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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别時容易見時難此是迷樓莫當真

第五章别時容易見時難此是迷樓莫當真

朱燕站住腳步,看看林素音,笑道:"師傅,您說什麽?"

林素音歎道:"莫再裝了,你剛才已将祝融高和藏經秀先行演給他看過了,是吧?"

"爲什麽?"

朱燕默然片刻,忽道:"師傅,您該明白吧?"

林素音怒道:"我又何嘗不想成全玲兒?但你以爲你是在幫他們?以他現在之力,絕對不是師妹的對手,更不要說挑戰掌門師姐,你…"

朱燕咬了咬嘴唇,道:"師傅,這些我都知道。"

"可要不讓他過去,不就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我一直覺得齊師姐很冤,我根本不相信真會有男人敢獨闖玉女宮,可剛才我和紅妹守在山道上時,他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很吃驚,然後…"

"我不是他的對手,可他也絕對不是您的對手,所以,我想幫幫他,讓他走遠一點。"

"以前不也沒有男人做過這種事嗎?現在也有了,那麽,也許,結果不會象您想的這樣吧?"

林素音搖了搖頭,神色極是黯然,整個人竟似突然老了十幾歲一般。

"你不明白。"

"他并不是第一個,以前也有男人這樣做過。那時,我也曾象你現在這樣,幫過他。"

"直到今天,我仍在後悔,後悔那時幫他進了那扇門。"

朱燕一驚,正想開口,林素音的眼睛忽然睜開,盯住了她。

"你不要問,我什麽也不會再對你說了,你也進去吧。"

"這是你做下的事,你該負責到底,我隻盼,到了最後,你不要後悔。"

林素音閉上眼睛,再不言語,朱燕站了一會,搖了搖頭,也走了進去。

剛才林素音片語隻言中透出的往事,令朱燕極是震驚,而她閉上眼睛,要她走時,那種疲憊,失望的神情,也是她從來沒有在師傅身上發現的東西。

玉女宮…還有這麽多不爲知的東西嗎?

有趣啊!

真要感謝你啊,齊師姐,打亂了這死氣沉沉的日子,帶來了這麽多有趣的事情。

做爲回報,讓我也來幫幫你吧!

快步穿過幾重房屋,還沒看見人,一清那冷冷的聲音就已傳來。

"小子,你倒也有種,竟還敢來?"

朱燕聞聲一驚,急急奔入。

這是一重極爲高大寬闊的堂房,地下密密的鋪着厚大的青磚,一清站在一幅巨大的中堂之前,花平背對朱燕,一言不發,拱手而立。

房裏很是陰暗,朱燕看不清楚一清的臉色,卻能感到絲絲殺意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将這裏變的更爲陰冷。

天,從沒見過師叔這個樣子,這一下,恐怕他要不妙了…

看到朱燕,一清冷冷一笑,"燕兒,你來的正好,象他樣的三腳貓功夫,竟也能從大師姐手下過關,不問可知,必是又利用師姐心軟之機,用了什麽鬼域手段,是麽?"

這話卻極難回答,朱燕既不願損了林素音威風,又不能正面應承,隻有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一清也不理她,對着花平,森然道:"小子,廢話也不用多說,上次有嶽老頭強行出頭,讓你多活了幾日,但你竟不知自愛,還敢上玉女宮來。那是你自取死路,須怪不得我,你也不用想什麽招數之限了,若想活着過去,除非先勝了我!"

竟就不等花平開口,一劍揮出,直劈向他左肩。

花平此刻卻也已不是當日洞庭阿蒙,身形微側,左手虛駕,避開了這一劍,右手空托,拳意含而不露,雖是全然守勢,卻隐有反擊之意。

一清"咦"了一聲,冷笑道:"你倒也沒閑着啊,把嶽老頭的底都掏出來了嗎?就看你還能撐幾招!"劍法一發緊了。

花平不慌不忙,從容應對,雖是落盡下風,但守的極是嚴密,一清一時也奈何他不得。心下暗暗發怒:"這斯當日并未用過這一路拳法,想是嶽老兒這些天來所傳,大是可惡!"

花平心中卻盡是對嶽龍的感激之情。原來他此刻所用的這一路拳法,确不見于齊飛玲所贈的那本嶽家拳法,乃是嶽家内譜所記絕學,正是嶽龍這月來所傳。他又與花平一起細細推敲,特意想了許多法門,全是防守所用,那是不求有功,隻求無過之意。如今一用,果然大是有效。他雖與一清相去仍遠,但一清片刻之間,卻也勝他不得。

朱燕在旁,見花平拳法中規中矩,極是厚實,偏又暗藏鋒芒,竟如高堤束水,又若泥炭壓火,就似一匹被強行勒住的野馬,予人一種"若得如意,必至千裏"之感,每一拳揮出,都似在努力壓制自己,不要發力一般。她越看越奇,心道:"這是什麽拳?這般打法,要是一不小心,吃他一下,那還了得?"

她卻不知,這般打法,正是合着當日嶽飛之意。

這一路拳法計二十二招,取自嶽飛"滿江紅"遺意:嶽飛昔登黃鶴樓,感于江山如此,卻受制奸臣,不能得遂壯志,直搗黃龍,作下這首"滿江紅",乃是: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笙歌作。而今鐵騎滿郊,風塵惡!兵安在?膏鋒锷,民安在?填溝壑。歎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嶽武穆精忠報國,雖知事幾不可爲,卻從未生過二心,發于詞中,雖盼能再無擎肘,除金虜,迎二帝,卻仍極是恭順,并無半點不從之意。這一路拳法也正是如此,先行将自己置于從位,盡量壓制殺意攻勢,但唯其如此,若是一有機會,盡情宣洩,便一發不可收拾。

一清出手極快,無移時間,已使了數十劍,花平咬緊牙關,一一接過。一清心中不覺焦燥起來,"朱燕這小妮子就在邊上,若竟叫他在我手下走過百招,顔面何存?也罷,也罷,隻有如此了。"

一清本來畢竟愛惜羽毛,不願落個以大欺小之名,又自恃劍法精妙,未以内力強拼,但眼見如此,不得以之下,玄功暗轉,将玉女心經運至劍上,出劍仍是快捷無倫,但劍上之力卻漸漸大了起來。

方才招式比拼,花平雖落盡下風,也還能支撐得住。此刻真力比拼,卻來不得假,他隻覺劍風越來越強,連呼吸也有些困難,手上出招更是越發艱難,重重受制,每一拳揮出,都似是要抽盡全身力氣一般辛苦。

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的,怎麽辦?

以自己的拳法,現在已是超限發揮了,要想制勝,隻有用忘情訣,可是…

不管怎樣,試一試吧!

花平左身虛晃,似要進身搶攻,但一動之間,右腰間已有破綻,一清是何等人物?呼的一聲,一劍已刺了過來。

花平身形猛轉,間不容發,避開了這一劍,"嚓"的一聲,腰間衣服已被刺破。但此時一清劍勢已然用盡,去到外門,花平卻已欺到她身前之處。

一清卻也不忙,右手長劍圈回,削向花平腰間,左手立掌如刀,一掌劈下,以她數十年功力,這一掌若是砍實,那和被她砍上一劍,也真差不了多少。

但花平此時心中早有定數,呼呼呼連發四拳,正是"兵安在?膏鋒锷,民安在?填溝壑"四式,這四招一句一歎,字字問天,本就郁滿了滔滔怒氣,此刻被他連環使出,的是痛快淋漓,強如一清,也竟不敢正面應接。

而隻要将她逼開片刻,對花平來說,就已夠了…

不進反退,将全身勁力都運到雙臂之上,當一清的劍卷土重來時,花平再不退讓,迎着劍鋒,逆擊而上!

朱燕大驚失色,幾乎尖叫出聲。一清也是大惑不解,但手上的劍,卻并未因此有一絲顫動。

當劍鋒幾乎及身的時候,花平的手上,隐隐泛出了一絲紅光,一清見之一驚,隻是,花平已不會再給她變招的機會了。

雙掌猛然對擊,而當他分開雙手的時候,奪目的紅光,就自掌心綻現開來。

十二成功力,忘情火烈!

這一下大出一清意料之外,完全不及防備,轟的一聲,全身都爲這驟然張大的火團吞入。

隻聽"啊"的一聲,朱燕再也按捺不住,終于尖叫了出來。

跟着就聽到"碰"的一聲大響,卻是花平倒飛出去,撞在牆上的聲音。

朱燕大吃一驚,委實想不通怎會有這樣的變化。就見那火團四散潰去,一清滿面冷笑,站在那裏,一身杏黃道袍上,竟連一個黑點也無。

花平掙紮着站起,隻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心下大恨。

如果,如果能再有一個月,有一個月就夠了呀!

忘情訣極是博大精深,花平修練至今,能有小成者,不過六七訣而已,多爲守重于攻,而以攻爲主,足可一擊破敵者,在目前來說,唯有火烈可用,隻是,以他現在修爲,不過能燃出幾點小小火花,吓人多過傷人,實是沒什麽用。他剛才那一下,已是平生功力所聚,卻還是攻不破一清的護身真氣。

但剛才花平先後兩次在勝負一線間以火烈訣來嘗試逆轉戰局,卻在突然間把握到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東西。此時,他相信,隻要能再有一月,讓自己覓地苦修,一定可以将火烈訣發揮出足以克敵制勝的威力。

不過,從現在的形勢來看,隻怕,是不會有這種機會了呢…

驚魂方定,一清在爲花平的潛力和鬥志吃驚的時候,也下定了決心。

好險,不能再給他機會了,必須速戰速決!

劍法一變,不再是賴以成名的散花劍法,一清所用的,已是玉女宮鎮宮之寶,玉女十九劍。

花平雖曾與這套劍法數度大戰,但玉女十九劍能流傳百年而不墜于江湖,實有其過人之處,此刻在一清手中使出,與白丹等人用來,真不知高出多少,隻三兩招間,花平便已數度遇險。

"師叔!"一聲急呼,卻是朱燕的聲音。其時一清正一劍刺向花平胸前,聞聲一驚,長劍一震,在花平肩上犁出了一條血溝,跟着一掌推出,将花平打出丈餘,偏頭看向朱燕,卻見她仍是好好的站在那裏。

朱燕笑道:"師叔,您把他打成這樣,已是大揚了我宮的威風,想他是什麽東西,怎配污了您的手。依弟子之見,不如就這樣将他逐下山去,一來可以顯我宮慈悲之風,二來也是借他揚我宮之名,您看可好?"

一清沉吟片刻,冷笑道:"小妮子也動了春心嗎?看來他剛才能過的大師姐那一關,隻怕也有你的功勞吧?"這一句卻說的甚重,朱燕頓時滿面飛紅,卻仍是笑道:"師叔真會說笑。"

一清也覺說得太重,心道:"想燕兒與他素不相識,平白無故的,怎會給他說什麽好話?瞧這樣子,這些話當是大師姐的意思,既如此,也不好太駁了她的面子。"又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即如此,便放了他吧。"

轉頭向花平道:"小子,你聽見沒有,趁現在有人爲你求情,快給我滾下山去!莫讓我再看到你!"

花平卻是全無回答,隻是呆站在那裏,這一下不但一清心下大怒,便是朱燕也是心下暗怒,心道:"他是個傻子麽?這時還不知趁機逃生?"

但她們卻實是冤枉了花平,他并非有意無禮,而是全沒有聽見她們在說什麽。

他剛才兩腿半屈,左手屈于胸前以護心口要害,而當一清将他打飛時,右手受震,斜指而起,在那一瞬間,他覺得體内真力有了一絲極爲古怪的脈動。

在山下模仿羅漢像時,花平已有了這種感覺,但那時一來完全搞不明白,二來急于上山,他并未深究,可現在,他卻有了一種相當熟悉的感覺。

這…這是火烈啊!剛才将全部功力運到手上,迫出火團的時候,體内的真氣,正是這樣流動的啊!

爲什麽會有這種事?

火神爺爺,祝融…難道說,當時的廟主,正是火功的大行家?

不及細想,花平雙肩沉下,擺出架勢。

不管怎樣,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一清怒極反笑,對朱燕道:"燕兒,你來說說,該怎樣處置才好?"

朱燕輕歎一聲,雙肩無力的垂下,道:"燕兒無知,那有資格說話,當由師叔做主才是。"

齊師姐,對不起了,可是,遇上這種笨蛋,我也沒法子了…

花平方才實是傷的不輕,口角已有血絲泌出,任誰也看得出,他此刻已是強弩之未,隻是硬撐着不肯倒下而已。

刷的一聲,一清将長劍收起,冷笑道:"你既這樣想死,我就成全了你!"

花平咬牙不語,硬生生将一口血咽回肚中,看着一清一步步走近,勉力調動起全身殘餘的一點功力,來試着将火烈運聚。

當真氣凝起的時候,他不是将之化火逼出,而是引導着它,沿着剛才的走法,在體内緩緩流動。

一點,一點,漸漸增強的真氣,無比熟悉的感覺,令他對自己有了信心,而在這時,一清也已走到他面前,右手提起,帶着一絲諷嘲,冷笑道:"若能接了這掌還不死,就算你過了我這關吧。"

一清一掌推出的時候,花平虎吼一聲,右手一拳擂出。

朱燕似是不忍再看,偏過頭去,掩上了臉。

拳掌相遇,卻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連最微小的火花也未燃出一星半點,,一清冷笑道:"沒招數了?"掌上加勁,決意将他立時震死當場。

花平所有的力量都已随這一拳揮出,此刻就連站着也成問題,那還能與一清相抗?隻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力自手上猛沖進來,全無反抗之能。

"哇!"的一聲,花平一口血噴出,身子跟着倒飛出去。空中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線,灑在地上,将青磚染得星星點點,觸目驚心。

一清神色冷然,站在那裏,全然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花平倒在地上,蜷成一團,動也不動,前胸淋淋漓漓,鮮紅一片。

朱燕心道:"事已至此,那也沒法子了,但總不能将他屍體這樣扔着。"向一清笑道:"恭喜師叔大展神威,這斯不知高低,當有此報,隻他躺在這裏委實難看,不如讓弟子略效綿薄吧。"

見一清面色仍是木無表情,朱燕走向門口,待要喊幾個人來,走過花平身邊時,餘光掃下,忽地大吃一驚,蹲下身來。

"師叔,他,他還未死!"

象是爲了驗證她的話,随着她的話音,花平的胸口開始緩緩的動着,到了此刻,誰也看到出他還未死了。

隻爲着這意外震驚了短短片刻,朱燕就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

"若能接了這掌還不死,就算你過了我這關吧。"

那麽…

可是,就憑他,是怎麽接下剛才那一掌的,難道說,一清師叔竟也動了留情之心?

好象很不可能,但不管怎樣,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那麽,就無須再多作追究了吧?

直起身來,看向一清,卻沒有說話。

一清冷冷的哼了一聲,丢出一個小藥瓶,道:"喂他把藥吃了,帶他去見師姐吧。"語聲仍是冷冷的,全然不爲所動。

隻是,要是蘇元或肖兵在場的話,就一定能夠發現,一清的右手,從剛才起,就一直藏在袖中,沒有動過,而且,好象,還在微微的顫動着…

耳聽朱燕扶着花平遠去,一清的面色,終于不再是那冷冷的冰色,當容顔崩散開來時,沉思,痛苦,疑惑等諸多情感,開始出現在她的臉上。

攤開右手,手心赫然有着一個極是細小的黑點,若不用心,幾乎看不出來。

方才一清與花平拳掌一接,就知道他已是強弩之未,本想将他一舉震殺,不料真力方催,花平的拳上卻送出了一道熾烈霸道,如火若焰的真氣,逆襲而上。自己在全無防備之下,掌上真力九成爲其摧散,雖仍是将花平打飛,卻已不能制其死地。

行走江湖多年,這樣的功夫,一清并不是沒有見過,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瀕死絕境之下,花平竟能突然用出這上官家的不傳之秘,乾陽手!

從一開始,已方就一直弄不清花平的武功來曆,看他在這生死關頭才肯用出乾陽手,莫非他竟與上官家有什麽關系?

但上官家将這乾陽手視如珍寶,尋常子弟根本不得一窺,能得修習者,若非嫡系子弟,便曾立有大功,他又恁什麽能學到?

一直以來,一清都隻當花平是一個尋常江湖子弟,雖和蘇元扯上了關系,但終不是玄天宮的人,可若他背後竟有上官世家在撐腰的話,就不能再等閑視之了。

但是,有怎樣的背景也好,在一清的心中,此刻的花平,已和死人無異了。

她相信,林懷素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因爲,這不僅僅關系到玉女宮的名聲,更關系到玉女宮的未來。

師姐,你竟然這麽重視飛玲啊…

林素音一人盤坐在花園中,一言不發,整個人就似己與花園融爲一體。

天色漸黑,腳步聲響起,有人走了進來。

林素音臉上現出一絲疑惑之色,緩聲道:"是燕兒麽?什麽事,這麽高興?"

朱燕笑道:"師父,他過關了!"

林素音驚道:"你說什麽?!"

朱燕笑道:"他真的過關了!"

林素音清修數十年,一顆心早練得古井無波,但這個消息委實太過驚人,使她也一時間失去了平靜,驚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說給我聽聽,他怎可能是宮主和師妹的對手?"

朱燕将花平與一清交手經過細細說了之後,林素音沉吟道:"這倒有些奇怪,難道師妹突然間動了不忍之心?但按你所說,花公子已是半個死人,又怎能過得了宮主這一關?

朱燕笑道:"這才是最精彩的呢,宮主看到我們後,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火,問清了前面經過後,就吩咐把他帶下去,好生看護,還說'既如此,就讓你見見她吧。'你說,師父,宮主是不是也心軟了?"

林素音大惑不解,沉思了一會,臉上忽地閃過了一襲驚恐之色,但一閃即收,她又是垂首而坐,并未讓朱燕看到。

"燕兒,宮主是不是說,待他養好身子,就帶他去見飛玲?"

朱燕笑道:"是啊。"

林素音再不說話,隻是揮了揮手,朱燕知機退下,聽到她足音遠去,林素音才擡起頭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師妹,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用意嗎?

飛玲,師妹實在是重視你啊…

一個人走在外面的朱燕,臉上的笑容早已散得無影無蹤。

剛才林素音一閃而過的驚恐,她看在眼裏,卻藏在心裏,林素音既不肯說,她也不必急着去問。

師父,師叔,還有宮主,每個人都好象知道什麽,卻又都不肯說。

生于茲,長于茲,本以爲玉女宮是一個簡單而透明的地方,可從最近這些事情來看,比自己的想象,真不知要複雜出多少倍呢。

就隻爲了一個齊飛玲,竟然會掀起這麽大的浪頭來…

齊師姐,爲何,你總是這麽受重視呢!

喜怒哀樂悲苦愁。

鬥大的七個字,都刻在約一人高的地方,這石洞并不甚大,也隻幾丈見方,這七個字一刻,已将周圍石壁都占的滿滿的,隻在"苦"字下面留有一扇小門。

齊飛玲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雙目緊閉。腿上橫着一柄長劍。

每個玉女宮的弟子都知道,思過洞中的七個大字,乃是第一代宮主丁香蘭親手所刻,正是要犯過弟子能斬七情,絕六俗,靜心清修。這些年來,齊飛玲已隐爲這一代弟子之首,被目爲下代玉女宮主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對這些事情,自然加倍的清楚。

隻是,很多事情,知道了和做得了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此刻的齊飛玲,正是這句話的最好寫照。

第一百次睜開眼睛,又第一百次緊緊的閉上,從小就被玉女宮的諸多清規戒律撫養長大的齊飛玲,一直被玉女宮主誇獎爲"心若冰清"的齊飛玲,從來都沒有這麽焦躁不安過。

洞中不見天光,不知晝夜,但屈指算來,送飯的弟子已來了四十餘次,也就是說,自己在這洞中,已呆了十幾天了。

齊飛玲性情本極恬靜,自幼就常随林懷素枯坐終日,對她來說,一人在洞中坐上十天八天,這實在不能算是多麽了不起的處罰。隻是,現在的齊飛玲,已不是往日的齊飛玲了。

終于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猛然站起,想要再舞一會劍,排一排心中的郁悶,隻是,她才剛剛站起,就有一個聲音在石洞中響起。

"玲兒,你忍不住了?"

"師傅,是您?"齊飛玲回過頭來,驚得目瞪口呆。

站在她後面的人,赫然正是玉女宮主—林懷素。

"徒兒不知師傅駕到,有…"還未說完,已被林懷素止住。

"我已來了近一個時辰,看你始終不動,還道你終于悟透了這七字真義,隻是,你終于還是沒能沉得住氣。"

齊飛玲不知如何作答,垂下頭去。

"他來了。"

齊飛玲猛然擡起頭來,驚道:"師傅,他真的來了?!"

林懷素輕歎一聲,道:"玲兒,玉女宮衆多弟子,我一向最喜歡你,下一任玉女宮主的位子,大家都知道,是爲你留的。"

齊飛玲低聲道:"弟子愚魯,蒙師傅錯愛。"

林懷素道:"我沒錯,無論武功,人品,你都可說是個中翹楚,而天生一顆冰心,正合傳我衣缽。"

"這次的事,我是故意引他來的,你想也明白了。"

齊飛玲猶豫了一下,終于擡起頭來,抗聲道:"師傅,就弟子所知,當日之事,确是過在我宮,他又已承諾絕不說于他人,您又,您又何苦非要…"便再說不下去。

齊飛玲本是孤兒,從小由林懷素撫養長大,視之如母,敬若天神,這"殺人滅口"四個字,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

林懷素搖搖頭,苦笑道:"癡兒,癡兒,還不悟嗎?那小子的死活,爲師早已不放在心上,爲師千辛萬苦,隻是爲你罷了。"

這句話大出齊飛玲意料之外,全然不明就裏,看向林懷素。

林懷素卻不再說話,背負雙手,在洞中緩緩轉了幾圈,齊飛玲滿腹狐疑,偏又不知如何開口,強行抑住心神,默不作聲,隻一雙眼睛緊跟着林懷素,轉來轉去。

林懷素在"苦"字前停下腳步,伸出手去,在筆畫上輕輕撫摸,眼光閃爍,極是迷離,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麽。

齊飛玲不敢驚擾,垂手靜待在一側。

過了許久,林懷素方道:"玲兒。"聲音極低。

齊飛玲恭聲道:"弟子在。"

林懷素歎道:"你坐下,聽我說……"

過了許久,林懷素方從思過洞中出來,走了幾步後,緩聲道:"燕兒,出來吧。"

朱燕從一塊大石後轉出,笑道:"宮主好耳力,燕兒弄斧了。"

林懷素轉過身來,盯住朱燕,一字字道:"你都聽到了?"

朱燕笑道:"聽到了。"

林懷素盯了她一會,見朱燕仍是滿面笑容,全不在乎的樣子,心中忽地一動,道:"你既聽到,可能明白?"

朱燕笑道:"燕兒愚魯,沒聽明白。"

林懷素道:"不,你明白了。"

朱燕沉默下來,但臉上仍帶着淡淡的笑意。

林懷素道:"你天資聰穎,不下于玲兒,縱不能全懂,卻不會不懂。"

朱燕仍不開口,林懷素卻也不以爲意,道:"你方到洞外,我就己知道,不點明白,是因爲我也正想要你爲我傳個話。"

"這次的事情,師姐對我似多有誤會,但事情未成之前,我也不便開口,你隻消将剛才聽到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于師姐知道就好。"

"你既已明白,便可自行修練,但此路難行,就連師姐也助不了你,你自己定奪吧。"

林懷素去了許久,朱燕的臉色仍是未變,挂着淡淡的笑意。又過了一會,笑容方才弛去,嘴角軟了下來。

本來隻是好奇,又仗着一向得寵,便壯着膽子在邊上偷聽,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事情。

原來,如此啊……

林素音聽朱燕說完後,默然良久,就似睡着了一般,朱燕也不說話,靜靜的坐在一旁。

相伴多年,她早已摸熟了林素音的性子,若不在心裏先将前前後後都想個明白,她是不會開口的。

"果然是這樣……"

似是歎息,又似是疑問,林素音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

"要将玉女宮武功練至頂峰,這确是必經之路,但玉女宮建宮近百年來,能在這條路上有所成者,不過一掌之數,我和你師叔就都早早知難而退了。"

"曆來成功者中,隻一個未屆而立的,宮主她對飛玲的期望,實在是太高了…"

"宮主竟能允你修習,那實是你的機緣到了,但我于之全然摸不着頭緒,幫不了你,你自己試吧。切記,此路難行,你淺嘗即可。若不得其門而入,千萬不要勉強,至于其它人…天資不足者知也無益,又未得宮主許可,你就不要多言了。"

朱燕點點頭,道:"弟子受教了。"

又道:"師傅,無事的話,弟子告退了。"

林素音擺擺手,道:"你去吧。"

朱燕行了一個禮,轉身離去。林素音看着她的背影,滿眼都是擔憂之色。

燕兒,你雖聰明,但有很多事情,是一定要由時間來教,你才會明白的…

不同于朱燕,深知玉女宮往事的林素音,并不認爲這對齊飛玲或朱燕是一件好事,但面對朱燕那自信而歡快的笑容,她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反對的理由。

很多宿老都認爲,林懷素是丁香蘭以降的玉女宮第一高手。林素音明白,如果沒有向這條路上修習,她絕對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可是,一想起她是怎樣走上這條路的……

嘴角抽搐了一下,林素音掩住了心口。雖然已過了很多年,但隻要一想到那時的事,她的心,總是會這般無法控制的絞痛起來。

師妹啊…

還記得那些事的,就隻剩下我和你了,當年的滋味,你不可能忘的掉,那麽,你爲什麽,還要逼着玲兒走過去呢?

面對黑夜,朱燕放肆的張大了雙臂,将急勁的山風盡情的吸入體内。

如果,三天後的一切都能如宮主所料的話,那就會有一個很平靜的收場,可是,齊師姐,你真能這麽配合嗎?

三日後。

思過洞。

心下忐忑不安,花平跟在林懷素身後,走向洞口。朱燕跟在後面,許是在宮主前不敢放肆吧,她今天一言不發,甚至連看也不看花平一眼。

将到思過洞口,林懷素停下腳步,花平心事重重,隻是跟在她後面起腳邁步,全未留意,這一下差點撞在她身上,急急收步,險些将自己絆倒。朱燕"哧"的一聲,好容易才忍住了笑。

林懷素卻是一絲笑意也無,冷冷的道:"花公子,老身說過的話,你都記的吧?"

花平恭聲道:"晚輩記得。"

花平說話時,向林懷素躬身行禮,因此,他沒有看見,林懷素眼中閃過的那一絲得意與狠毒。

原來花平傷勢将好時,林懷素前來探病,就昔日之事自承不是,又道諸事由齊天玲自專,自己決不幹涉,但齊天玲正在閉關,花平又身體未愈,是以讓他先住幾天,等到傷勢大好時,再一起來看齊天玲。

林懷素朗聲道:"玲兒,出來吧。"

一聲答應,齊飛玲推開小門,走了出來。

許是在洞中枯坐十幾日的緣故,齊飛玲看上去竟還白了些,隻面色卻有些憔悴。

花平闖山奪關時勇不可當,無所畏懼,縱然在與一清對陣,生死一線的境地下,也未曾怕過,但此時,他的勇氣,卻似全都飛到了九宵雲外,隻覺的不知說什麽好,支支吾吾了好一會,終于道:"齊姑娘,你…你…還好麽?"

齊飛玲淺淺一笑,道:"飛玲一切都好,有勞花公子費心了。"

花平好容易才擠出一句話,此刻已又不知如何開口,啞在那裏。

林懷素心下冷笑,道:"玲兒,花公子乃是專程爲你而來,隻爲見你一面,連闖五關,硬生生從你大師伯和三師叔手下沖了過來,你難道一句話也沒有嗎?"

齊飛玲默然不語,花平不知說什麽好,林懷素壓根不想開口,場中一時冷清下來,朱燕不由得暗暗擔憂,聽過三天前那對話的她,自然知道,此刻的齊飛玲,看似平靜,心底卻正是天人交戰之際。

當時…

"玲兒,你面壁多日,與這七字朝夕相對,卻仍未悟得這七字真義。"

"玲兒無知,請師傅指正。"

"你的劍,能斷水嗎?"

"玲兒不能。"

"能斬風嗎?"

"玲兒…不能。"

藏身洞外,朱燕看不見林懷素做了什麽,隻聽到很輕的揮劍之聲,跟着就是齊飛玲的驚呼。

"師傅,這,您…"

"能斷情方能斷水,能斬欲方能斬風,你可明白?"

"玲兒愚魯,不明師傅之意。"

"絕七情,除六欲,去盡情絲方稱慧,以此慧劍,上可斬雲空,下可分金石,玉女十九劍的招數隻是其表,真正威力實出于此,當年香蘭祖師倚之揚名江湖,掃蕩群魔,手創玉女宮,我今傳之與你,盼你好自爲之。"

"謝師傅厚愛,隻是,玲兒驽鈍,修爲又淺,恐怕…"

"玲兒,你也無需過謙,你天性聰穎,資質還在我之上,何況未嘗一試,豈可先行言敗?"

"至于功力,此道本重頓悟之心,功力深厚于否,并不重要,爲師當年步上此道時,也隻二十有八,但一夕成功後,武功即突飛猛進,遠遠勝出了你的幾個師伯師叔,你隻要能定下心來,三月之内,必有小成。"

"我現下将劍訣說于你聽,你記住了…"

"…"

"…"

"怎樣,明白了嗎?"

"師傅。"

"怎樣?"

"我…"

"你覺得你做不到?"

"玲兒隻怕力難從心。"

"玲兒。"

"師傅?"

"這條路确實辛苦,但你扪心自問,你究竟是想給别人做個附庸,相夫教子;還是想靠自己,堂堂正正的做一個玉女宮主,立身江湖?"

"男人是靠不住的,你年老色衰之日,就是别人變心之時,嘴裏說着"大丈夫三妻四妾",将新人仰娶進門,到那時,誰還記得你這哀哭舊人?"

"你莫相信男人,他們全都靠不住,無論嘴上說的多好聽,隻要看到一個更美的小妖精,就會變心。"

"……"

"一時想不通也不爲奇,你好好想想,我明日再來。"

始終無人說話,朱燕的心,也吊得越來越高,她本料齊飛玲必不會這般相與,可現在看來…

斷情絕欲,以成慧劍,這麽說來,齊師姐該開口回絕他了?

似是也覺得這氣氛太過沉悶,齊飛玲輕咳一聲,道:"花公子。"

花平一顆心正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猛聽得她開口,當真是如奉綸音,急道:"我在。"腳下不自由主,竟向前搶出半步,方覺得自己失态,急又退回原地,臉上已漲得通紅。

朱燕看得心中大搖其頭,心道:"他武功很好,人也不錯,隻是委實太笨了些。"

齊飛玲道:"有勞花公子爲飛玲之事這般費心,飛玲謝過了。"說着已是一禮行了下去。

花平急忙回禮,道:"這個,這個,也沒什麽,本是因我而起,也是該的。"

齊飛玲神色忽地冷了下來,道:"不然,飛玲正是要将此事說個明白。"

花平終于覺出她語氣不對,面色也是微變,滿懷疑惑,看向齊飛玲。

齊飛玲道:"花公子如此關心飛玲,飛玲很是感激,但飛玲不過蒲柳之姿,更早立誓清修,欲終老于玉女宮,江湖人言可畏,還望花公子玉成飛玲心願。"

花平全未想到齊飛玲竟是這等說法,一時間就好似當頭吃了一記悶棍,強撐着想要答話,口中卻是嗚嗚噜噜,就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朱燕神色也有些黯然,心道:"齊師姐竟真能狠得下心來,還是師傅看的對。"看向花平,心道:"隻你有些可憐,但能揀回一條命下山,也算是你的運氣了,還不快走,等在這裏幹什麽,還嫌人丢的不夠麽?"

齊飛玲又道:"本來花公子遠來是客,但我宮一向并無男子,多有不便,幸好此刻天時尚早,花公子不如請便吧。"

花平此刻已回過神來,雖仍是懵懵通通,如在夢中,口齒卻已靈便,嘶聲道:"齊姑娘言重了,花某向來便不識得齊姑娘,那裏談得上什麽人言可畏。"聲音低沉,竟有些嘶啞。

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黃包,道:"此物本是齊姑娘所贈,實有大用于花某,花某感激不盡,但既非花某之物,總不能長據爲已,今日正當完壁歸趙了。"

齊飛玲卻不去接,道:"不過是一本尋常拳譜而已,花公子何必如此客氣,飛玲既已贈于公子,豈有再行索回之理?"

花平默然不語,心道:"你既都這般對我說話了,我若再留着你的東西,花某還算七尺男兒麽?"

将小包放在地上,花平直起腰來,盯着齊飛玲,道:"這本是齊姑娘之物,花某這般攜于身邊,多有不便,江湖人言可畏,這東西還是還給齊姑娘的好。"

他在"人言可畏"四字上咬得甚重,齊飛玲臉上一紅,一時也不知怎麽回答。

花平也不再看她,轉向林懷素,拱手道:"花某這些日子來多有無禮之處,多謝宮主海量,不與在下計較,在下這裏給宮主賠個不是。"竟拜了下去。

林懷素将他攙起,笑道:"花公子客氣了,些些小事,那裏說得上得罪二字。"

花平又道:"花某叨擾已久,也該走了,此地山深林密,還請宮主指點一條道路下山。"

林懷素笑道:"花公子何必這般着急,不如先進去用一懷清茶,歇息一會再說。"

隻花平此刻便在玉女宮多呆半刻,也覺如芒刺在身,那裏肯呆?林懷素再客氣得幾句,終于笑道:"既如此,也就不勉強花公子了,由此向東,有一條小路,可至山下。"

花平抱起拳,團團行了一諾,再不多言,昂然而去。

花平客氣之時,齊飛玲的眼一直盯在他身上,面色卻是越來越白。他離去時,齊飛玲竟也似軟了一般,一眼看去,已是搖搖欲墜,随時都可能倒下。

林懷素看了她一眼,眼中掠過一絲同情之色,旋又化去,道:"燕兒,你扶你師姐進去歇息,我回去了。"轉身離去。

朱燕将齊飛玲扶入洞中,本想出言相勸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麽好。坐了一會,隻覺氣氛越來越是尴尬,便起身告辭,齊飛玲此刻隻想一人獨處,也未留她。

朱燕出來,一眼看見那個小黃包,拾起來,想了想,轉身進洞,将那小黃包放下,也沒說話,便又退了出來。

齊飛玲此刻,卻也有些神不守舍,見她放了個東西下來,也不想是何物,随手拿起,拆了開來。

包袱拆開,觸目所見,自然正是那本,齊飛玲雙手一顫,将它丢到了地上,呆了一會,方又彎腰拾了起來。

隻見那書面上沾了幾點黑色污漬,齊飛玲下意識的用手去刮,但剛一觸到,竟如遭火噬,急急-抽了回來。

那污漬是人血,而且,齊飛玲很清楚的知道,這血是怎麽來的。

洞庭,君山,同樣的熱血,也曾沾在齊飛玲的劍上。

一念及此,齊飛玲再也無法自抑,相識,相鬥,遭擒,叙舊,暗助,贈書,死鬥,種種往事,無法自制的沖入腦中,亂成一團。

齊飛玲與林懷素談過後,苦思竟夜,終于下定決心,擯棄愛念,專修慧劍,但情之一字,最是弄人,豈容她說放就放?剛才強自忍住,未有失态,此刻獨處靜室,又受這拳譜一勾,再也按捺不住,淚珠兒撲撲索索,滾了下來。

"撲"的一聲,那拳譜掉到地上,中間夾的一張紙飄了出來。

齊飛玲将那紙揀起,卻原來是張五十兩的銀票。

(作者按:中國最早有可靠記載的紙質貨币出現,是在北宋,當時隻是在四川的少量地區流通,名叫”交子”,主要是爲了規避川路的風險,也是爲了減少運輸的成本。暮雨的故事發生在南宋的中早期,按說還不應該有交子的大規模應用,更不會有銀票這個名字,但既然銀票已和火折子,金創藥等一樣,成了武俠小說的标準配置,讓花平提前幾百年用上一下,似乎也可原諒吧,笑)

書中暗表,這銀票本是嶽龍贈于花平,但花平生性節儉,路上隻用了些細碎銀子,這張整票并未動用。身上諸物中,他最爲重視的便是這本拳譜,是以将之夾在其中。方才心情一時震蕩,激憤之下,将拳譜擲還,卻渾忘了裏面還夾着一張銀票。

齊飛玲心道:"以他的性子,就是想起來這銀票丢了,也決然不會回來讨要。但這數目不小,他身上還有多少也是難說,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若他因之有些不便,倒是我的不是了。"

正想出去追他,卻又想到:"我方才那樣對他,現在又去追他,若是師傅或是其它姐妹有什麽誤會,又何以自解?"

齊飛玲在洞中轉了幾圈,終于下定了決心,"隻要我自己光明正大,無愧于心,旁人說甚麽并不打緊,我既已決心斬盡情絲,豈有連見他一面都不敢的道理?"

她本想先行禀告林懷素,再做主張,但林懷素此刻卻不在靜室之内。齊飛玲怕再等一會,花平已然遠去,這事又不方便教旁人轉告,不得已之下,隻有先有趕去,心道:"回來若師傅生氣,最多再回思過洞住幾日罷了。"

走得片刻,已看到有男子腳印,自知方向不錯,全力奔馳,約一炷香光景,已是隐隐看見花平走在前面。

她剛才想的甚好,但此刻看看将要追上,心下卻越發猶豫起來,心道:"我又何苦再見他?經方才之事後,他必是極爲難過,我若現在見他,莫教他再想多了,卻是我誤他了。"打定主意,悄然追上,将那小包擲給他也就是了。

齊飛玲遠較花平熟悉後山道路,知道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大彎,過了之後,便是一條大路,直通山下,她自林中間道過去,決意等他過來時,将小包擲給他後立時離去,決不與他說話。

她自林中穿過,看看将要出林,忽地看見一人立在路中,大吃一驚,幾乎叫了出來。

她所看見的,正是玉女宮主,林懷素。

隻見林懷素背向這邊,雙手負于背後,頭微微擡起,也不知在想什麽。

林懷素武功修爲怎樣,齊飛玲自然再清楚不過,她此刻距大路不過數丈,以林懷素的耳目,自己此刻若有點小動靜,必然爲她發現,當下隐在一顆大樹之後,半口大氣也不敢透。心裏翻來覆去,隻是一個疑問:"師傅她爲什麽會在這兒?她在這兒做什麽?"

她心中影影綽綽,其實已想到了些什麽,但又不敢往深裏去想。

師傅,爲什麽?您…到底想要幹什麽?

腳步聲響起,花平已轉過了那個大彎,走了過來。

他一眼看見林懷素,也是吃了一驚,躬身道:"晚輩參見宮主。"

林懷素也不回頭,冷然道:"你走得好慢,害我在此等了許久。"

花平驚道:"不知宮主在此等候,晚輩多有得罪,宮主在此相候晚輩,不知有何見教?"

林懷素轉回身來,笑道:"也沒什麽,隻是來送你一程。"

花平一發吃驚,道:"宮主如此客氣,晚輩愧不敢當,其實此路甚是明白,實在不勞宮主費心。"

林懷素笑道:"你也不用客氣,因爲,我不是來送你下山的。"

她仍在笑着,語音卻漸漸冷卻,"我來,是送你去鬼門關的,你是要自盡呢?還是要我動手?"

此語一出,齊飛玲心中大震,幾乎就要奔了出去,但她也知道自己此刻出去,對花平有百害而無一利,五指緊緊挖入樹中,強自抑住自己,心裏已是亂成一團。

甚至不敢認真去想的事,竟然成真,齊飛玲隻覺腦中一片空白,就連花平說了些什麽,也沒聽清。

齊飛玲自知此刻必得全神貫注,咬緊牙關,左手在自己腿上狠命一掐,一陣劇痛之後,人卻清楚了些。

花平的聲音也已變得極是驚惶和憤怒,"晚輩究竟做錯了什麽,竟至有此報,宮主能否明示?"

林懷素歎道:"你其實什麽都沒錯,你隻錯在太過出色,竟教玲兒看上了你。"

花平愣了愣,道:"晚輩不明宮主的意思。"

林懷素道:"便說與你也無妨,我宮劍法,最重清心寡念,尤其不能妄動男女之情。玲兒天資出衆,足可托我衣缽,卻不幸被你拖入這情天欲海,将來必定爲你受盡苦難不說,更要誤了她大好前程。其實以你年紀武功而言,确可稱得是上英雄俠少,我也很是憐才,但沒辦法,爲了玲兒,也爲了玉女宮,我隻有殺你。"

花平聽入耳中,隻覺哭笑不得,實未想到她竟隻爲了這般荒謬的理由就前來殺人,若不是見林懷素神情極是認真,幾乎要疑心她是在說笑與已。

再想到齊飛玲方才所言,花平愈發覺得冤枉,心道:"難道她剛才沒有聽清?",道:"但齊姑娘方才所言,宮主也有聽見,在齊姑娘心中,我隻形同路人,我之生死,又有何礙于齊姑娘的清修?"

林懷素冷笑道:"飛玲這孩子是怎樣的人,我難道還不知道?她此刻雖将你拒之千裏,但自此之後,心中卻是隻會有你一個,再容不下别人。"

"你如就此銷聲匿迹,那倒是再好不過,飛玲隻要聽不到你的消息,自會爲你永鎖孤心,再不會對任何男子假以辭色,果能如此,劍法必可大成,玉女宮也定可立于江湖。"

"但你隻要還活着,便是她的緻命傷,隻要能令她動情,便能破她的慧劍。"

花平怒道:"在下又豈會加害齊姑娘?!"語聲激昂,齊飛玲身在林中,爲之微微一震,卻也有些開心。

林懷素冷道:"以飛玲的爲人,隻要她能聽到你的消息,便足以破去她的慧心,若你能在此立誓,自此以後,遠走高飛,永不現身江湖,絕不讓飛玲聽到你的半點消息,我今天便放了你,你,能做到嗎?"

齊飛玲聞言又驚又喜,卻見花平低下頭去,默然不語,心下不由的暗自着急,"傻子,還在想什麽?不趕快答應,師傅真的會殺了你的!"

林懷素見花平不語,又問了一遍,道:"你能做到嗎?"

花平終于擡起頭來,神色堅決,道:"在下做不到。"

此言一出,齊飛玲又驚又急,目瞪口呆,林懷素卻似是早料到有這個回答,連眉毛也沒動一下,隻道:"願聞其詳。"

花平道:"實不相瞞,在下本已決心隐姓埋名,遠避江湖,但宮主方才之言,卻讓在下改變了主意。"

"若齊姑娘自己想要花某走,在下決不會再厚顔出現在齊姑娘面前,但若齊姑娘當真如宮主所言,還對在下有意,在下無論如何,也會再闖玉女宮,向她問個明白。"

又道:"在下不敢說自己是什麽志誠君子,更不是從未騙過人,但在此等事情上,在下卻無論如何不能說謊。"

他這一席話擲地有聲,齊飛玲又羞又怒,心道:"傻子,就騙一次又能怎樣?這麽想死嗎?"但一顆心卻甜絲絲的,又是激動,又是歡快,可當她一想到這些話的後果,心又不由得沉了下去。

可是,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今天也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死的……

林懷素長歎一聲,再不說話。

齊飛玲不敢妄動,花平不知林懷素心意,一時靜了下來,隻時時有幾聲鳥鳴,從林中傳出。

果然…和他一模一樣啊。

一樣的英雄,一樣的迂腐,一樣的,讓她們動了心…

明知必死也不肯在這種問題上說謊嗎?

所以才能打動她們的心吧?

可是,唯其如此,我就更要殺掉你啊……

林懷素右手揚起,中指輕彈,"喀"的一聲輕響,一根四尺來長的樹枝落了下來,還未落到地上,就被她一手抄住,信手一捋,樹皮已是脫得幹幹淨淨。她将前頭折去,隻剩下一根三尺來長,一指粗細的白木棍,握在手中。

花平雙手提起,擺了個起手式,隻聽林懷素道:"我掌中之劍已塵封多年,不想再行染血,就用這木棍和你過幾招好了。"

又道:"我生平最是個心意決絕的人,即說了要殺你,就絕不會手下留情,也不會和你講什麽招數之限,你隻管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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