀略,深得軍心的無敵統帥,卻從來也不曾親曆矢石,更沒有任何記錄曾表明其擁有八級以上的力量,可是,現在,這将謝晦斬殺的一刀,卻将所有這些判斷擊的粉碎。

紛紛施禮,諸人多有在心中贊歎帝颙嗣的“深藏不露”,但曹奉孝,他想的卻更多。

(這種感覺…這不是可能“練”出來的感覺…這個人,他必定有過很多次實戰的經曆,隻有在陰陽路上遊走過的人,才敢于這樣的去戰鬥…)

顫抖着,曹奉孝得出了讓他自己也難以置信的結論。

(所謂“開山刀”…恐怕本來就隻是大将軍王的另外一個身份,一個他用來埋名煉刀的身份…但,身爲鳳子龍孫,手擁百戰雄師…又有什麽理由,逼得他要這樣秘密的将自己增強…)

理由…其實也無用多想,畢竟,上一次的血染帝京,距今也還不到二十年,但,苦苦思索,曹奉孝卻還是希望找出更多的解釋。

(沒那麽簡單,如果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被仲公公遣動,不會現在來到這裏,揮出這最後一刀…)

苦思中,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帝颙嗣…他終于也出手了…下面,師弟,要靠你幫忙了…)

愕然中,曹奉孝看到天機紫薇已睜開眼睛,同時,黃麾紹與太史霸更以極爲警惕的姿态回撤到孫無法周圍,其戒備之色,竟較剛才還要爲甚。

猛省,曹奉孝暗罵自己的糊塗:當謝晦經已倒下時,孫無法一衆便已不再有做爲“友軍”的價值,這顆便說價值百城也不爲過的首級,對帝颙嗣的誘惑力,也實在是可想而知。

(所以,師兄你剛才才想要撤離…在發現了還有仲公公的伏筆之後,你就下定決心要盡快撤離…)

欽服于天機紫薇的眼光和判斷,曹奉孝更快速思考,但,倒不完全是因應于天機紫薇的請求。

(如果…不…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師兄所指的,仍然是最合适的道路…可怕…)

心底苦歎,曹奉孝在權衡利弊之後,終于還是判定,當前,讓今夜和平結束,才最符合曹家的利益。

亦是在此時,帝颙嗣緩緩轉身。

黑巾掩面,依舊看不見他的樣子,隻一雙眼睛精光閃閃,盯住孫無法。

“混天大聖…當今天下最大的亂源,我帝家的頭号敵人…多年以來,始終也和我們糾纏不休。”

“而,若果,我,現在,對着你出刀的話,一切,是否就可以…”

“…重返太平?”

充滿挑釁意味的說話,雖然不含任何力量,卻令每個人也喘不過氣,首當其沖的自是黃麾紹與太史霸,兩人臉色都極爲緊張,尤其黃麾紹,雙手竟不自禁的有些顫抖。反是孫無法,隻是靜靜打坐,似乎什麽也未聽見,稍遠處,玄武側卧地上,已是很久沒有動過了。

“若果現在出刀…大将軍王,我就能夠看到未來…看到,一個重傷難愈的強人,在天下太平之後,是怎樣被冰火九重天圍殺。”

勉力支持着坐起,天機紫薇一邊喘息,一邊向帝颙嗣作出回答,聲音固然微弱,卻有着完全對等的氣勢。

微微軒眉,帝颙嗣似乎并沒有考慮到這樣的回答,而在他開口之前,曹奉孝已先躬身道:“回王爺,下官兩名義兄剛才被謝賊傷的極重,地無良醫,請王爺垂憐,先略施援手。”

奇怪而突兀的請求,幾乎可說是“不合時宜”,但,帝颙嗣卻在沉默片刻之後,緩緩點頭道:“準。”說着,已走向曹仲德的身前。

一步,兩步,堪堪走至,帝颙嗣深深吸氣,将左手伸出,按在曹仲德胸前,閉目道:“放松一些,我看看…”說着忽然悶哼一聲,身子劇震,手臂甩起,掌心早已開裂濺血,卻是自内而外。

“謝晦,你好…”

虎吼半聲,便告澌滅,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帝颙嗣,已經倒在地上,雖掙紮着要坐正身子,卻隻晃了一下,又告摔倒。

一衆目瞪口呆中,天機紫薇扶着曹奉孝咬牙站起,向帝象先拱手道:“二皇子…長夜終有央,長宴終須散,就此别過,可好?”

沉思一時,帝象先拱手笑道:“日後,沙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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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瓜都,東山,孝陵衛前。

“放下帝颙嗣來做最後一把彈弓,仲達深謀,确實可怖…”

似深有所感,天機紫薇眉間若鎖,目光飄缥不定,似在看着很遠以外的東西。

“不過,帝颙嗣的急智也委實驚人,見機如此之快,又做的如此逼真…看起來,真得要把對他的估量調高一線才行了。”

輕輕的甩動雙臂,孫無法的臉色仍還有些蒼白,聽天機紫薇這樣說,他便道:“就是說,你還是認爲,帝颙嗣的傷勢并沒有那麽重…那隻是他在故意做僞?”

“對。”

顯是對這個問題熟慮已久,天機紫薇從容點頭,道:“這就是最好的退場勢,任何人也無話可說,就算仲達…仲達也找不着什麽借口。”

一笑,孫無法繼續活動着身體,邊笑道:“要把這樣一些棋子操縱…仲老公兒也真是辛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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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來,對瓜都所發生的一切,特别是關于帝颙嗣的動向,天機紫薇細溯精慮,已做出全盤判斷,并在曹奉孝離去前與他交換了意見。

兩人一早已形成共識,認定帝颙嗣該是被仲達拿住了什麽證據,又或是警覺到了謝家的動向,遂決意與之切割,而以仲達手段之深,當然不會隻是容他交待些些情報便算。

“至于具體的手法,我想,無論如何攤牌,帝颙嗣都應該會隐瞞掉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而仲達…他應該是早已心裏有數,卻又詐做并未完全掌握,通過這樣的操作,帝颙嗣自然就會主動請纓,來主持這邊的事情…”

對天機紫薇的判斷基本認可,曹奉孝也認爲,帝颙嗣來此,應該就是爲了确保可以親自封掉謝叔源的嘴,至于仲達究竟是怎樣操縱帝颙嗣,他則有不同的看法。

在曹奉孝的判斷中,很可能從一開始仲達就掌握一切,要通過帝颙嗣來自謝家手中偵取一些什麽,但當帝少景重傷之後,帝京的權威被削弱,眼見野心家們一一開始蠢動,仲達也唯有将這裏的事情結束:一則是資源的日見窘迫使他不能再同時維持太多的謀略,二來,他也需要向全天下證明,帝少景雖然倒下,帝姓中卻仍有強大的支持者存在。若非如此,低調多年的帝颙嗣,也沒必要以如此高段的一個姿态亮相出來。

“大将軍王,當然不會隻是一顆能夠輕易操縱的棋子,究竟有沒有弄假成真的心意,怕也隻有他自己才明白…但,我想,謝家的仇恨,卻怎也不會改變,所以,仲公公也就不用擔心會走向失控…”

同樣認爲仲達會判斷到孫無法的親臨,認爲帝颙嗣很可能的确負有在最後“掃庭犁穴”的責任,當天機紫薇對曹奉孝緻謝時,曹奉孝也不再謙遜,坦然受之。卻又表示說,其實也無需多謝,因爲,對曹家的利益來說,讓雲台山存在下去的确就是更好的選擇。

“而且,我想,在大将軍王,他也并不是真得想殺掉大聖,他所想的,隻是趁機勒迫,獲取一些類似‘城下之盟’的利益,之後,他自然有辦法在戰鬥中‘傷勢發作’,任師兄你們遁走。”

呵呵一笑,天機紫薇道:“所以,他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強硬’的反擊他。”

亦是一笑,曹奉孝道:“所以,我想,大将軍王應該也算是欠了我一個情,一個幫他下台階的人情…不過,就不知他領不領了。”

天機紫薇笑道:“領,一定會領,領了之後,也一定會還。”

曹奉孝苦笑道:“當然會還,而且多半還是仲公公親自來還…對麽?”見天機紫薇微笑點頭,又道:“隻怕我們曹家倒接不下呐!”

想一想,又正色道:“桑北兵事上…”天機紫薇苦笑一聲,道:“師弟好大胃口!”

曹奉孝笑道:“師兄若是後悔受了我這個情…”天機紫薇卻揮手道:“不悔不悔。”說着又笑道:“曹太師雖然在桑州經略多年,但地方上不識時務的橫強,卻是那裏都有的,師弟隻消遞過信來,奔南帥一定代勞…”反說的曹奉孝變了臉色,怔一怔才笑道:“這倒算是幫我們忙了…那我們當然也不會介入…師兄這般還情法,倒也精準的很哪。”

笑容漸斂,天機紫薇道:“‘欠人一文錢,不還不痛快’…那是‘道義’,是主公們要重視的東西,但在我們,在我們這些人…”說着臉色愈形嚴肅,他續道:“在做出‘承諾’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刻計算出‘毀諾’的成本以及‘踐諾’過程中所能取得的好處;而當聽到别人的‘承諾’之後,也同樣要立刻計算出在其立場上的這兩項結果…如果因我對桑北的謀劃而吃驚,那你還需要增強自己‘計算’和‘推測’的能力,而如果對我這樣做感到失望的話…”

冷冷的,天機紫薇丢出最後的總結。

“那麽,師弟,你就還需要增強自己身爲‘軍師’的自覺。”

“…記住,既然身爲‘軍師’,你唯一的義務就是引導主公用最小的代價走向勝利,‘毀諾’之所以不可爲,隻是因爲多數情況下,那樣的代價還要大過‘踐諾’,絕對不是因爲那樣‘不道德’或者‘不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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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早已離瓜北返,但每當回想起他的回答,天機紫薇還是會有一些微微的不舒服。

(也許,今次最大的失誤,反而是喚醒了他也說不定…)

心神方略分時,卻聽玄武道:“先生,時辰将至了。”天機紫薇猛省回來,定一定心,道:“哦…好的。”

(不管怎樣,曹家現在都還沒什麽資格來破局,至多,他們也隻有本錢去行“扶天子”之計…那對我們隻會更有好處。但是,如果,師弟的能力得到機會,去和更高層面的勢力相結合的話…)

潛運心思,天機紫薇一邊已經自懷中取出一隻殘破不堪的鐵盒,托在掌心,正是當初帝象先所攜。

兩手上下夾住鐵盒,天機紫薇右眼中異光漸盛,過一會,道:“大聖,玄武先生…可以了。”

對視一眼,孫無法及玄武各伸一手,按在天機紫薇兩肩上,默默運力。

随着兩人将功力注入,天機紫薇雙手漸漸分開,中間有柔和白光亮起,鐵盒沐浴于白光當中,竟就虛虛浮空,并不下墜。

…之後,一閃,一閃,盒中,竟開始有竹簡的形狀出現,漸漸凝聚。

自盒中殘餘的一點信息逆流而上,計算并模拟出原本種種,理論上并非不可行,但,那樣所需的計算能力,卻遠遠超出了任何人身所能,普天之下,除身懷三件異寶的天機紫薇之外,更無第二人能行,而即使如此,如果沒有孫無法玄武兩人注功,亦斷做不到。

随着竹簡形狀浮現,孫無法玄武兩人額上皆有大汗滾滾而下,神色極顯疲累,玄武功力較孫無法稍弱,更開始輕輕搖晃,竟連站住也不能夠。

(隻能到這一步了…)

樣子上似乎較兩人來得輕松,但此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天機紫薇一般也是如行赤足行于刀鋒,窮盡心力,方能将平衡險險維持,若有些些失誤,前日之事便将再現,現覺兩人亦不能支持,雖還遠遠未足,卻也隻有一試。

左手撤回胸前,虛作拿形,之後,天機紫薇尾指向上輕輕挑動,那竹簡也随之自鐵盒中浮出,更依天機紫薇指上動作,開始緩緩翻動,一路飄向孝陵衛的大門。

堪堪至到門前,似乎有無形的壓力出現,将竹簡阻住,見此,天機紫薇神色愈形認真,右手也收回胸前,兩掌虛虛相對,口中喃喃默誦良久,方将兩手一拍,隻聽“撲”一聲,那竹簡也随就碎了,化做一團黑火,燒向門上。

果然與前次不同,當竹簡化作的黑火迫近時,大門竟沒有生出任何變化,任那黑火,靜靜迫近,接觸…并且穿越。

黑火蝕入,大門也随即産生變化,由與火焰的部份開始,化作同樣的深黑色,形成向外轉開的旋渦,當旋渦漸開漸大時,竟就可以看見門後乾坤,依稀是一條窄長甬道,向地下深處延伸,兩邊牆上似乎還有些人爲的刻畫痕迹。

當漩渦開到徑長近尺時,玄武已開始忍耐不住,肩頭喀喀作響,開始将縮骨功運起,但未有更多動作,天機紫薇已揚手将他阻住。

眼見得徑已尺餘,天機紫薇也不禁臉上現出喜色,卻不料,跟着便聽噼啪聲響,門上紫電乍現,自四周湧出,快速迫向中央,連串炸裂聲中,那黑色漩渦被紫電緊緊縛住,轉眼已崩壞無蹤,跟着紫電縮回,依舊是一扇老舊木門。

“模拟出來的東西,終究還是不行呐…”

苦笑一聲,天機紫薇蹙眉心算一會,道:“若果,能将我鬼谷四靈之力集于一身,再有兩名以上神域強者合力,或許能模拟到将木門上感應騙過的程度…”說着便自己笑道:“…倒不說就是辦不到得了。”

沉默一時,玄武緩緩道:“辦不到…”

瓜都地宮之事,孫無法等人原本全無所知,是玄武當初登山告知,稱其中封印有關于無支祁的遺物,希望孫無法能夠助他取出、毀掉。而作爲代價,他願幫助孫無法去刺殺帝少景。

自出現以來,玄武從未提過關于自己的任何事情,也從未對任何事情表示過興趣,唯一執着的,就是今次對無支祁遺迹的探尋。如今終告失敗,臉上卻也還是木無表情。

“…辦不到,也沒有關系。”

說着令孫無法及玄武都感到意外的話,玄武表示,在他所知,能夠進入地宮的鑰匙隻有一把,而既然已經毀卻,那就不再有任何人能夠進入。

“那樣的話,也就沒關系了。”

神态上甚至略現寬慰,玄武的表現全非作僞,看在眼裏,孫無法反有些過意不去,還是玄武自己作出開解。

“刺殺皇帝的事情沒有成功,進入地宮的事情也沒有成功,倒也算是飲啄,請大聖不要放在心上。”

溫和的态度,令天機紫薇意外,而且,他産生了一種感覺:在玄武而言,最關注似乎倒還不是自己能否進入地宮,隻要其它人再沒法進入地宮,他便已滿意。

最後,玄武向孫無法辭行,當被問及今後的打算時,他表示,自己暫時也沒有什麽目标。

“我…我現在有一些迷茫,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好,可能…會四處浪遊一段時間吧。”

表示了對孫無法的尊重,玄武更留下聯系方法,表示說隻要孫無法日後有用,必然來赴。

目送玄武遠去,孫無法若有所思,許久不語,最後,還是天機紫薇開口,問他是否有什麽事情沒有告知玄武。

默默點頭,孫無法說出的話,卻令天機紫薇大爲意外。

“我想,玄武兄弟所擔心的事情,可能已經發生過了”

太過突然,竟要怔了怔,天機紫薇方才明白過來。

“大聖的意思是?”

沉沉點頭,孫無法道:“在剛才,剛才,木門洞開的一瞬,在裏面,我看見了一些東西,一些,我依稀有過印象的東西。”

“月明,他應該是曾經到過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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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跨度好幾個月,終于把第十五卷搞定了~_~

…但是,應該說,對這一卷,我還是很遺憾的。

野心與能力發生沖突,實在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回頭看看,這一卷中的場面确定設定的過了一點,放的出場人物、特别是初次露臉的人物太多,結果導緻多數新人都變成了符号,自己讀起來都毫無感覺。另外,時間跨度太長,搞的自己起初的想法也沒能一直堅持下去,中間的思路變了幾次,有幾個人由死到生,又由生到死,搞到腦子都開始很亂。

最大的遺憾是太史霸,本來是準備把他和開心作爲瓜都篇兩大新人隆重推出的,結果因爲篇幅的問題(還因爲我已經寫瓜都寫的有點煩了),完全砍光了他的戲份,回頭看看,都不如不讓他現在出場了。

運氣不錯的是子路、王冉之和黃麾紹,本來不打算讓他們活着出去的,但具體來說,還有區别。

子路是已經寫死過了,可突然想起來後面還有一個場景需要他帶戲,隻好又改回來,因爲這個原因,也懶的再搞王冉之,一起放過去了。

至于黃麾紹,是因爲前面說的,太史的戲份被砍光了,所以他也混水摸魚,逃過一劫。

如果今後有機會,真希望把瓜都篇重寫一次,再擴充一下,把原來的設定寫全-_-

另外,旻天帥和謝晦的收場勢也改掉了,比原來要好一些,因爲寫到後來,始終有點不忍心,畢竟是烏衣世家啊。

現下對個人而言,精神最振奮的是下周的主線就可以回到沖波身上了,很久不見,我實在是很想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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