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她要費盡心思才能尋到一門好親事,别人在家中坐着,良緣便自天而降?
最可惡的是,好不容易,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好了,可是,齊飛明,卻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她焦慮、煩躁、不甘、惱怒、痛恨……可是不管她的情緒是怎麽樣的,她打探到的消息,都是齊飛明在辦差的時候,被河陽王的人發現了,顫纏鬥之後,齊飛明滾下山崖,生死不知,不過,基本上……是回不來了。
顧玉雯因此非常的痛恨這世界的不公。
不過,沒太久,她就發現了新目标——對方英俊又多金、潇灑又體貼,今日一支金钗,明日一隻玉镯,後日再是稀罕的胭脂水粉,禮物不斷、甜言蜜語不斷的情況下,顧玉雯的心,便有些騷動。
她見過的男子不多,顧明榕那是絕對沒有希望的,齊飛明她一想就覺得合适,所以便使勁手段嫁給了齊飛明,可是,便是齊飛明與她情投意合,卻也一直是她小意體貼齊飛明,齊飛明從未在她耳邊說過那些令她耳紅心跳又羞怯無比的話。
金公子……顧玉雯每每念到這兩個字,都覺得,那心啊,都要融化了——齊飛明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自己今年也才十五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她絕不願意一輩子都當個寡.婦,被關在這小小的宅院裏,四面牆一片天的度過這一輩子——她偶然陪着齊太太說話的時候,總會聽到齊太太說以往自己是怎麽守寡、怎麽辛苦、怎麽一個人帶着孩子自立自強,怎麽穿得素淡打扮的土氣以防止是非的,又爲了不讓别人看不起,怎麽拼了命讓兒子齊飛明上進的。
顧玉雯聽着,便覺得心寒——她覺得,這是齊太太也知道了些什麽,所以暗示她呢,讓她知道,作爲寡.婦,這輩子就隻有守寡、穿灰暗的衣服、關在屋子裏門都不能出的份啊。
顧玉雯暗自心寒。
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金公子。
金公子對自己一見傾心,又矢志不渝,自己拒絕了好多次,他都不但不生氣,反而還更見堅定,顧玉雯見着,便是暗暗歡喜,就她打聽來的情況,金家的當家人是在外地做官的,官職并不太大,也就是個從五品罷了,但是,金家的家底卻是非常的厚實,不然金公子也不能那麽的花錢。
金老夫人是金家當家人金大人的繼母,金公子是她的親生兒子,金大人雖然不是金老夫人的親生兒子,隻是繼子,但是也非常孝順。
而金老夫人此次回京,乃是爲了其母的冥壽,并不會呆太久,不過,總歸回來一趟不容易,這不久,也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再有一個月多點,金老夫人就要離開了。
爲此,顧玉雯有些着急,才一個月的時間,自己便是能讓金公子對自己死心塌地,可是金老夫人怎麽辦?
顧玉雯知道一點,自己已經不是黃花閨女了,别看現在金老夫人對自己非常的喜歡,但是一旦金老夫人知道自己與她的兒子有了牽扯,那立時間,金老夫人對自己的喜歡,就全都變成厭惡了。
這事情還是要金公子自己使勁,才有可能降服金老夫人——雖然這樣可能會讓金老夫人覺得自己的兒子爲了一個女人忤逆不孝母親,從而更不喜歡自己,但是,隻要先能離開了齊家,之後自己總是有辦法把金老夫人哄得喜歡自己的。
顧玉雯想得無比的美好。
“夫人今日打扮的可真好。”沉香和半夏都不在了,顧玉雯現在新用的兩個丫鬟,雖然都還算是伶俐,但是卻總歸不如沉香半夏順手,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顧玉雯勉強能接受,起身,便與齊太太請安之後,告訴了齊太太一身要出門,徑自便出門了。
馬車駛到了瑞寶銀樓,顧玉雯上到二樓的包間之後,讓掌櫃的上了首飾,自己要挑,等隔一會兒之後,便和跟着的那個丫鬟說,要吃成玉記的桂花酥,讓她去買一些來,丫鬟領命而去,等丫鬟剛走,這屋中捧着首飾讓顧玉雯看的人,便也褪了個幹淨,而後,一個面目英俊、打扮富貴的青年公子,便含着驚喜的笑容走了進來。
“卿卿,我還以爲你今日不來了呢。”金公子一把握住了顧玉雯的手,歡喜說道,說話的時候,他目光中含着情誼,似乎,顧玉雯便是他心中摯愛,那火.辣辣的目光,讓顧玉雯有些經受不住的同時,又竊喜非常。
一陣濃情蜜意之後,外面說是顧玉雯的丫鬟回來了,金公子便依依不舍離開了,而顧玉雯,則是整理好了衣飾之後,等那丫鬟進來,怕丫鬟看出什麽,便先發制人:“怎麽這麽久才回來?成玉記有這麽遠麽?”
丫鬟便急忙說道:“回禀太太,剛剛路上有人打起來了,堵了路,奴婢也是等人散了,才敢過去的,請太太恕罪。”
顧玉雯嫁過去之後,齊飛明後來便讓人改了稱呼——齊太太變成了老太太,顧玉雯變成了太太,至于顧玉雯與齊太太的诰封,齊飛明都已經上折子請封了,隻不過,暫時還未得到禮部的回應。
顧玉雯聽到丫鬟的話之後,隻能點點頭,說道:“罷了,我也就是閑問一句,走吧,東西我已經挑好了。”
那丫鬟覺得此刻顧玉雯面如桃花、眼含秋水,端得是美得惹眼,與剛剛出來的時候,有些不同,但是說哪兒不同,似乎又是一樣的,大約是她看錯了,丫鬟這麽想着,便急忙跟上了顧玉雯。
顧玉雯回去之後,借口出去出了一身汗,要先洗浴,把自己收拾好了之後,才躺在床上,想起了剛剛的美.妙情形——她與齊飛明也是行過人倫之禮的,但是,她卻隻覺得不舒坦,爲了迎合齊飛明,卻也隻能忍着,可是剛剛金公子,卻隻讓她覺得魂都要飛了。
兩相對比,顧玉雯隻覺得金公子那那都比齊飛明好。
……
幾乎是顧玉雯的馬車剛剛出了瑞寶銀樓,金公子便也從瑞寶銀樓的後門走了出來,依舊是那副風.流倜傥的模樣,走近了隔壁的茶樓。
黃司奕正在樓上雅間喝茶,金公子走了進去,見過了黃司奕之後,對着黃司奕點頭道:“成了。”
黃司奕此刻做了一些改裝,看起來比他本來的年紀大了十多歲,眉眼也不盡相同,此刻聞言,絲毫不覺得意外,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數了三百兩銀票過去,金公子的舉止依然是風.流倜傥的,但是接銀票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他接過銀票之後,稍微一點,看數目正好,便對着黃司奕拱拱手,笑着說道:“您放心,接下來,我一定哄得她更加死心塌地的,不然,也對不起您這白.花.花的銀子不是麽。”
黃司奕隻是淡淡點頭,等金公子離開之後,他的面上,便露出了冷笑,齊飛明害他家人,今日有機會既能完成顧大小姐的命令,又能讓齊飛明的頭上帶上一頂大大的綠帽子,如此公私兼顧,他若是不用心辦好這件事情,都對不起齊飛明當年的處心積慮。
喝完茶,黃司奕慢慢走出了茶樓,與曉風交換了消息。
曉風拿到了顧明萱想要的消息之後,急忙趕了回去,告知顧明萱,顧明萱聞言,嗤笑一聲,對曉風說道:“再等等,等齊飛明快要回京城了,再把齊飛明還活着的消息告訴顧玉雯。”
顧明萱把齊飛明的消息到了河陽王地盤的事情散播了出去,而後齊飛明确實是被發現了,但是他不是被迫滾落山崖,而是他知道山崖下安全,所以故意的,如此,既能逃命,又能借此來躲開監視自己的實現,重新隐藏起來,而後,帶着朝廷需要的情報,躲過河陽王的視線,與通政使司的人接觸之後,已經交付了情報,往京城趕路了。
也就是說,齊飛明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若是他回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與别人勾搭在了一起,不知道,面上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顧明萱有些遺憾,可惜了,她總不好親自去看齊飛明的臉色,隻能在心底想想,過過瘾了。
“小姐,您覺得這匹料子怎麽樣?顔色素淡清雅,若是用深色的繡線繡上紋樣,定然是十分莊重又不失嬌美的,等到做好了,說不定,雍王殿下就回來了……”因爲鳳卿璃聲勢赫赫的原因,崔氏心情最近都甚好,昨日不知道怎麽的,就說起來做衣裳的事情,最後,崔氏很大方的決定,給家中的女兒,一人做多做兩套夏衫穿。
此刻綠蕊杜鵑她們,便是在給顧明萱選料子。
顧明萱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既然綠蕊她們都覺得好,那就好吧,正要點頭,卻聽到外面有人喊:“小姐……”
綠蕊急忙出去,去見桑枝正滿頭大汗站在外面,要求見顧明萱。
顧明萱叫她進來回話,就見桑枝急忙說道:“小姐,剛剛夫人吃東西噎到了,如今快要不行了,老夫人已經叫人去喊大夫來了,崔姨娘剛剛遣人來,讓小姐先準備準備。”
顧明萱聞言,吃了一驚——何氏一直癱瘓卧床,特别是知道三皇子被自己扳倒的事情之後,還暈了一回,但是,何氏命硬的很,又挺過來了,據她所知,何氏沒有什麽不好的。
到底怎麽回事?
她知道崔姨娘的意思,便讓人給自己換上了素淡的衣物,首飾钗環也換了,還有這清華園的丫鬟,也避免穿紅戴綠的,免得呆會兒何氏真有個不好,被人指責她在母喪期間錦衣華服,殊爲不孝。
這邊顧明萱衣服剛剛換好,那邊崔氏便派了人來請顧明萱,無論如何,何氏都是顧明萱的名義上的嫡母,何氏病危,顧明萱不過去,是對顧明萱不好。
顧明萱便帶着杜鵑杜莺,面上挂着擔憂的表情,到了百合堂。
大夫還沒到,畢竟不近,而何氏,情況卻危及的很,此刻她正被人抱着,付趴在一個膀大腰圓的嬷嬷腿上,把上半身朝下,頭栽地,何嬷嬷在她的背後用力拍,似乎想要把那卡在喉嚨裏的東西給拍出來。
可是,沒有用。
屋中,何氏得用的丫鬟在幫忙,有的端着水,有的拿着帕子,還有人拿着痰盂,顧明萱掃了一眼,見到桌子上放了一碗桂花元宵,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食物。
崔氏讓顧明萱等人看了一眼之後,就帶着她們到了花廳,讓她們好好呆着——臨出去之前,顧明萱掃了一眼桌上灑了的桂花元宵——不過是龍眼大小,各個軟糯又晶瑩剔透,何氏怎麽會讓這樣的大小的東西給嗆住?
大夫終于來了,可惜,何氏卻已經被噎死了。
顧明萱的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怎麽回事,她一直留着何氏的命,一是爲了讓何氏看看,她原先強求來的一切,都在崩塌,什麽都不能留住,還有便是,她希望父親有人陪伴,可不希望父親再娶一個女人進來,成爲這順安侯府的女主人,所以才甯願讓何氏占着位置。
但是,何氏,就這麽死了?
噎死的?
這……顧明萱有些混亂,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還沒讓何氏看到她所有的希望是怎麽一點一點被捏碎的呢,怎麽,何氏就死了?
可是,聽着顧明芝的哀嚎,聽着顧明荷的啜泣,顧明萱卻又不得不接受這麽一個事實。
“大小姐,您别傷心,夫人如此,也是一個解脫。”崔姨娘眼見顧明萱的樣子,便上前,安慰顧明萱,她當然知道顧明萱不傷心,何氏與她可是不共戴天呢,她隻是提醒顧明萱,這時候,裝也要裝出傷心的樣子來。
顧明萱醒神,會意對崔姨娘點點頭,眼中就含了淚,似乎,對何氏的死很傷心的樣子。
何氏死了,剛剛集中在何氏屋中的丫鬟,便被轟了出來一部分,到了花廳來伺候着。
這葬禮該如何辦,自然不是顧明萱這樣未出嫁的女兒能管的,她們各自回去,之後,崔氏便吩咐孫氏把何氏的喪禮辦起來,因爲不待見何氏,崔氏吩咐的便是:“如今朝中正是歡喜的時候,何氏又不是壽終正寝,如此,便不要大辦了,一切從簡。”
可便是一切從簡,該有的規矩,卻還是要有的,畢竟這也是順安侯府的臉面,而顧文謙,卻非常的不痛快,就沖何氏做的那些事情,他真想把何氏直接扔在亂葬崗,但是,想想何氏生的三個孩子,顧文謙卻也隻能把這口氣忍下去。
喪禮有條不紊的進行,顧明萱被崔氏以“大病初愈,你母親若是看着你這般的折騰自己的身體,也會心疼的”爲由,免了她長時間守靈,隻需要上午下午晚上各去露個面便可以。
當然,顧明荷顧明芝也是一樣的待遇,唯有顧明榕,乃是男孩,崔氏雖然心疼自己的孫子,可是卻也還是硬着心,讓顧明榕****跪着守靈。
顧明萱沒注意這些,她奇怪的是何氏吃下的桂花元宵,明明并不大的,今天,曉風給了她答案。
“奴婢查過了,那天何嬷嬷說是夫人忽然想吃桂花元宵,便命人做了送來,是何嬷嬷親自給夫人喂食的,等何嬷嬷大聲喊夫人被嗆住了的時候,秋雁第一個進去的,她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那一碗桂花元宵,被燙得手通紅。”
聽到這兒,顧明萱的唇邊,就挂上了冷笑——什麽時候,下人敢把滾燙的東西往主子的嘴裏喂了?
嫌自己活得太好了不是?
既然如此,那一碗桂花元宵,顯然就并非是何氏喪命的元兇了。
重點,便在何嬷嬷身上了。
顧明萱看向曉風,她相信,曉風肯定是有辦法的讓何嬷嬷開口的。
曉風卻看向了杜莺,杜莺這會兒,在曉風的教導下,已經十分厲害了,她看到曉風的眼神,便對着顧明萱行禮之後,目光發亮說道:“小姐,奴婢已經悄悄審問過何嬷嬷了,最開始她一直不肯說,後來,奴婢對何嬷嬷說,她做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是因爲她自己要做的,絕對是受人指使,而若是幕後的人心狠一點,定然不會放過她的,奴婢卻可以求小姐保她一命,何嬷嬷初時拒絕,後來,卻說,希望小姐能夠救救她家人……”
“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又覺得何嬷嬷如此,太過于可惡,便告訴何嬷嬷,别人能讓她家人不好過,奴婢也能的,何嬷嬷最後就屈服了——您肯定想不到,要何氏死的人是誰!”
“哦?”顧明萱笑看着杜莺,問道:“到底是誰?”
心中,卻已經有了猜測——顧明荷!
“是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