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臨時行轅遙對紮起,相拒約四十丈左右的它們,雖然屬于兩個親得不能再親的兄弟,可,此刻,彌漫在行轅之間的,卻隻有敵意。
赤裸裸的敵意。
半日前,火山噴,龍蹤現,公孫伯矽心神激蕩,似不能自主,李移子樂何當兩人出手突襲,立時将其重創。與之同時,更有數目近百的兩人親近拔刀而出,與兩人協作,将三人與大軍隔離。
瀕死危局,狂怒的公孫伯矽展現出了平日從未展現的力量,依仗第八級中階這占壓倒性優勢的力量,他浴血而戰,将兩人一并擊退,與之同時,在最初的驚惶過後,宿衛與此地的數千近軍也開始向前攻擊,意圖救主。
但。
如兩個惡夢般,大軍自雪峰南北同時掩至,由公孫升濟和公孫紀鑒統領的,本該是在外圍戍守的軍隊突然出現,與樂何當李移子相響應,展開了無情而狠辣的攻擊,出其不意再加上人力上的優勢,忠于公孫伯矽的部隊在持續抗擊了将近一個時辰之後,終告全滅,他們的抵抗所收之唯一成果,是公孫伯矽終于尋得機會,破陣而逃。
随後,兩支協作攻擊的部隊間的不信任才清楚的表現出來,棄公孫伯矽于不顧,僅由少數精銳進行了象征性的追擊,兩造均将主力集結山前,擺出了”立時可戰”的陣勢,虎視眈眈着對軍,全然沒有一點點”友善”的意思。
行轅紮起後,由公孫升濟與公孫紀鑒出面,進行了怎看也沒法說是”友好”的會談,至少,單從兩人間那超過十丈的距離和重甲佩刀上面,實在是找不出什麽兄弟之情來。
似是兩人均已心有成算,簡短的幾句交流之後,兩人便達成協議,将工兵們聚集,繼續着木橋的工作,隻不過,這一次,在木橋的最前端,卻多了一些來自兩軍的監工,以極大的敵意互相看視着。那個樣子,與其說是在監看工程進度,還不如說是在相互監視來得多一些。
…就這樣,在一種極爲古怪和緊張的氣氛中,工程繼續進行着。
“那麽,奉孝,你準備怎麽辦呢?”
以一種不太贊同的态度在發問的,是黑衣長面的曹文和,約半個時辰前,接到曹家獨有的聯絡訊号,他趕至此處。
兩人原本的任務,是潛入此間,察探公孫家的異動究竟有何内情,并設法證實”沛上劉家與冀北公孫家有秘密的合作項目”這一情報的真實性,除此以外,曹冶并未對他們有更多的要求。
對曹文和的發問,曹奉孝隻是簡單的揮了揮手,沒有作答,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
“‘獲之者王,誅之者霸’嗎?”
帶一點困惑的,曹奉孝重複着公孫伯矽剛才告知他們的歌訣,據公孫伯矽所述,這歌訣乃是公孫世家的最高機密之一,由曆代公孫家家主口口相傳,至于它的真正含義,因爲之前也從來沒有人有機會驗證過它,所以,也早已沒人還能夠弄清楚它到底有何真義了。
至于劉家的介入,是在七八年前,由劉家高層人物”安劉四皓”之一的”角裏先生”周術出面,劉家含蓄的表示說他們對此處的事情知道一二,并有意合作,而在随後的接觸中,他們更證明了他們同樣知道這歌訣的全文,随後,抱着”就算一事無成,至少也拉上了一個大世家墊背”以及”反正也不用再多告訴他們些什麽了”的心理,公孫伯矽開始認可雙方的合作。
在此期間,雙方的動作也曾引起了内府”十三衙門”的注意,由仲公公親遣的使節曾不止一次來到此間,但都被公孫世家使盡手腕,應付過去,并未露出什麽破綻。
“沒有露出破綻?那不就是最大的破綻嗎?”
當聽到這裏時,冷笑着,蕭聞霜在心中下了這樣的評語,那同時,曹奉孝也似有感覺,以一種詫異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再怎麽小心也好,這世上并沒有不透風的牆,會令十三衙門的精英不辭萬裏來到這已因孫無法之存在而陷入半自治境地的冀北雪國,本身已表明了某些迹象已引起了仲公公的注意,而在這種情況下,當使節們竟然一無所獲的返回時,那種結果,就絕對不會令仲公公”放心”,而隻會令他”警惕”,和派出更加”優秀”與”可靠”的人手。
經過詢問,曹奉孝已知道,十三衙門的曆次來使并無高級人物,使用”賄賂”和”蒙蔽”的手法,公孫伯矽将之一一輕易制服,特别是,當公孫伯矽帶一點得意的提到,最近一次的來使根本沒有兜任何彎子便直接笑納賄銀時,曹奉孝的臉,忽然變得慘白。
(果然如此,十三衙門的真正高層人物,一定已經來到這裏了!)
(公孫兄弟當中的一方,恐怕就是由這人操縱的!)
(所以,雲飛揚剛才才肯放過公孫伯矽不殺,所以,才會沒人來追殺公孫伯矽!)
(公孫世家的内部,經已分裂了!)
(若如此,人縱多,卻不足懼!)
蓦地打定了主意,曹奉孝擡起頭來,眼中晶光瑩然,若有神蘊。
(龍蟲之說,不足爲信,義父大業,不可寄望于此,但,給劉家那群老家夥一點苦頭,這卻是一個好時機!)
眼中精光一炸,曹奉孝忽地伸出手來,向蕭聞霜微笑道:”蕭先生,請借過一步說話如何?”
蕭聞霜似是早有心算,卻先看一眼雲沖波,見他茫然當中并無不滿,方向曹奉孝淡淡笑道:”請。”
兩人走開二十餘步,曹奉孝方道:”适才說話當中,蕭先生有何高見?”
蕭聞霜目光閃動,忽道:”他在說謊。”
曹奉孝眉頭輕挑,回頭掃視,正觸上孫雨弓一臉好奇的在探頭探腦看向這邊,兩人目光對上,曹奉孝身子一震,回過頭來,拱手道:”雲台山?”
蕭聞霜微一點頭,再不言語。
曹奉孝低歎一聲,道:”所見略同。”
當曹奉孝與蕭聞霜密議時,公孫伯矽在閉目調息,曹文和在監視蕭聞霜,孫雨弓在偷看曹奉孝,雲沖波卻是盯着蕭聞霜看。
他們都沒有發現,約五十步外,雪林中的一道淡淡陰影。
在曹蕭兩人計議略定,六人起身上路時,那陰影方斂身而起,化作一道青光,遁去不見。片刻後,青光凝作人形,現身于數裏之外的一處臨時營地。開始向天機紫薇禀報此次的見聞。
“小姐無恙,那便放心了。”
帶着一種讓人沒法看懂的微笑,天機紫薇似是全不關心孫雨弓的存在,隻是這樣的說了一句,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曹奉孝身上,向楊凡詳細的詢問了許久之後,他方似滿意,想了想,又問了些關于蕭聞霜的情況。
(能夠令雲飛揚顧忌而退的人物?好家夥…)
(隻不過,和另外一個人比起來,再強的高手,也算不了什麽啊…)
沉吟着,天機紫薇緩緩起身,目光掃向環伺身側的衆多雲台豪強。
(十年計議,十年布置,始有今日的”臨近收獲”,而鬼谷卻也剛好在這個時間上重現人間,這是巧合嗎?)
(老家夥,你還真會給我添亂哪!)
(那未,我的”小師弟”,便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麽本事吧!)
一刻鍾後,按照天機紫薇的命令,東方淩幻姬依楊凡的指示上路前去準備”接回”孫雨弓,餘下的人,則将營地的痕迹完全消滅之後,一一隐入雪風當中。
同一時間内,北邊的行轅内,半卧于長椅上的仲趙矍然開目,坐起身來。揮手止住了身前正在彙報的部下。
(雲飛揚無功而回,單靠曹家的人根本作不到!一定是雲台山的人介入!)
(但,曹家的人,怎來膽子和雲台山勾手了?天機紫薇在搞什麽花樣?!)
“天機紫薇那個人,有着普天下最爲缜密的算路,和最爲穩健的耐心,要将他的布置一一看破,并非你此刻所能辦到,所以,你不要費太多心思去揣摸他的考慮。”
“冀北的局現在很亂,我也看不明白,總之一個字,穩。”
“不可行險,不可輕動。”
“持正,守節,定心,勿失于燥,隻要将公孫家牢牢掌握,冀北就翻不了天。”
“那個歌謠的來曆非常可疑,你設法查清楚一點,我的感覺,此次冀北亂局中,這幾句歌謠乃是亂源,也是陣眼,若能将之掌握,全局便會豁然開朗。”
…
默默在腦中複述着仲達的叮咛,仲趙深深呼吸數口,将自己的情緒平複,慢聲道:”去請樂先生進來吧。”
不一時,樂何當已掀帳進來,神色間尤自有些畏縮,仲趙淺笑着和他寒喧了幾句,方将他的情緒平定下來。始才将話題緩緩導入正軌。
“就是說,這歌謠乃是公孫家代代密傳于家主之口,從不外洩,你們在之前也全不知情,至于劉家是怎麽知道的,你也不清楚?”
帶一點失望的,仲趙将樂何當送出,向後躺回椅上,重又陷入苦思。
忽地腳步聲響,一輕衣小卒快步入帳,在他耳邊低言數句。
“找到了嗎?那麽…”
徐徐立起,仲趙眼中閃過的,是攙混着”得意”,”擔憂”與”決心”的複雜光芒。
“就,再去會一會我的那位’師叔’吧!”
黃昏已近,暮色自天際灑落,将雪白的群峰染作一種憂郁的暗色,自高處看下,在這宏大而深沉的背景當中,”人”這東西,隻是一種和蟲蟻一樣渺小的存在而已。
雪峰外圍,雖已決定了自己的立場,可是,曹奉孝還是停留于原地,并未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因爲,雖然得到了治療,但,公孫伯矽的情況還是越來越糟了:樂李兩人的重擊,在他的身上開了兩個由胸貫背的血洞,用布條捆住才使腸子沒有流出來的傷勢,再加上左胸上那擦着心髒而過,刺斷了兩根肋骨的一劍,負擔着這足可以令一個正常的健康壯漢死上十次的傷情而不倒下,公孫伯矽的生命力已堪稱相當頑強,可,也就僅僅是能夠作到這樣而已。
“這個人還能夠不死,已經是一個奇迹了。但是…”
皺着眉頭,蕭聞霜向雲沖波低聲表示了她的意見。
擁有着諸人當中最強的法術修爲,蕭聞霜的眼力自然不同二曹,敏銳的她,在爲公孫伯矽嘗試控制傷勢時,也發現了他體内真氣的一些異動情況。隻是,暫時還沒法下結論的她,并沒有将這些說出來。因爲,帶着一個堪稱”禁忌”的真實身份,和知道曹奉孝等人代表得乃是當今朝上第一重臣的存在,她并不想将關于自己的東西展露太多。
另外,孫雨弓,也在令蕭聞霜感到疑惑。
(這個丫頭,到底是什麽來頭的?)
眼光與經驗遠遠勝過雲沖波,蕭聞霜自然不會笨到把孫雨弓當作什麽富家千金,可是,沒有足夠的信息,她也無從判斷孫雨弓的真正來曆。
鬼谷中的見聞,雲沖波已急不可耐的說給了蕭聞霜知道,不過,博聞如蕭聞霜,對鬼谷的事情也全不知情,隻是隐隐記得在太平道的上古典籍中曾經提到過似曾有一位智計無雙的曠世奇人,自号鬼谷子,嘗創立出在當時堪稱”駭世驚俗”的”鬼谷七神通”及”鬼谷子兵法”,收有三徒,後來歸隐山泉,便無音訊。倒是他那三個弟子後來大大有名,各事其主,互相攻敵,弄至三分天下之局,前後糾纏近三十年,直到三人一一過身,天下方複得一統,再歸太平。
“嗯?他們不是師兄弟嗎?爲什麽還會這樣拼個你死我活,按你說得他們都那麽厲害的話,直接都投到一個人門下,不是早就天下太平了嗎?”
撓着頭,雲沖波困惑的問着,對他來說,三個曾是”同門”的人竟然會做出長達三十年的”死鬥,實在是很難理解的事情。
“那個,也許,鬼谷子他就是那樣教導門下弟子的吧,誰知道呢?再說,與天下相比,同門之誼,又算得了什麽啊。”
順口回答着,蕭聞霜并未在這上面多花心思,發生于數千年前的舊事并不能令到她多感興趣,倒是當雲沖波提到那巨大石刻及那近似”不死者”的感覺時,她悚然而驚,似是想到了些什麽,卻又把握不清楚那感覺。
(這個,真人遺留下的記憶,還是難以很快的清楚閱讀啊…)
苦笑着,蕭聞霜搖了搖頭,将注意力收回來,看了孫雨弓一眼,目光忽地一閃。
幾乎和她同時,曹文和身形閃動,擋在了曹奉孝的身前,兩人不約而同,一齊看向北邊。
“哼,還不錯的眼力嗎…”
懶洋洋的說着話,身披雙色貂裘的美豔女子慢慢走近。
“可是,僅此而已嗎?”
慵懶語聲中,蕭聞霜冷笑一聲,手中忽地藍光炸現,隻一摔,早扯出一道細長冰鞭,擊向曹奉孝!
“好。”
低沉而強悍的語聲,來自那突然出現在曹奉孝身側的濃眉巨漢,時間上剛剛好,冰鞭在他出現的同時揮到,等若是在向他突擊,但,他卻隻是簡單的将右手屈起,任那冰鞭在他的小臂上盤旋數圈纏住。
側過頭,看了蕭聞霜一眼,他咧嘴笑道:”好。”說話聲中,蕭聞霜身子劇震,右手一捏一放,向外急推,将冰鞭棄出,卻已嫌晚:隻見那冰鞭輕顫一下,忽地自行崩裂,化作無數閃着晶瑩光芒的細小碎片,饒是蕭聞霜見機極快,仍被那碎鞭餘力攻上,震得右身微微發慢,心下暗驚:”純以力量而言,我太平道中無人是其敵手,雲台山第二高手之名,果非虛得…”忽聽孫雨弓怯生生道:”東方叔叔,幻姐。”心中一驚,想道:”這丫頭難道竟是孫無法的千金?!”又覺手上一緊,卻是雲沖波見她似有吃虧,大爲擔心,忙将她右手捉住,探她腕脈。
蕭聞霜心下一暧,微笑道:”聞霜沒事,請公子放心。”
聽到孫雨弓招呼,東方淩哼了一聲,也不說話,幻姬亦隻是向曹奉孝微笑道:”曹公子,我家小姐這幾天辛苦你了,我們現下想接他回去,可沒有意見吧?”
曹奉孝心道:”那日所見的史文龍未來,卻多了個東方淩,雲台山果然也有意此間事情。”卻又有些猶豫:他本就料雲台一脈不應該無視于此,便有意借孫雨弓爲介,尋求與雲台山适當合作之途,原想是雲台山離此太遠,高手縱多,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能夠多得借力總是好事,該也有合作之意,卻未想對方似是隻爲接人而來,竟然全無合作之意。
他方一猶豫,幻姬已又笑道:”對了,我家軍師還有一句話托我問一聲曹公子。”
曹奉孝呼吸一滞,道:”天機先生也來了麽?”旁邊蕭聞霜也是微感愕然,想道:”連天機紫薇也要親來,這地方的事情可是不小啊…”
片刻之後,留下曹文和公孫伯矽雲沖波蕭聞霜等人,曹奉孝随東方淩等人上路。
臨去之前,曹奉孝方看了一眼面上猶無血色的公孫伯矽,幻姬早嫣然笑道:”公孫家主的傷勢不勞費心。”說得公孫伯矽臉色一變,卻說不出話來。
曹奉孝站住腳步,微感意外,想了想,卻隻對曹文和略示意,便随二人去了。
黑夜降臨,雖逢十五佳期,卻因爲連日來交疊不休的天地異變,而使得天上看不見星月光芒,隻有厚重而泛着怪異色彩的雲層橫絕于半空,映得連本應是最白不過的雪地也滲出了些非人習見的味道出來。
夜,雪,雲的交映下,數目近百的黑衣客正在無聲的潛行着,雖然輕功還沒好到可以”踏雪無痕”那個地步,可配合上一些相關的輕身術法和相應的裝備鞋具,在他們如夜風般掠過之後,留在雪地上的痕迹,就并不比野兔或是山羊的蹄印更爲引人注目。
爲首的人,有着當中最爲銳利的眼神,和最爲陰冷的氣質,似一把淬毒的藏鞘匕首般的他,正決心要去做一件大事。
(已将地頭蛇公孫家的情報系統掌握過半,和擁有這些都由十三衙門訓練超過十年的刺者,以及發現到了那個連”師叔”你也不敢犧牲的”弱點”,這一局,是時候賭一記了!)
“你好。”
這是一片方圓都近百步的空地,或是因爲其的特别貧瘠,而使得連生命力最爲堅強的長白松群也沒法在這裏紮根生存,在周圍近乎深黑色的松林映襯下,這平展的皚皚慘白竟有着一種特别令人觸目驚心的”美”在。
雪地中,是孤獨的身影,負手而立的天機紫薇,擡着頭,注視着那厚厚的雲層,不知在想些什麽。當東方淩帶着曹奉孝出現在雪地邊緣時,他也并未回頭,隻是簡簡單單的道了一聲好。
猶豫了一下,曹奉孝答應一聲,慢慢走向他。東方淩幻姬兩人目送他走向前去,都未跟上。
孫雨弓自剛才起便一直轉啊轉的,盡顯忐忑,此刻見着天機紫薇更形緊張,見東方淩等兩人都站着不動,便也想站住,卻見幻姬嫣然一笑,道:”小弓,軍師也請你過去呢。”不由得翻翻白眼,長長歎出口氣,磨磨蹭蹭,走向天機紫薇。
她隻走了幾步,天機紫薇忽道:”小姐,你先等一下罷。”孫雨弓如蒙大赦,立時停住,整個人都似是放松了許多。
看看走到離天機紫薇隻有三兩步時,曹奉孝停下腳步,拱手而禮,道:”先生?”
他雖亦已是當今世上知名的智者,但面對這享譽天下已近十年,在傳說中從未有過”失算”甚或是”失誤”的”雲台山六路軍馬總軍師”,那在黑暗裏的諸多耳語當中一直都被認爲是隻有已隐于帝京大内逾五十年的仲公公親自出手方可悉敵的”天下第一軍師”,仍是不自由主,便有一種尊重之情湧出。
并且,當目注在那清瘦背影上時,曹奉孝更有一種渴望,一種希望可以得到”解答”的”渴望”。
…自入冀北之後,令他不解,令他困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而,他便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若果願意的話,就足可以令他明白到一切。
“告訴我,你是誰?”
說着奇怪的話,天機紫薇緩緩傳身,右眼當中異光閃爍,盯着曹奉孝的每個動作。
他問話雖怪,曹奉孝卻無猶豫,一躬身道:”僥取九三。”
天機紫薇眉頭一挑,臉上現出絲甚爲有趣的笑容來,道:”哦?”
“九九伏龍數,九五鳳雛翔,九一玄龜昂,所缺的,可當真是隻有九三卧麟了呢。
忽又道:”我是鳳雛。”口氣極平淡,似在說什麽簡單之極的事情一樣。
自見鬼谷之後,曹奉孝早已心疑天機紫薇同是鬼谷中人,此刻聽他說起,并不感到意外,微一躬身,又是一禮。
如那如夢殺局中退身,他便比誰都明白這兩字所代表的意義,雖隻是兩局之差,曹奉孝卻知道,那兩局之間的分際,就斷非此刻的自己所能彌補。
(如果,有仲德在身邊的話,或許還可以走得再遠一些吧…)
天機紫薇道破兩人淵源之後,氣氛反顯得尴尬了許多,面對這似乎該算是自己”師兄”的人,曹奉孝猶豫再三,卻還是不知該說什麽好。到最後,還是天機紫薇先開了口,向曹奉孝詢問了幾句他在鬼谷中的見聞,特别仔細的詢問了那四尊石像的事情,當聽說伏龍石像上的寶石确已消失時,他更還露出了一絲十分古怪的笑容。
想了一會兒,天機紫薇方徐徐道:”當今天下,鬼谷門人并不止你我兩人,老家夥說’四靈齊出’,那另外兩人是誰,或者你也能夠猜得一二。”
曹奉孝默然點頭,并不應聲。
麟在鳳下,曹家之力也遠遠不如雲台一脈,面對天機紫薇,他相信,虛謙與待方是最佳之道。
天機紫薇斜視他一眼,忽又笑道:”所謂龍鳳麟龜之别,隻是那老家夥自己想出來的一套東西,并非他年成就之預。”
“當年初代鬼谷弟子當中,鳳雛早夭,伏龍中沮,得定天下的反是排名最未的’鬼谷玄龜’,就是明證。”
他說這些事情,曹奉孝自然不明,但他精熟史書,心念急轉,早大約猜度到是那朝那代誰人事情,卻不說破,隻是默默銘心,以備它日有用。
天機紫薇說話中似有無數感慨,并不等待奉孝回答,又油然道:”其實,人非妖神,誰可盡度天下變數?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隻是一個笑話而已,便是真有天下無雙的心智,若是所投非主,既沒有足夠的情報資源來判斷,也沒有足夠的人力資源來搏奕的話,又如何能夠料敵機先,能夠逐鹿天下了?”
他這句話卻正說到曹奉孝心上。
曹家之漸漸崛起,隻是近二百年之事,而真正成爲所有人也都”尊重”的一線世家,則不過十來年而已,家業雖大,卻終不若”晉原李家”,”沛上劉家”等建名立譜數千年的老牌世家之根深蒂固,開花散枝,雖然仗着帝少景的寵信和九曲兒曹的幹練而無往不利,可若真正論起在地方上的潛植勢力,耳報體系來說,終究還是太差,當初三寶一戰中,曹家未能偵測到董達實是修藝于”桃都馮融谷”,也未能掌握到”普門塔内尾火虎”的信息,幾乎全軍盡墨;又如此次,雖然對此地的事情甚爲關注,但手頭關于公孫家的情報近乎爲零,使得曹奉孝在進入長白之後的多數精力都被消耗在了觀察和推測之上,每每靜下心來,他也不免暗恨,自度若能有十年時間親手編織建立起一個情報網的話,必可以使曹家勢力更上層樓。
微笑着看了曹奉孝一眼,天機紫薇道:”師兄弟初次見面,送你一個情報好了。”
“公孫家世傳武功甚爲古怪,半武半巫,是将一些自中原流傳來的拳爪指法攙和上冀北土著的神巫術而成,其最高境界名爲’吞食天下’,但據信目前公孫家并沒人能夠練成。”
“這武功的奧秘,因爲幾乎沒人見到過用之對敵,所以我也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這是一種能夠’借用’,’吸納’和甚至’透支’的功法,我可以有把握的告訴你,以公孫伯矽目前的進境來看,任何重傷也好,隻要當時沒有緻命,他便一定可以恢複過來。”
曹奉孝神色微動,躬身道:”謝先生。”
天機紫薇雖已以同門相稱,但不知爲何,曹奉孝仍是心中隐隐,不願以”師兄”相稱。天機紫薇微微一笑,忽又道:”十三衙門的人也來了,你知不知道?”
曹奉孝點頭道:”若不然,公孫伯矽也不會敗得胡裏胡塗。”
天機紫薇懶懶一笑,道:”确實,公孫伯矽兩個弟弟一向互相猜忌,又都行事貪烈,那來本事,那來膽量把公孫伯矽這老狐狸暗算?”
又道:”來得當然不是仲達。”忽又懶懶笑道:”說起來,倒該算是你我小輩。”
卻不再說下去,眉頭輕挑,看了正站在十餘步外,臉色忐忑的孫雨弓,忽地展顔笑道:”此地事情非小,事關天下氣運,我雲台一脈在此籌劃十年,志在必得,仲老公耳目遍及天下,無所不知,當然也不會坐視。”
忽又道:”劉家的人也有介入,你知不知道?”見曹奉孝點頭,便道:”能夠說動公孫升濟轼兄,又敢于狙殺十三衙門來使,劉家投注極大,人手也算幹練,可惜…”
懶懶的笑着,天機紫薇續道:”既不明了此中真相,也缺乏真正有洞察力的謀士把關,劉家注定隻是此次的犧牲品而已。”
“而,若果做得足夠漂亮,或者你們曹家倒可以成爲收獲者之一呢?”
不等曹奉孝回答,他又已笑道:”我還想問你件事。”
曹奉孝肅容拱手道:”請。”心中卻已有些波動。
自方才兩人談話起,主導權便盡落天機紫薇之手,情報掌握上的巨大差距,使曹奉孝完全無從置喙,隻能靜聽天機紫薇的随意揮灑,他面上雖然被動,心中卻始終保有惕意,可天機紫薇對談話間的走向控制委實”太好”,方以”收獲”之說使之心情鼓動,便急轉而下,開口似詢,曹奉孝雖有防備,卻也難免略有失措。
天機紫薇微笑道:”無它,隻想請你助我推算一下。”
“若果你是十三衙門在此的最高統領,你會如何行事?”
曹奉孝平定心神,沉吟一下,道:”劉家茫然,公孫半伏,宜先制雲台,以絕異變。”
天機紫薇笑道:”如何制之?”
曹奉孝道:”挾。”
天機紫薇笑容不變,眼光卻漸轉銳利:”如何?”
曹奉孝微微側身,右手斜指,道:”她。”
天機紫薇眼光愈熾,如兩團火光:”何時?”
曹奉孝雙目平舉,與天機紫薇對視,道:”現在。”
天機紫薇嘿嘿笑道:”對。”
與兩人說話幾乎同時,林木自摧,雪地崩裂,數十道黑影自各個方向出現,不理不顧,徑去夾擊孫雨弓!
“來得好。”
冷笑聲由數道聲音合成,悚然而起,立見霸槍揮斥,雙戟旋舞,又見數丈長的黑白緞帶似弱水遊龍蜿蜒而過,縱橫空中,那一幹黑衣人原欲以暗欺明,卻不防這邊竟似早有準備,登時大亂,隻一轉眼間,已倒下近半,餘下人也多被阻擊在外,隻爲首那人身法最快,功力亦強,雙手握刀,硬生生斬斷下尺八黑緞,雖然硬吃了白緞一擊,卻還是沖破狙擊,奔向孫雨弓身前!
而這時,天機紫薇卻全無動靜,隻是淡淡笑着,對曹奉孝道:”如何?”
曹奉孝目光閃爍,終于道:”奉孝不敢然之。”
此時,那黑衣人已沖近至孫雨弓身前了。
青光大盛!
妖異而詭鹬的劍光,自”孫雨弓”身上驟然灑現,其強,其疾,其詭,都完全超出了孫雨弓曾經展現過的境界!
“殺青!”
絕望而恐懼的大叫,正是仲趙的聲音,随着這聲音的驟然而絕,血光如雨,自他的身上灑出。
聲音絕,生機亦絕。手按如針青劍緩緩轉身的,赫然已非孫雨弓,而是坐住雲台山五虎将第四把交椅的”殺青”楊凡。
在樹林邊緣,東方淩原本拱衛的地方,剛剛從一顆老樹上面掉下來的孫雨弓如夢初醒,揉着眼睛,呆呆道:”東方叔叔,這,這是…”
東方淩微微一笑,道:”小弓,放寬心,看叔叔們收拾幾個狗腿子。”
天機紫薇輕咳一聲,忽道:”來了。”
立有破風聲響,數百鐵箭被以重弩射出,自三個方向強襲東方淩孫雨弓兩人,史文龍幻姬楊凡三人同聲怒斥,飛身而出,各将手中兵器飛旋成盾,擋下箭雨!
殺聲再起,近百名黑衣人攘臂揮刃,自林中呼号而出,當先一人冷目狠容,赫然竟是剛才已被楊凡刺于劍下的仲趙。
雪地上,那”仲趙”兀自瞠目于地,喉口血流方凝,怎看也是不活。
(心有七竅,百變機測;面具七相,人莫能測;命重七複,神鬼不測…)
(仲達,你确是練出了幾個好弟子呢…)
冷笑着,天機紫薇似個利害無關的旁觀者般,負手觀戰,半點表情也無。
“殺!”
大吼聲中,雪地掀動,百來名一直伏身雪下的白衣人破雪而出,都是左刀右盾,迎向黑衣人衆!
這一幹人的武功比史文龍等人那是差了許多,卻不甚讓那些個黑衣刺客,再加上以逸待勞,以銳擊惰,以衆淩寡,不一會兒,已将黑衣人殺倒過半,餘下者也都被分割包圍,一一壓制。
(雲台精兵,果然利害…)
肚中自行估算着,曹奉孝暗暗心驚。
雖稱”兵者國之器”,但縱觀當今天下,帝姓之治漸衰,先有三果之亂縱橫經年,幾破帝京,後有雲台山公然作反十餘年而不能制,沒奈何之下,隻得默許各地世家以”勤王”,”護國”,”破賊”等等名義自豢私兵爲用,曹家也不例外。
曹家的崛起,始于近二十年前,利用三果軍縱橫作亂的機會,曹冶公然立幟城頭,大摹私兵,加以訓練,号稱”虎豹騎”,他武功極高,心智又強,更兼當時曹家猶還是個三流世家,沒沒無聞,沒誰在意,連打了數個勝仗,更親手将三果軍的首腦之一擊殺陣上,由是名聲大振,方得以引薦入朝,始開升撰之路。才有後來許多富貴。
今日之曹家已遠非當日可比:曹文遠現任着帝京将軍衙門副都統的位子,手下虛轄着萬餘兵馬;曹元讓受封忠勇将軍,外放桑州吳龍郡,掌着當地五六千名駐軍;曹家老宅亦在桑州,乃是桑東邺城一帶,已然經營數世,當地的文官武吏皆其一脈,無不從心,總算起來,若一日有急,也聚得起八九千人來。但奉孝等人數度深議,卻都覺這些軍馬看似甚多,終究是朝廷官兵,若真有變,難去”诏散”之憂。要知曹家根甚不深,過去勢力不出三邺,雖近來得志而新附者衆,到底非比劉李諸家那些個數代門生,累世故吏可托可信。若一日真有難言之事,那時真正可信可用者,仍隻有這支已追随曹家十數年,與之已是禍福相連,不可分割的私兵而已。再加上京中形勢波詭雲鹬,無人敢測十日之勢,又因董家三代掌兵,主政十年,黨羽頗豐,當中不乏死士,曹冶雖然武功蓋世,也暗慮慶忌要離之事,故對之極是重視,曹仲康雖已受封”羽林将軍”,卻托病辭用,止受虛爵,在家中練兵,将之再三汰遞,精中選精,複練出一支曹冶近兵,以外不稱,對内仍以”虎豹騎”名之,雖不過千餘之衆,卻号稱人人皆可以一擊百,乃是曹家武力核心,因恐驚動視聽,故主力屯于邺城,平日裏百人一值,十日一替,輪流至曹冶身側曆練。
身爲曹家兩大謀主之一,曹奉孝對虎豹騎的實力自是再清楚不過,在他的估算中,如若真有異變,隻要虎豹騎能夠突入帝京,縱是對上帝京六營禦林當中最爲精銳的”沖鋒”,”陷陣”兩營主力,也絕對可以将之強行擊破,護送曹冶離京,但,此刻,目睹黑白兩軍的浴血苦鬥,他卻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任何一方,都有着在虎豹騎之上的單兵戰力,而陣戰之術,合擊之法,也同樣極爲熟練,如果戰場相逢,同等戰力之下,虎豹騎的勝數不會超過四成,可怕,這樣的部隊,不知道雲台山中還藏着多少…)
“不是很多,這些人,是從整個雲台大軍當中精選出來的,又都經過至少十八個月的針對性訓練,雲台山雖大,總共也隻有四千人左右通過了訓練而已。”
眼睛看着戰局,天機紫薇淡淡的說着,連曹奉孝矍然回首看向他時,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在第二輪戰鬥的過程中,東方淩始終按槍不動,巍然立于孫雨弓的身側,任史文龍等三人沖突殺敵。
戰局演變極快,隻不到一杯茶的時光,那些黑衣人已隻剩下十餘個最強的,三兩聚衆,背靠背的在負死頑抗,仲趙面目猙獰,周身浴血, 來回沖殺,雖也斬殺了七八名白衣刀手,卻到底沖不過幻姬的黑白雙緞,更逆不回将傾大局。
看看手下死傷殆盡,他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瘋狂而絕望的光,嘶聲嚎道:”便一拍兩散了罷!”那些黑衣客一聽他呼喝,竟也同聲呐喊,再不防護自身要害,隻是大步前沖,盡是同歸于盡的招式,雖是旋就大半被砍倒在地,卻也當真帶了五六名白衣刀手一同”上路”。若非史文龍見機的快,隻怕還要不止此數。
利用這一瞬間的混亂,仲趙尖叫一聲,飛身撲上,卻不是朝着孫雨弓,而是撲向天機紫薇。
事出突然,史文龍幻姬并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楊凡又正好被纏在遠端,待聽得驚叫聲擡頭時,已然不及!
“呔!”
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猶豫之後,東方淩吐氣開聲,右足重重頓地,土爲之裂的同時,見一團飛速旋轉的疾風自他肩上飛射而出,正是他的随身愛兵”霸槍”!
“不要!”
驚呼聲起,卻來自曹奉孝!
槍出如雷,在仲趙接觸到天機紫薇的前一瞬,巨大的槍頭自他的右肩貫入,将他由肩至臂的骨骼完全震碎,也令他身不由已,被長槍所挾,橫飛出十丈開外,連連撞折數枚大樹,去勢方衰,”通”的一聲,被釘在一塊大石上面,身子猶在不住晃動,雙目流血,竟已被生生震死了。
“可惜…”
微微搖頭,天機紫薇輕輕歎息,神色之中無限遺憾,又有欣賞之意。
當他歎息時,東方淩已然心生警惕,隻是,在他收力返身之前,一具倒斃于地的屍體已然一彈而起,以着近乎超出想象的速度一閃而至,雖然還是被東方淩的破空掌勁掃中,吐血逾鬥,但,吐血的同時,一把閃着幽幽藍光的短刃,已然架在了孫雨弓的頸上。
“…師叔,得罪了。”
邊咳血,邊咬牙說下去的人,銳目狠面,神态如狼,赫然正是方才已經死過兩遍的仲趙。
“哼…”
無聲的冷笑着,天機紫薇根本不理仲趙,隻對孫雨弓道:”小姐,如何?”
孫雨弓神色堅毅,道:”我不怕。”忽地一挺身,竟然自己用力撞向劍上!
仲趙未想孫雨弓竟會如此剛烈,大吃一驚,右腕急轉,改以劍身拍在孫雨弓頸上,總算未有見血,心下驚駭未絕,連忙手上加力,将她制住,忽又聽得如雷重嘯,發自東方淩的口中,更加驚怕,想道:”天機紫薇竟敢不管孫雨弓的死活?!”
“夠了,住手吧。”
平靜之極的說話,令局勢驟凝,當東方淩邊怒視仲趙邊将一身功力散去時,已是大汗淋漓的仲趙才發現,依靠東方淩的”吸引”,楊凡已悄然隐至自己身後兩劍之地,那似柔似無的幽暗青劍,已被他擎在手中了。
(這群人,好可怕,但是,我還是賭對了呢…)
處于群敵環伺當中的仲趙,嘴角猶在不住的溢着血,可,在那血污之下,卻難掩他的興奮笑意。
(犧牲掉随來二百刺者的三分之二,和兩名已有第六級中段力量的替身,以及至少要有兩月才能痊愈的傷勢…但,都值了!)
冷冷的注視着仲趙,天機紫薇的眼中并沒有”熾熱”,”狂怒”之類的東西,卻令仲趙更不舒服。
那目光,就如一對用亘古玄冰凝煉而成的魔刀,帶着一種冰冷卻又奇特的魅力,使人明知它的”無情”卻又難以生出”避走”之心。
“你,提條件吧。”
不知爲何,明明已經到達了成功的邊緣,仲趙卻感到比任何時候都更強烈的”緊張”與”局促”,困難的咽下一大口唾沫,他粗重的喘息了幾聲之後,方道:”無它,隻求師叔一去。”
一語出口,一切盡歸死寂。東方淩楊凡等人在默然的同時,無不将眼光投向天機紫薇,反應最大的孫雨弓,臉頓時漲得通紅,若不是氣脈爲仲趙所制,不能言動,隻怕早已揮手大叫起來了。
深思良久,天機紫薇忽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答應你。”
“你”字出口,仲趙立道:”好。”右手一揮,早将孫雨弓推向東方淩方向,還未推至時,孫雨弓已然急道:”軍師,你…”顯是禁制已解了。
凝神看着仲趙,天機紫薇忽地太息道:”你的确很好,仲達的确是教出了一個好弟子。”
“卻不知,你那兩名同門又怎樣呢?”
仲趙躬身道:”謝師叔贊語。”卻避開了天機紫薇的問話。
天機紫薇啞然失笑,輕輕揮手,道:”你去罷。”
“天亮之時,長白山中将不會再有我雲台一脈的人。”
仲趙一揖至地,倒退入林。
臨入林時,他方擡起頭來,盯了曹奉孝一眼,目光極爲複雜,卻沒任何說話,徑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