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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兇絕人寰獸神變

“轟!轟!轟!”

三聲号炮響畢,身披錦服,頭束高冠的英異人緩緩起身,在衆多子弟的歡呼聲中,擡級而上,走向高台。

那台,高逾十五丈,分作三級漸小,最上一層也有二十丈長寬,以長四尺闊尺半厚半尺的大青條石滿鋪。四周立柱皆爲白玉,精雕諸色山色鳥獸人物,手法古樸渾厚,色澤溫潤柔暗,至少有了千來年的曆史。台上立有九支大幡,皆高三丈,上懸巨型畫布,分繪獅狼虎豹等兇獸形象,亦有鷹鶴牛蛇等類,皆栩栩若生,躍然欲下,雖知乃是假物,對望俄頃,也不由人不心悸神搖。

那台,便是渭水英家的驕傲所系,那台,便代表着渭水英家的光輝歲月。

想當年!

英峰陳家勢衰,天下諸侯複動,四野興兵,九州血染,整整八十二年當中,普天下,無不戰之日,無未擾之土,各方強豪此起彼伏,夕征旦守,國力蕩于鋒刃,人民喪予烽火,史稱”第二戰國”,整整三代人的青壯時光,便被這亂世無情吞噬,一去不返。

亂世中,老了英雄!

前朝舊姓,四方節度,傾國世家,亂紛紛你争我奪數十年,方知道,一切如夢,一切皆夢!

亂世中,新的霸者已然長成,在絕大多數人還未醒覺之時,吞天黑龍,已自渭水之濱飛起,龍口血昂,吞食天下!

帝荥芎,起于草野,長于軍伍,本來隻是帝軍當中一個小小統領的他,在無數次血戰中漸漸成長,漸漸開悟,最終,以其”禦龍之力”和”第十級”那本錢,他便将這亂世結束,将這國度重新統一,而他自身,也在無數次充滿傳奇色彩的惡鬥當中爲人銘記,爲人傳頌,成爲大夏史上傳說中的”最強者”之一。

…那時代,便是渭水英家的最高峰,也因爲着那高峰的太過峻拔,太過令人沒法直視或是忽視,渭水英家才能在數千年中總可以得到一定的尊重與地位,才可以總能安心的生存于”利益分配”這遊戲的第二或是第三階中。

此台名爲”天下”,乃是帝荥芎雄霸天下時所造,當時他渾一宇内,登台告天,台下匍匐滿地,盡是舊日貴胄,四方豪強,卻都拜伏一人腳下,不敢擡頭,便是當年大正王朝開國第一帝,帝軒轅,也未曾有過如此霸氣,如此風光!

想當年!

默默存想往事,英異人緩緩擡級,腳步既輕且穩,絕無乃祖霸狂氣在。

他的身後,腳步聲響,英異人知道,那是他的叔父和從弟,”白武”英穆與”赤武”英華陽。再後面,是他的獨子,暫還沒有什麽尊号的英風。

“暫時”還沒有封号。

當想到這裏時,英異人那索來喜怒不形的嘴角,也微微的牽動着,現出了一絲笑容。

“暫時”,那因爲一個舊日的錯誤而不得不用上的詞,很快,便可結束了…

默默想着,他已漸漸步至台頂,一眼望出,已可看見台前的千裏平川,三千多年以前,傲視天下的英家鐵騎,便是自這裏揚旗而出,去将四方勢力一一屠平。

沒有任何人迹,”他”,還沒有回來。

如以往一樣,”他”仍是如此無禮,如此讨厭,但,這一次,英異人卻可以完全将自己的”不悅”壓下,去輕視掉他這最新一次的”放肆”。

因爲,在英異人心中,這,便是”他”的最後一次放肆了…

當四人盡數走上台前,當英異人微笑着揮手,接受着台下衆多英家子弟的歡呼,并宣布了渭水英家十年一度的”祭天大禮”開始的時候,雖然前排的嫡系弟子都早已明白的沒有意外,可,在那些位置較遠的遠房子弟當中,驚疑的低聲議論,卻開始竊竊響起。

“怎會這樣?”

“依祖先遺制,不是隻有’四強武者’才有資格登台受禮麽?風哥他無名無份,怎麽…”

“可是,今天,确實沒有見着正哥啊?”

“難道說,出事了…?”

最後的疑問,令每個人都陷入沉默,一種識趣的沉默。

隻是些下級子弟,他們便沒資格更沒實力去幹涉那些家族核心的權力争鬥,他們所能作的,便隻是”驚疑”,”議論”,然後,便是”沉默”和”接受”。

(…一切,皆如所料。)

冷冷的掃視着下面,刻意令英風站在一個受光最好,除自己外最爲醒目的位置上,英異人已相信,此刻,自己的目的已然達到,下面的衆多英家子弟,已用他們的”沉默”在表态,在表态說,他們已選擇服從,服從他們将被強迫接受的”任何結果”了…

現在,英異人已相信,縱”他”回來,也已無用,在族衆當中得不着任何支持的”他”,将被廢功而後放逐,那,将是”他”能得着的唯一下場…

雖冬深,卻日晴萬裏,風微動旗,觸面不寒,實是個殺人見血,以薦昊天的好日子。微笑着,英異人這樣想着。

直到,他看見那個人。

黑武,英正。

明明之前沒有任何迹象,他卻忽然出現在人群的外圍,抱着手,肩上披件大褂,冷冷的,他一步一步,走入人群當中,每一步所到之處,都如猛虎過市般,不消任何說話,便已令身前和兩側的子弟們變色走避。便連将近走到台下,在那群英異人最信任和器重的嫡系弟子當中走動時,也仍是如此。

沒有任何阻力,他淡淡,和冷冷的,走到了台下。

擡起頭來,他仰視住英異人。

四目相接的一瞬,英異人忽地幻覺,正在下面森然冷視自己的,并非人身,而是一條正在盤身昂首,急待一飛沖天的嗜血兇龍!

台下,台中,皆布重盔甲士,持幹戈以守,但,如同下面的那些子弟一樣,他們在瑟縮當中避讓,沒有制造任何任何麻煩的讓”他”登至台頂。

當那高大和充滿壓迫感的身軀緩緩出現在台上時,英異人,忽地警醒!

本來還想詐作沒發生任何事,以笑顔與話語将自己的心意掩蓋,來誘使英正先行發難,讓下面的子弟們能夠更好的接受下面的變故,可,當在近距離中接觸到英正那似有譏諷之意的雙瞳時,英異人的背上蓦然汗溢如漿!

(亮出你的牙來,别再演戲,那東西,是”人”的玩藝,作”獸”的,最好别這樣搞…)

一念驚回,英異人長長吸氣,身子驟然挺直,一晃而前,擋在英正身前。

“你,來晚了。”

直直的看着他,眼裏面寫滿着”譏诮”和其它英異人暫時還沒法解讀的東西,英正的嘴角扯動了一下,道:”對,我來晚了。”

神色閑适,遍身衣服卻已無風自鼓,英異人定聲道:”如此大禮,晚到當罰!”

英正冷冷道:”當罰。”

英異人銳聲道:”除你’黑武’之位,可有異議?!”叱問聲中,周身功力已提至最高,連帶身後的英穆,英華陽,英風三人,亦都聚神戒備,将戰意蓄至巅峰,隻消英正一個”不”字出口,四人便要合力出手,先将他擒下再說!

那想到,怪異的笑着,英正竟道:”好。”頓時将四人已如箭在弦上的殺意生生止住!

丢出一個”好”字,便不再理會四人的表情,英正邁前幾步,自四人當中生生擠過,直走至台緣方才止步,轉回身來,道:”如你所言,違禮當罰,自此刻起,黑武之号,已與英正無關。”頓了一下,又冷笑道:”風,恭喜。”

英異人卻那有心情和他廢話?心道:”這小子難道是以退爲進,欲保身退?但不管怎樣,今天也不能容他活着離開,否則的話,風兒日後勢必禍患無窮!”

一閃念間,他似已看到,血火交織當中,如獸勝過似人的英正大笑而前,将英風生生撕殺,舉起殘屍,仰首去接那潑濺熱血,雷電交加轟下,卻終是打不着他,隻将他身後一個鬥大血字生生映出。

“獸!”

正急轉心機,要待找個借口擒他時,忽聽英正竟然笑問道:”你在找借口?”英異人不妨他忽發此問,順口道:”是…”話說到一半,已是急急掩口不疊,卻爲時已晚。

“哼…”

輕嗤着,英正竟似不屑看他,索性轉過身去,懶懶掃視着下面衆多不明情況,連大氣也不敢出隻是呆呆旁觀的英家子弟,油然道:”所以,你便不能領悟我英家武學的真正奧義。”

英異人爲之動容,怒道:”你說什麽?!”

英正蓦地轉身,雙眼怒睜如鈴,直直瞪入英異人雙目最深處,叱道:”我說,你根本沒法理解我英家武學的真正奧義!”

“爲獸者,饑則殺,怒則殺,觸則殺,豈需理由?!”

“首鼠兩端,砌詞爲事,豈是荥芎祖先所遺’獸神訣’之真義?!”

怒叱聲中,台下子弟皆驚,英異人更是須發倒豎,嘶聲道:”你說什麽?!”

英正仰天狂笑道:”我說什麽?!我說得是真理,是在我英家斷續了三千年的真理,是唯一能令我英家重振雄風的真理,是你這可憐蟲一輩子也沒法領悟的真理!”

“我說的,是’獸之道’!”

狂笑之聲,有若冬日雷震,将英異人心中預下的一應謀劃計策盡數震碎,瞠目結舌,他生平第一次,在面對危局時卻沒法置詞!

“你…你…”

恍惚中,英異人竟又見幻象,幻象中,英正化身爲獸,高據千萬具屍骨所築的殿堂之上,縱情宴樂,所食所飲,卻俱是人身血肉!

“吼!”

迷茫當中,英異人忽聞醒獅吼聲,頓時将他的神志震回清醒,當下斂定心神,低聲道:”謝。”他身後,已是白發如霜的”白武”英穆沉聲道:”小心莫教他暗算。”

英正餘視諸人,冷笑道:”暗算?”忽地大笑道:”你們一起來!”

“十招,我隻用十招,若十招殺不光你們,我英正便自絕當場!”

長笑聲中,英華陽英風一齊變色,失聲道:”當真…”話猶未完,已被英異人一語截斷,銳聲如刀”那好!”

“好”字出口,雙方忽都沒了任何動作,身形盡凝,有若泥塑木雕。

獸之捕也,必先潛藏,待機,始發雷霆一搏。

英異人全神戒備,心中猶在盤算不停:”我與穆叔都已晉至第八層初階修爲,華陽勉勉強強,也算是半隻腳踏進第八層境界,風兒最弱,卻也有第七級頂峰力量,那小賊月前往芹州行事時還隻在第七級境界上,短短數月時間,能有什麽了不起的際遇,敢以一搏四?”用心察探英正深淺,雖是并沒覺着有何等強橫力量,卻終是小心慣了,不敢造次,隻是心下納罕:”明明沒什麽了不得的力量,怎地氣勢會這般強法?”

一片寂靜當中,英正忽地反手,将自已衣服自胸前撕作兩半,現出鐵纂般一個胸膛,仰天長嗥,聲若望月獨狼。

“接我的,第一狼訣!”

長嗥聲中,英正身形展動,身側忽地化出無數餓狼形象,如掠食狼群般,撲擊諸人,雖是以一擊衆,卻在第一招上便已有主客逆轉之勢!

但英異人等也都修習獸神訣多年,豈會畏他?吼嘯聲中,英異人以”煉獄暗豹”反擊,英華陽以”極北熊霸”禦敵,将來犯狼群擋下,英穆最是老辣,也使”噬漠蒼狼”一式,将英正攻勢輕輕化解,反是英風氣勢最強,以一頭”地府餓虎”将蒼狼撕的粉碎,勢猶未足,竟是一掠而前,反撲英正。

(糟!)

驚覺已遲,全力應付掉第一波的狼群,英異人的反應已被拖慢,在他得以翻身急援之前,殺氣沖天的英正,已連等一等也不耐煩的,主動出擊,撲向英風。

“便和你鬥鬥虎功,接我的,第二虎訣!”

虎吼嘯谷,将下面衆多子英子弟震得面目失色,紛紛掩耳不疊,英正心意一動,喚出的魂虎竟已大出英風所召餓虎倍許,隻一個照面,早将英風所役虎形撕的粉碎,餘勢未衰,連變色急退的英風驚喚出護身的”六首牛王”一并自中破開,直追上來,眼看便要将英風分屍爪下!

(哼!)

怒極之下,英異人反将身形止住,雙拳齊發,重重擂向地面。他此時雖據兩人有十餘步遠,但雙拳及地時,英風面前的數塊巨大條石卻忽地崩碎,奔湧而上,碎石聚而不亂,凝成猛惡獅形,将魂虎重重撲倒。與之同時,英穆英華陽二人已分左右包抄至英正身後,一役餓虎,一控暗豹,出手間殺氣騰騰,直是半點餘地也無。

前有獅斷,後窺虎豹,英正雖是狠惡,終吃虧在以一敵四,方至第三招上,已落入被”圍攻”之境。

困獸者,前不可進,後不得退,舉目皆敵也。

“第三熊訣!”

嘶聲長嚎,當日曾硬接下奔如雷之”雷炮”的絕技再現眼前,高近三丈的巨熊在英正身外出現,将他護入腹中,虎豹撲擊之勢雖兇,卻隻能在熊身上留下兩道長大傷口,沒法将之破開,反是正面由英異人遙發,由碎石所凝的”吞城金獅”,雖被熊掌合抱将獅首拍扁,兩隻獅爪卻還是探入熊腹,将之生生扯開。露出英正真身。

“噬漠蒼狼!”

驚魂終定,英風早将力量重組,要把握住他的長輩們合三人之力制造出的機會,去将英正重創,而果然,被英異人等三人自前後将他牽制,英正似是分力乏術,再沒法重建防禦,被蒼狼撲擊入懷,撞得他整個人向後倒飛,口中溢出血來,卻也借此一退,自英穆與英華陽的夾擊當中掠過。

“哼。”

冷哼着,英異人自不會錯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當先撲上,口中喝道:”出象!”英華陽等人早會意攻至,四人心意如一,用的都是”青蓮白象”,一眼望去,隻見四頭龐然巨物揚鼻突進,端得是勢不可當。方才數度交手,英異人已知道,英正雖然出手狠辣,反應奇快,運招法門亦别有妙處,但力量卻仍未突破至第八級那層數,似這般四人并肩,以壓倒性力量正面對敵,便該是成算最高的戰法。

反手将口角血沫抹去,盯視着并肩沖至的四頭巨象,英正獰笑道:”來得好,便教你等知道,何爲百獸之王!”

“第四獅訣,給我破!”

發一聲吼,英正身上金光迸射,現出一頭吞天獅獸形象,張牙舞爪,逆襲向象群當中。隻一瞬,那獅獸大半身子已被巨象踩爲肉泥,可四人之首的英異人,卻也被那殘餘獅首死死噬住右臂,自象身中生生迫出!

“我沒事,先殺小賊!”

右臂屈于胸前,左手握腕助力,雖被那獅首一撲之力幾乎震出台外,英異人卻知道,自己絕不會有任何危險,英穆等人自也明白,并不回身察看,依舊自兩側襲向英正,隻英風父子關心,将身形減慢,欲要回身。

(糟…)

面色方變,英正已如英異人所料般,身法驟幻,竟不顧兩翼夾攻的英穆英華陽二人,直撲而前,整個人如一隻巨大丹鶴般,徑撲向戰意已馳的英風。長笑如唳聲中,隻聽得他朗聲道:”第五鶴訣!”

(“唳血丹鶴”,怎被他用得這般快法?)

若論身法速度,”唳血丹鶴”本就是九式獸神訣當中最爲快捷的一式,英正不知如何又加變化,一發的如電難當,竟能自兩象夾擊當中硬生生擠過,反教兩人險些對撞,不得不急急勒身,心下無不暗駭。

本來三人合進,英正雖避此一擊,背後卻終是賣了與兩人,隻消英風能将他阻得一下,英穆等人銜尾而至,他便不免糟糕,可是,英正的臉上,卻一點兒擔心的意思也沒有,反還帶着絲殘忍而輕蔑的笑容。

(讓開,小子,我知道,你沒種的…)

“呀!”

摻雜着驚恐與怯懦的叫聲中,英風終是未敢以自己的象身與英正的鶴喙正面相接,眼看便要正面硬碰之際,他閃身移開,卻也未白白讓開,利用側擊之利,象鼻疾抽,幾乎将英正一腿打折。

方才英正第二招上便已幾乎将英風重傷,那樣的”突進”與”力量”,已将英風的思想影響,使他在這一瞬間,被自己的”膽怯”占了上風,去滿足于一點點的小小收獲而将那重大的錯誤犯下。

半招驚退英風,英正餘勢不衰,竟是直取剛剛将獅首震碎,方自台邊返回身來的英異人!

(這…)

未料英正竟會來得這般快,英異人倉卒布防,以”六首牛王”硬接住英正的鶴訣,隻聽得訇然大震,牛鶴之形一起崩碎,英異人雙腳踏碎台面,陷入石中,卻猶是止不住急退之勢,疾滑至十步開外,方将身形止住,地上早被他雙腳生生犁出兩條深三四指的石溝來。英正亦不好過,被那一震之力掀得飛起有四五丈高,他變招卻是極快,隻一吸氣,早在空中翻過身來,頭下腳上,怒叱道:”再來!”

“第六鷹訣,殺!”

殺字聲中,英正化身鐵翅蒼鷹,疾撲而下,其強其狠,竟令英異人爲之心悸,抽身急退。

“轟!”

一聲大響,本來平展堅實的台面被英正這一撲生生轟出個心深半丈的大坑,碎石亂飛中,英異人本已退至外圍,猶覺不安,直也躍至半空方才心定,心下暗怒:”這小子,怎地會有這般威勢?”卻不肯折了氣勢,喝道:”便和你鬥鷹!”連踏碎石将身子拔至數丈高處,方雙臂一展,運起獸神訣中的”破地天鷹”,亦如英正方才般一掠而下。

半蹲坑底,英正并未立刻移動,直到陰影掠過額上,他方将頭昂起,看向正撲掠下來的英異人。

“來得好。”

雙臂忽展,英正兩手成爪,向空虛抓,随着他的動作,高懸台上的九幅巨畫無風自動,絞緊如索後自幡上斷下,在空中橫掃直送,如大網般将英異人鷹勁阻下。

“第七象訣,絞。”

狂态盡斂,英正冷冷吐出第七招名字,隻見九索急震,四道長索分襲英穆等三人,将他們阻滞,餘下五根絞合爲一,如象鼻般疾纏至英異人身上,将他生生困于空中,不能動彈。

(…不好。)

看出情勢不妙,英穆等三人自然全力來援,但那四道畫布在英正控下,銳如長牙,猛若巨蹄,疾似象鼻,三人雖出全力,急切之際仍不能突破過去。

(隻是一瞬的工夫,異人他,應該不會有事罷?)

長長吸氣,英正的雙腿猛然繃緊,随後重重踏地,地爲之裂的同時,他已借勢躍起,撲向剛剛将身上的”象索”掙開些些的英異人。疾進中,他身側有黑氣蕩漾,結作六首牛形,威猛至極。

“第八牛訣,突!”

說時遲,那時快,當英異人情急發力,将”象索”掙的片片碎裂如飛絮紛落時,英正已近至身前,他所能作的,僅隻是以最快速度呼出一頭”極北熊霸”護身而已。

“碰!”

英正十指交叉成拳,如暴走青兕般疾突不已,輕易震碎掉英異人的護身熊霸,重重轟在他心口上,頓見血染長空!

“爹”

“大哥!”

“異人!”

驚呼着,英穆等人終于将萦絆的象索突破,但,方寸已亂的他們,就沒法給英正以真正的打擊,連變招亦不需的,英正僅以”第八牛訣”的餘勁,已将他們輕易自身側震開。

“第九豹訣,噬!”

語聲忽轉急狠,在英穆猛省到”不對…”之前,英正化身黑豹,一躍而起,将三人撞開,搶先将方受重擊,猶未回過神來的英異人制住,提着他,蹲踞欄上,背對着下面那千餘名英家子弟。

“你,你要作什麽?”

年已六十有四,英穆便是現下英家資曆最深的宿老之一,這些年來也不知見過了多少險風惡浪,早已不知何爲懼意的他,卻連聲音也都發生了奇怪的改變。

變得尖銳而刺耳,他自己卻不知道。恍惚間,英穆隻覺得,眼前所見情景并非兩”人”交手。而是一頭嗜血黑豹正将雙爪按住英異人肩頸要害,長舌如血,正在急待一快!

猛然晃頭,英穆将幻覺驅走,卻沒想,比幻覺更爲可怖的一幕卻旋就出現,令他幾疑,自己是否猶在夢中。

以雙手将已被”第八牛訣”轟至胸骨盡碎,軟不能立的英異人肩頭扣住,英正的眼中現出一種古怪而熾烈的光芒,盯住英異人,就如在盯視一個自己傾慕已久的美人般。

随後,他咬了下去。

血口大張,他自英異人頸骨與鎖骨的結合處咬進。緊跟着,每個人都清楚的聽到,聽到了牙齒與血肉骨髂的磨擦聲,骨頭被咬碎咀嚼的碎裂聲,還有,動脈中的鮮血被大口吸食的吞咽聲。

還有顫抖,發自英穆等三人,以前台下所有能将這一幕看清的英家子弟身上。

死寂當中,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以一種幾乎非人的語調哭号道:”爹!”哭号聲中,英風軟倒于地,泣不成聲,不住嘔吐。

他已崩潰。

那表現固然軟弱,卻沒法被苛責,因爲,台下的千多英家子弟中,已有過半在作着這樣的動作,因爲,便連英穆,本該最爲冷靜,本該設法出手去救下英異人的英家耆老,也呆在了那裏,呆呆的看着,腦中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反應。

“還你。”

嘴猶未從英異人頸上離開,英正含含混混的說着,英穆猶未回過神來,他已是信手一摔,将英異人丢過,英穆猛然一驚,急伸雙手去接,卻又被眼前景象駭住,雙手空伸,卻忘了去接,就任那垂死的英異人”碰”的摔到地上,他卻似充耳未聞,隻是木然看着英正,顫聲道:”你…你…”

“我怎樣?”

獰笑着,英正的說話聲依舊是含混不清。隻因,他的口中猶含半滿。

森白色的骨髂,節節相連,最上面一節被英正咬在口中,下面垂過腰間,随着他頭部的擺動,如一條活蛇般晃來晃去,另一邊,英異人背上由頸至臀,被生扯出一條血淋淋的長長傷口,血肉模糊中,卻是不見椎骨。

最後的一口,英正已将英異人的整條椎骨生生扯出,咬在口中。

口中懸骨,雙手箕張,遍體浴血,英正矗立于欄杆上面,如來自煉獄的滅世魔神,雖沒有任何防護的動作,卻自有一種睨視蒼生的邪狂氣概,令英穆等人惟覺心戰齒動,竟連半點進取戰心也提不起來。

“你…”

強撐着,英異人以肘支地,将頭擡離地面,卻已昂不起來,隻能垂着頭,看着地面,嘶聲道:”你…你說的話,可還作數?”

随着他的每個動作,仍自鮮紅的熱血自他背上那如水槽般的寬長傷口不住的流溢出來,分成數十道細小血泉,自兩側流下,把他整個人以及身下的地面都染作了一團朱殷。

“呸。”

一甩,一唾,英正将英異人的椎骨吐出,摔至台下,落地時,砰然一聲,頓又引起一陣驚呼,周圍的英家弟子一個個面色慘白,如潮水向後退去,竟沒一個敢站在離那椎骨五尺以内的。

獰笑如獸,英正盯着已連頭都擡不起來,隻能匍匍于地的英異人,森然道:”疑我食言?”

“你以爲我是誰?人麽?”

背信,食言,都是人的專長,獸界中,沒有這種事情。

劇烈咳着血,英異人感到生命正快速的離他而去,可,他還是以自己數十年苦修所積的功力拼死護住心脈,吃力的說着。

“那,十招之約…”話未說完,早被英正截住道:”自然有效!”

似已感到不耐煩,英正掃視四人一眼,又續道:”十招用其九,若下一招殺不盡你們,我英正便自絕當場!”

(好…)

終聽到自己最想聽的話,英異人意識一松,已沒法再支持下去,終仆于地。嘴角卻還帶笑。

(穆叔,華陽,風兒,我能作得,已然作盡,下面的,就交給你們了…)

(異人…)

心下默默哀悼着,英穆卻沒讓這悲傷流露出來。一切有時,生死關際,并非可以放縱感情的時候。

已對英風完全放棄,看也不看他,英穆沉聲道:”華陽,出熊。”兩人腳下緩移,慢慢挪至一處,各運玄功,隻見得兩頭灰蒙蒙的巨熊憑空而出,擋在二人身前,正是九式獸神訣當中最擅防守的”極北熊霸”。

完全無視二人,英正在欄杆上慢慢轉身,眯着眼,看向台下那群已完全陷入混亂的英家子弟,以及眼前那一望無際的千裏平川,油然道:”好景緻。”

方轉回身,看着英穆,慢慢道:”叔公。”

“你知道麽,我有點後悔。”

英穆心下冷笑,想道:”方才偌般托大,這時方知道怕麽?”卻聽英正又慢慢道:”剛才,我的出手太狠了,其實,最後那一口,我本該抽他兩條臂骨就算,不該抽他椎骨的。”

“再厲害也好,人沒了脊椎,總是撐不下去的。”

英穆心中微戰,想道:”他什麽意思?”雖是一時聽不出頭緒,心中卻已隐隐不安,隻覺得似有什麽極爲驚人之事正要發生一樣。

又聽得英正緩聲道:”他先死,最後一招,便又少了一個觀衆。”

“你說,這是何等可惜,何等不敬?”

英穆心道:”他在說什麽,瘋了麽?”卻終是不敢怠慢,心念急轉,隻想先行盼定英正的最後一招到底會如何出手。

英家”獸神訣”共分九式,皆是依托兇獸形象所創,計分爲:噬漠蒼狼,地府餓虎,極北熊霸,吞城金獅,青蓮白象,唳血丹鶴,破地天鷹,六首牛王,煉獄暗豹九訣,适才英正九招九訣,已将九訣的精要之處盡數展現,足證他有足夠實力從心使用當中的任意一訣對敵,饒是英穆早将這套神功爛熟在胸,一時間也難以斷定英會如何出手。

心中急轉,英穆将身子微微弓下,已連半點搶攻的心也沒了。

(一招,再守過一招!)

背對着兩人,英正負手而立,歎道:”可惜,實在是可惜…”

說話聲中,一種淡黃色的光芒開始出現在他身側,緩緩旋動,将他整個人括入其中。

(這是…吞城金獅?)

狐疑着,英穆沒有任何動作。管那是什麽招數也好,既隻消守住一招便能勝出,急急搶攻便沒有什麽意義。

金光愈濃,漸漸化作金色的障壁,将英正的身形完全遮沒,旋轉着,那金光更如龍卷風般漸急漸起,慢慢拔向天際。

(這不是獸神訣?!到底是什麽東西?!)

忽然間,英穆想起了一個傳說,一個在英家高層内部流傳了三千年的傳說,一個始終也沒有得到證實的傳說。

一個”可怖”的傳說。

當隻是稍微想到那”傳說”可能會成爲”現實”時,素來冷酷如獸的英穆便已經汗透重衣,完全失去冷靜的長身而起!

“你,這是不是…”

是什麽?英穆未能問完,這五個字,已是他這一生中的最後五字。

金光籠罩中,隐見英正将雙手高舉,向天呼吼,随着他的動作,那金光急旋,凝聚,成形。

當英正的雙手放下時,那金光所凝形狀已能看清,一如有無形天刀自虛空中忽然掠過一樣,所有的言語盡都遽然而斷。所有的眼睛,都如鐵屑投磁般牢牢的鎖定在了英正上方三尺處。

那裏,正在慢慢盤旋,浮于空中的”存在”,長約六丈,有牛首,生鹿角,具蟒身,披魚鱗,長鷹爪…

一切特征,都與”傳說”一緻。也與随處可見的圖畫與雕刻一緻。

“這,這,這是龍,是龍啊…。”

低聲呻吟着,英華陽已完全喪失掉了反抗的意識,木然的喃喃着,軟軟跪下,兩眼始終直勾勾的盯着那金色飛龍,片刻也沒法離開。

“三千年了,自荥芎祖先以降,第一個能夠召龍的英家後人,終于出現了…”

“龍現”的震撼,顯然已将英華陽的意志完全摧毀,隻是在不住低聲嘟哝着一些幾乎沒法聽清的東西,就連那金龍慢慢向他移動過來,更明顯滿含敵意的将龍口張開時,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隻是以那呆滞的目光盯着龍頭不放。

死寂當中,隻有急勁的風聲呼嘯于高台之上,風聲尖銳怪異,若是數千年累積的恣肆狂歌一般。

死寂當中,沒人注意到,英穆的面容有過極短的一陣抽搐。那緣由,是一道連英華陽也未能聽見的低低語聲。

“死于’第十龍訣’之下,叔公,你可服氣?”

“咚。”

沒有任何回答,英穆隻是屈身跪下,向着龍身,極爲平靜和尊崇的跪下。

(正,我們的确是老了,該是讓路的時候了,英家,便交給你了…)

金龍咆哮,化作無比耀眼的金色旋風,将整座高台籠罩,燦烈的金光比太陽更爲強橫,令台下的衆多英家子弟紛紛低首,不能正視。

許久後,金光漸淡。

當眼睛可以看清的時候,最早擡起頭來的一批弟子,都看到了一幅景象,一幅他們永生難忘的景象。

雙手平平伸展,英正的整個身體如同一個巨大的”十”字懸于空中,面色甯靜,全無方才的瘋狂張揚之意。背後金光猶盛,如初升旭日般,襯托着他的身形。

他的腳下,是龍,身長六丈,在一瞬間将英穆英華陽和英風一起撲殺的金龍,正盤身低首,乖乖的俯伏在他的腳下,五爪盡縮,遍體鱗平,樣子極是恭順。

他的身後,是那九支畫布已失的巨幡,九柱高舉刺天,似是什麽異獸利爪,正急急掙紮着,要破土而出,上取昊天一般。

英正的兩手并不是空的,各提了個人,都軟軟的一動不動,歪着脖子,但,當下面的衆多子弟第一眼看來時,竟沒一個注意到那兩人的存在,隻是到了能夠稍微将注意力從英正身上移開一點之後,他們才能注意到英正手中的兩人。

與英正相比,這兩人實在是太過渺小的存在。

英異人,英穆,片刻之前,他們還在英家擁有着”最高”的兩個地位,可現在,他們都已是沒有任何知覺的死人,是兩個别人如不是特别注意都沒法發現的死人。

雖死,兩人的臉上卻都帶笑,一種平靜的笑,一種人隻有在”覺悟”時才能擁有的笑容。

直到金光完全散盡之後,英正方才開口,不是說話,而是迎天長嘯!

嘯聲邪傲,若問于天,問曰:”彼可取而代之乎?!”

悶響聲起,發自天外,旋見九天雷震!

時值寒冬,卻有靛雷如錘,青電似劍,破雲而下,直取英正!

英正不動。

那金龍一躍而起,逆迎飛上,隻聽得雷聲如震,連環不絕,又見青電如水,遍走龍身,卻傷不着它!

雷息電滅,青天複現,似是”天”也已放棄。

放棄努力。

那一瞬,每個在場的英家子弟都忽然感到一種震顫,一種自内而外,發自心底的震顫,一道無聲的歎息,在每個人的心中回蕩。就好象,天,他正在低聲的訴說。

絕世兇獸,終焉重現人間,天欲譴之,争奈已失其時…

太平記第五卷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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