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沒有生命危險的消息,這些人早就知道了,因此雖然焦急,卻也不至于太過于騷亂,隻安靜等着皇帝醒來。
這附近,便被禁.衛圍的水洩不通。
鳳卿璃守在皇帝的屋中,等到藥煎好了之後,接過太醫手中的藥碗,親自爲皇帝喂藥,皇帝昏迷,藥也不好喂,鳳卿璃身上都沾上了不少,他卻也不在意,隻更小心翼翼,免得藥灑出更多。
等到喂完了,鳳卿璃看着皇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雖然眼中無淚,心中卻難受的很,原來,這個讓他怨恨又親近的人,其實,已經不複當年的英偉,他,老了……
默默站了一會兒之後,鳳卿璃看向太醫院院正,院正急忙對着鳳卿璃保證道:“殿下放心,當時那炮火是轟歪了的,陛下應該明日就會清醒,您放心。”
鳳卿璃點頭,出門,與幾位重臣商議了一下之後,便決定讓他們其中一部分先趕緊回京,至于皇帝,則要等明日清醒之後,看身體狀況,再行決定。
安排好了這些之後,洋溪鎮上具體的人,才慢慢減少,而奉命趕來的護衛,去多了起來,小小的洋溪鎮,被圍得水洩不通。
那首富的宅子更是鐵通一般。
鳳卿璃閉上眼睛,聽着前去查探火炮之人的彙報。
火炮被放在挖空的山洞裏,山洞被枯敗的野草和嶙峋的怪石給掩蓋,再加上之前走在皇帝前面開路護衛的人,把巡查的重點都放在了山谷裏面,出了山之後,巡查的便松懈了很多,因此,根本就沒有發現那兩個被掩飾的很好的洞口。
至于火炮,暫時隻能知道是已經放在此處有兩三年了,不過,卻是經常有人保養的,所以雖然看起來有些鏽蝕,卻還是能用的,當然,與被精心保養過的火炮還是不能比,大概也因此,那一炮才會打歪了。
那山洞,還有另外一個出口,是在山腹的另一側,看痕迹,那邊是經常有人出入的,而在快到出口的地方,他們發現了幾具屍體,那些死者穿着的都很普通,像是普通的樵夫或者獵手,而不像是軍士。
看起來,這些人像是被人滅口了,畢竟,做出了這麽大的一件事情,人多了便不好隐藏了,不算是太要緊又知道許多秘密的人,自然是沒有活路的,而且爲了掩飾這些人的身份,他們的臉面,基本都被砍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鳳卿璃沉吟一下,便去看了那幾具屍體。
兩邊山體,一邊四五人,總共九人,九具屍體一字擺開,臉上傷口.交錯,看不出原先的樣子,本鎮的仵作早就被叫來驗屍,看到有大人到來,急忙行禮,不用鳳卿璃開口,便已經有人追問道:“可是查探出什麽了?”
便有仵作急忙回答,問道這些人身份的時候,他們卻啞了——這樣的面目,怎麽驗看身份啊。
鳳卿璃看了一眼四周,對着一個仵作指了指,問道:“你說,你發現了什麽?”
那個仵作看起來比較幹瘦,聽到鳳卿璃的問話之後,神色有些畏縮,急忙回答道:“小人……小人沒發現什麽。”
鳳卿璃冷笑,承訓立即說道:“你神色有些慌張,雖然盡力鎮定,可是卻還是盡力躲在别人後面,似乎不敢看這些死人,這就是笑話了,還有仵作不敢看屍體的麽?再說了,要說你怕屍體,你還一直朝這具屍體偷看,說,你是不是想要包庇這些謀刺皇上的犯人?你若再敢胡說,便按照謀逆罪,與這些人一樣,誅九族!”
那仵作被吓得不輕,急忙跪下說道:“這位大人,冤枉,冤枉啊……小人身家清白……”
“說重點。”承訓偷看了一眼鳳卿璃,轉而就朝着那仵作吼了一聲,那仵作急忙叩頭,卻也不敢再隐瞞,隻說道:“這屍身,左臂有一處長條狀的燙傷……去年冬天,有獵戶給我家送柴的時候,被我家丫頭用燒火棍不慎燙到的,因爲當時賠了不少銀錢,所以小人記得這件事情,但是送柴這類事情,小人從不負責,是以沒見過他的面貌,實在不知道,是不是此人,隻是,據我那婆娘說,就是左上臂,那形狀看着也相似,所以小人才……。”
“小人不是故意隐瞞,實在是不敢确定,怕要是認錯了,耽誤了大人們的事情。”
承訓卻已經懶得聽他分辨的言辭,隻是去看鳳卿璃,見鳳卿璃點點頭,便冷哼一聲,叫過了人,讓他們去吧這仵作的家人帶來問話。
既然有了一些線索,接下來追查的事情,就不用鳳卿璃親自盯着了,很快的,那人的身份,便被找了出來,是附近山裏的獵戶,叫張二德,平日裏也順便打柴,至于另外人的身份,卻暫時沒找出來。
承訓着人去了張二德的住處,是三間平房,看來這人的日子卻是過得不錯的,承訓本以爲能找到什麽,但是卻發現那邊幹淨的很,什麽線索都沒有找到。
承訓不禁有些焦躁,竟然在這京城附近,便藏了兩尊火炮,是不是什麽時候,京城也會被人藏幾尊火炮,他們卻毫無所覺呢?
想想便覺得後怕。
出門,承訓離開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停!”就是這一眼,讓承訓精神一振,已經上馬的兵士正打算跟着承訓離開,聽得這一聲喊,不由得奇怪看了一眼承訓。
承訓卻笑了,對他們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屋子有些不對勁?”
外面看着挺長的一排,裏面,卻似乎有些逼仄,完全不像是這麽長的屋子該有的樣子。
聽了承訓的話之後,那些兵士下馬去量了之後,眼睛一亮,對承訓說道:“大人英明,這屋子裏面比屋子外面,少了将近七尺!”
七尺……承訓的眼睛微微眯起,扣除這屋子幾面牆的厚度,最少,有三四尺的地方不見了。
“找!”承訓心中便有些高興。
許久,才終于找到一個三尺見方的小空間,裏面塞着許多的武器,看那武器的樣子,還是很新的,而後便是一些書信,承訓把書信全都毫不客氣卷了起來,帶了回去,至于武器,承訓翻檢一番之後,面色很是難看,便沉着臉,帶了兩把,其餘的繼續留着。
畢竟兵器不必書信好藏,帶多了,會被人看到,而承訓覺得,此事暫時還不能讓人知道。
至于這一處的屋子,承訓也留了人看守,當然,承訓也教過他們了,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承訓大人覺得此處很是可疑,讓我們再找找,實在不行,留下來守株待兔也是好的。”
總之,絕不能把已經找到密室的消息洩露出去。
這些兵士畢竟不是雍王府自己的人手,承訓還安排了暗衛盯着他們。
而承訓,急忙帶着那些東西,趕回去,他十分的小心,并未讓人知道他帶了東西回來。
鳳卿璃自然是第一時間看到了那兩件兵器,眉宇中閃過震驚光芒——兵部發往各地的武器,都是打着各部的番号的,這些武器自然也不例外,聽承訓說,那密室裏的武器上面,番号雖然大部分已經被磨去了,但是還有一部分,估計是尚未來得及處理的,上面明晃晃的印着番号——天雄!
就如同擺在他面前的這兩件一樣。
天雄啊……真是太巧了,這番号,是順安侯顧家的嫡系部隊的名字。
顧文謙雖然這會兒被皇帝調回了京城,顧家的二爺顧文諒又是一個文官,天雄軍,也在皇帝的示意下,被别人接手,但是,别人說起天雄軍,還是下意識會想起順安侯府顧家。
隻是京城裏,大家知道皇帝想要收回世家或者勳貴手中兵權的事情,所以,才對這些事情提都不提的。
可一旦是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情,到時候,别人必定會提起來,天雄軍本來是顧家的嫡系軍隊。
鳳卿璃冷笑着看完了書信,裏面,有兩三封,是以顧文謙或者顧家其他人的口氣來說話的,言道因爲皇帝打壓顧家,很是不滿,所以要讓皇帝死,如此,等到鳳卿璃繼位,顧家才會有好日子過,才能奪回原先的軍權,雲雲。
甚至還提到了火炮的事情,說是顧文謙以職務之便弄出來的。
鳳卿璃懶得再看,這些東西有些是經不起查證的,但是,若是父皇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這事情傳出去了,他便不要做人了。
而顧家,也肯定倒黴。
等到鳳卿璃看完了這些東西,承訓又悄悄在鳳卿璃的耳邊,說了一句話,鳳卿璃聞言,微微蹙眉:“真的?”
“是真的,奴才剛開始也沒在意,這會兒靜下心來,才想起來,那草編的挂件,确實是和穆家的家徽十分相似的。”承訓笃定說道。
鳳卿璃就笑了,喲,這可真是熱鬧啊,穆家一門幾乎都死絕了,竟然還有人蹦達,而且,看樣子,還與五皇子混在了一起。
鳳卿璃想起了前段時間杜鵑告訴顧文謙的那支軍隊,看來,那應該不是他的好五哥的,畢竟裴家實在是沒有接觸過軍務,想要拉起來一支軍隊比較難,但是當年穆家既然能搞垮延州正德軍,便是與這方面有些瓜葛的。
隻是後來收斂了,卻原來,隻是由明轉暗了。
鳳卿璃覺得有些棘手,不過,這也真是運氣好,那個仵作剛巧認出了那個刺客,不然的話,這些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流到别人的手中,他們雖然不至于怎麽都洗不清,可是總是要花費一番功夫的。
若是到時候天雄軍的兵器庫剛巧少了武器,而且還查出來是他的嶽父顧文謙在的時候就沒有了的,那就更精彩了。
沉吟一番之後,鳳卿璃讓人往京城給嶽父顧文謙送了消息,讓他立即去查一查,天雄軍是不是有了奸細,剩下的,鳳卿璃覺得要與父皇說說——這一次,他怕是沒辦法留手了,誰知道穆家弄的那支軍隊,什麽時候會冒出來呢?
希望父皇早點醒來。
鳳卿璃的祈求,大概是被聽到了,晚上,被太醫說是第二天才能醒來的皇帝,卻睜開了眼睛。
鳳卿璃急忙叫了太醫,而後緊張看着太醫,雖然知道父皇沒事,可是,不見他好起來,他總是放不下心。
皇帝看鳳卿璃難得表現出關心他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的,心中忽然覺得十分受用——看,關鍵時候,他做老子的威嚴,還是能體現出來的。
這種爽快,竟然讓皇帝沒覺得身上太難受了!
太醫把脈完畢,面上現出歡喜神色,但是,鳳卿璃卻發現了他眼中的隐憂,鳳卿璃沒有說破,但是他有事要與皇帝商量,而且,暫時他不想讓皇帝已經醒來的消息傳出去,因此,便讓太醫就在隔壁,若是别人問起,就說皇帝還沒醒,太醫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點點頭,便急忙應下。
等人都出去了,鳳卿璃伺候皇帝喝水之後,便說起了今天查到的事情。
“你打算怎麽做?”剛剛鳳卿璃不讓太醫把他醒來的消息傳出去,皇帝就知道鳳卿璃是有什麽打算的,這會兒,直接聞起來。
鳳卿璃微一遲疑,說道:“還是要請父皇裝着昏迷的樣子,而後,兒臣會護送您回京,一回京,就把皇宮圍起來,不讓别人進出,隻讓與兒臣走得近的官員出入,隻說是父皇醒來一次,已經把京城的政務交付給兒臣……”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鳳卿璃,說道:“你這是要挖坑麽?總歸……”
“若是心中以父皇爲先、沒有心懷不軌的話,兒臣便是挖坑,也不會埋了他們啊……”鳳卿璃似笑非笑說了這麽一句,皇帝默然無語。
他心中也是氣憤難過的,明明生了不少兒子,最後,卻變成這個樣子……
“罷了,你去坐吧。”皇帝疲憊歎氣,畢竟是受傷剛醒,受不得累,便有些精力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