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鳳卿璃,已經有許久沒有出現在人前,都說他已經葬身狼腹,屍骨無存,但是今天的時候,他忽然被迎進了京城。
雖然他看起來稍顯狼狽,但是,确實是活生生的雍王鳳卿璃!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若是沒有葬身狼腹的話,那這位雍王殿下到底藏在哪兒呢?怎麽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被人找到?
不但是京城的百姓如是想着,便是五皇子,心中也是如是想的。
他派出了不少的人手搜查鳳卿璃的下落,而且,不但是自己,五皇子相信,自己的好三哥,肯定也是想要找到鳳卿璃然後置他于死地的,但是呢,到最後,他們卻連鳳卿璃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反而是他的好三哥,現在自身難保。
而自己……五皇子的眼中,充滿了陰霾,自己派人去追殺他的事情,鳳卿璃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要是不知道,那也就算了,要是知道的話——五皇子想起這段時間鳳卿璃的表現,雖然他表現出來的性格非常的不靠譜,可是,五皇子卻感覺到了危險,他覺得,那個看起來自暴自棄的鳳卿璃,隻是他的僞裝,當年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勢不可擋的那個,才是真正的鳳卿璃。
而當鳳卿璃韬光養晦,一朝露出了爪牙之後,穆家便倒台了。
可見,鳳卿璃從來都不是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他不是溫和調皮的小貓,而是狂烈暴躁的老虎。
自己打虎不成,若是被老虎發現了,是肯定會反被虎傷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五皇子心中惱怒,把自己的手下都臭罵一頓,覺得他們都是酒囊飯袋,一點兒都不頂用,但是面上他卻笑得非常的高興,表現的也非常的激動,似乎,他就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哥哥,看到自己的弟弟平安回來之後,激動到不能自已。
鳳卿璃扯了扯嘴角,面上卻笑着與五皇子用力擁抱彼此,之後,五皇子看着鳳卿璃,眼中閃着淚花,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你五嫂因爲你,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現在知道你回來了,她肯定高興壞了。”
五皇子演戲演的不錯,鳳卿璃也有樣學樣,眼中同樣閃着淚花,說道:“五嫂也真是的,我向來福大命大,她哭可是不相信我能逢兇化吉麽?我可是要生氣的。”
五皇子聽着鳳卿璃的話,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對,鳳卿璃就該是這樣子的,這樣的表現,才是鳳卿璃最正常的表現,這便是等于,他應該是沒有發現自己也參與了追殺他的。
因爲心中松了一口氣,所以五皇子沒那麽緊張了,拉着鳳卿璃的手說道:“走,五哥先陪你去洗漱一下,然後去給父皇請安,父皇知道你回來,雖然口中沒說,但是其實很激動的。”
鳳卿璃卻掙脫了五皇子的手,說道:“洗漱做什麽,就是要讓父皇看看他兒子我多狼狽,他才會知道,他的好兒子……”
“小九!”五皇子心中竊喜,看來,鳳卿璃是把賬全都算在了三皇子的頭上了,所以才會這般的說話,他巴不得鳳卿璃更恨三皇子一些,但是,在鳳卿璃的面前,他還要扮演一個好哥哥的樣子,而一個好哥哥,是不會讓自己的弟弟亂說話的,因此,五皇子便打斷了鳳卿璃接下來的話。
“五哥就是怕事,我說說怎麽了,别人能做,難道我還不能說麽。”鳳卿璃表現的很是強硬,但是五皇子卻更加的高興。
就這樣,鳳卿璃沒有洗漱,帶着一身的狼狽,就去見了皇帝,皇帝先是寬慰了鳳卿璃幾句,五皇子也幫腔,但是鳳卿璃開始犯渾了,問皇帝,打算怎麽處置穆賢妃和三皇子。
五皇子急忙喝止,不讓鳳卿璃亂說話,但是,最後,五皇子卻被皇帝揮手趕出去了。
“小九,父皇和我都知道你受了委屈,這些,父皇都是知道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不要亂說話,知道麽?”五皇子臨離開皇帝的書房之前,對鳳卿璃囑咐道。
五皇子知道,皇帝是怕鳳卿璃亂說讓他這個當父皇的下不了台才把自己趕出去的,但是五皇子更知道,要是沒有了自己的勸阻,鳳卿璃說不定會更難纏,而他越是胡攪蠻纏,父皇心中的愧疚就越少。
這對他很有利。
五皇子非常高興的出去了,而皇帝的書房裏,事情的發展,卻沒有像是五皇子想的那樣發展。
等五皇子出去之後,皇帝不想與鳳卿璃繼續三皇子五皇子的話題,所以看着鳳卿璃,問道:“昨天得償所願了吧?心情很好?”
鳳卿璃立馬闆起了臉,說道:“這和父皇您無關吧?”
皇帝:“……”
揮揮手,皇帝不想和鳳卿璃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真的是,朕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難道還會和自己的兒子搶女人麽?那一臉的防備是幾個意思!
轉移話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皇帝又與鳳卿璃說了兩句之後,讓鳳卿璃先下去,鳳卿璃離開到時候,皇帝卻忽然說道:“别亂來,知道麽?”
他印象中,這個兒子難纏的很,但是無論是昨晚還是今天,卻都沒有在穆家與三兒子的事情上做糾.纏,這應該是代表他已經做了什麽決斷,皇帝自覺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兒子的,他這樣的表現,或許,會做出什麽激烈的事情來。
皇帝不希望讓仇恨充滿了鳳卿璃的心,也不希望鳳卿璃的心中沒有悲憫,隻有憤恨。
鳳卿璃看了一眼皇帝,他看懂了皇帝眼中的擔憂關心,心就是一軟,而後說道:“父皇放心便是。”
他隻會要他的好三哥償命而已,至于穆賢妃,她活着,可比死了要好多了,她不是喜歡前呼後擁一呼百應麽?
以後,便讓她在冷宮凄慘度日,比殺了她,更讓她難受。
鳳卿璃的回歸,在朝廷引起了不小的波動,但是很快,鳳卿璃引起的波動,就被另外一道聖旨給打破了——皇帝頒下聖旨,把三皇子廢爲庶人,移除三皇子府,圈禁在永巷内的一處冷宮中,包括三皇子與三皇子妃、以及三皇子的所有子女在内,全都被褫奪了封号,廢爲庶人,一同圈禁。
三皇子妃本來就已經處在奄奄一息的狀态了,被自己丈夫和妹妹的事情氣得又去掉了僅剩的一點兒命,本來禦醫還說能承個一年半載的,現在聖旨一下,直接便暈了過去,而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隻可惜,現在她已經被廢爲庶人,沒有資格被埋入皇家的陵墓了,還是皇帝最後下令,讓人把棺椁擡出去埋在了平日用來安葬孤老皇族的一處陵墓裏,三皇子妃才算是入土爲安。
三皇子府上的奴才,大部分都被宗人府重新召回,唯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奴才,願意繼續去伺候已經被廢爲庶人的三皇子和三皇子的子嗣。
而繼三皇子被廢爲庶人囚禁永巷之後,穆賢妃也被皇帝下令貶爲采女,打入冷宮。
母子兩人,便在永巷裏,隔着數座宮殿,一同過起了不見天日的生活。
事情,便如此的告一段落了。
顧明萱聽聞這個消息之後,輕輕松了一口氣。
之後,就等着三皇子死了——他必須死,不死,她心頭的憤怨不能平。
而現在,是時候讓何氏知道,三皇子已經再也沒有用了的事情了。
顧明萱沒有自己過去,但是,卻讓一個小丫頭,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了何氏,何氏聞言,驚懼萬分——她不相信,顧明萱那樣一個曾經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丫頭,竟然有一天,把權勢赫赫的三皇子弄倒了!
可是,顧明萱又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說謊,何氏,便驚恐萬分——雖然現在她依然不能像是正常人一樣的生活,但是她好歹已經能說幾句話了,可以基本表達自己的意思,還有,身體也能動一動了,何氏覺得,自己堅持下去,就會好的。
自己的荷兒,據說要成爲五皇子的側妃了,隻要荷兒真的成爲了五皇子的側妃,那麽自己作爲荷兒的生母,無論如何,日子都要好過許多的,畢竟,就算是荷兒是個狠毒的,可是她的狠毒也隻能在私下,人前,她肯定還是要裝作孝順的樣子的。
可是現在顧明萱那個賤丫頭這麽的厲害……她會不會再來害自己?
何氏忍不住抓着何嬷嬷的手,想要求救,但是越是着急,便越是說不出話來,最後,何氏喉嚨中發出了嗬嗬幾聲之後,竟然猛然擡起了手臂握住了何嬷嬷的手!
但是之後,何氏便又歪倒在床上,昏迷了過去。
顧明萱知道之後,心中不屑一笑,何氏難道以爲她真的能好麽?
呵,那隻不過是因爲,自己想要看何氏充滿希望卻又忽然失望的樣子罷了,不然的話,她怎麽可能會逐漸好轉?
如果說上輩子,自己是老鼠何氏是貓,何氏抓着自己,卻不立即弄死自己,反而反複玩弄的話,這輩子,便成了自己抓着何氏,卻不立即讓她去死,反而要讓何氏在希望與失望之間掙紮徘徊,受盡折磨。
何氏忽然昏迷,卻并未引起多大的重視,隻有作爲女兒的顧明萱顧明荷顧明芝三個人去看望了一下,不過,除了顧明芝之外,其他兩人都隻是面上表現出了關心罷了,實則不要說關心了,連同情心都欠奉。
反而心中充滿了惡意。
顧玉雯也來了,不過也隻是略微待了一會,就和顧明萱等人一起出去了,她與齊飛明已經合過了八字,顯示是天作之合,如此,婚事已經算是定下來了。
之後的儀式,自然會慢慢走,而等到顧玉雯十六歲,便會出嫁。
顧明萱等着看将來他們“恩愛”的樣子。
顧明萱等人從何氏那邊出來之後,便集體去了榮安堂,卻見顧文謙盡然已經在了。
因爲顧明萱的主意,所以顧文謙後來事情操作的很順利,特别是最近又出了穆家這樣的事情,兵部的動作,雖然是公開着的,但是越是公開,卻越是沒人太注意。
所以事情進展順利,顧文謙也就沒那麽忙碌了,今天他回來的很早,一回來,就被崔氏叫到了榮安堂。
顧明萱等人過去的時候,崔氏正在與顧文謙談話,所以幾人都沒有被允許進去,反而是被引到了花廳喝茶。
而此刻,崔氏與顧文謙母子倆之間的氣氛,卻并不好。
顧文謙鐵青着臉,壓着心中的怒火,沉聲說道:“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無論如何,兒子都是不會同意的,母親若是真的疼兒子,便依了兒子吧,莫要再爲難兒子了。”
崔氏的面色也有些不好,自己這個大兒子,一向非常的孝順,雖然不是愚孝,但是卻一向讓她覺得驕傲又順心,但是沒想到,今天的事情,她才起了個頭,老大就直接用話把自己給堵了回來,而且,話還說的那麽重!
什麽叫做自己爲難他,這麽多年以來,她什麽時候不是事事都爲他打算,事事都爲順安侯府打算?何曾有過私心!
崔氏覺得自己的心,受到了傷害。
當年兒子能娶郡主,她也是高興的,畢竟這代表皇家對兒子的信重,所以雖然後來看着兒子事事都爲郡主考慮,有時候甚至忽略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她心中有些不得勁,卻也還是忍着了,隻希望他們越來越好。
沒想到,現在郡主已經死了,她隻不過是想要借用下郡主的名義而已,老大就這般的說她,活像是她是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婆,總是無理取鬧一般。
崔氏真是傷心了。
揮揮手,她讓一臉不高興的顧文謙出去,然後,就對着崔嬷嬷說道:“你聽聽,你聽聽,老大可真是知道怎麽才能戳我的心窩子啊……”
崔嬷嬷哄了崔氏幾句,而後,等崔氏稍微平靜了一點兒之後,才說到:“老夫人你換個方向思考下,若是當年老侯爺活着的時候,要讓一個庶子記在您的名下……”
“那絕對不行!”崔氏立即提高了聲音叫了一聲,叫完了,自己就呆住了,而後崔氏苦笑着說道:“這不一樣,你這老貨,就知道和我狡辯……”
可是卻也能理解自己兒子的心思了。
但是,理解歸理解,心中卻還是很不高興的。
兒媳死了好多年了,卻還是被兒子這般的放在心上,甚至,還因此對自己說了重話!
崔氏決定,自己病了,心不舒服。
而等在外面的衆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面面相觑。
顧明萱顧明芝顧明菱都有些懵,而顧明荷,則是有着着急,唯有顧玉雯,因爲身份問題,一直是她的心病,所以現在隐隐猜到了什麽,但是因爲事不關己,所以高高挂起,躲在一邊看熱鬧,甚至有些幸災樂禍——順安侯府待自己那般的薄,難道還不能讓自己看看笑話麽。
顧玉雯在看笑話,而顧明荷,則真是的有些着急了。
既然崔氏不舒服,那肯定是要請大夫來看的,可是崔氏拒絕了,說是自己休息休息就好了,讓她們這幾天都先不用來請安了。
衆人心總想法各異,卻都應聲離開了。
唯有顧明荷是住在榮安堂的,等别人走了之後,她紅着眼睛站在了崔氏的門外,說是要求見祖母,爲祖母侍疾。
崔氏懶得見人,不過顧明荷是當事人,因此,崔氏最後還是見了她。
顧明荷一見到崔氏,便跪在了崔氏的床前,愧疚說道:“都是孫女不好,是孫女讓祖母爲難了。”
崔氏看了一眼顧明荷,都有那個狠毒心腸來給放蛇咬自己了,怎麽可能會因爲“讓自己爲難”這種小事而愧疚難過呢,不過,她演的很像是那麽回事,若非是她心知肚明,怕是都要以爲這個孫女,對自己真是十二萬分的真心了。
崔氏便歎口氣,對顧明荷說道:“是祖母覺得你要是記在郡主的名下,會更好一點,才和你父親提的這件事情,與你有什麽關系呢?快起來吧,地上涼,對女兒家的身體不好。”
崔氏本來是沒有這個念頭的,或者說,崔氏對顧明荷已經有了芥蒂,自然不會全心爲顧明荷考慮,想不起這件事情也是正常的,但是顧明荷自己,自從得到了一些消息之後,知道自己基本上已經确定了會成爲五皇子的側妃之後,便開始籌謀了。
她的目标,是取代五皇子妃的位置,最終成爲正妃乃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所以,她首先要能與五皇子妃相抗衡。
五皇子妃乃是國公府的元配嫡女,外祖母是公主,身份尊貴不凡,而自己的親生母親,卻隻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而且,還曾經是妾室,後來才被扶正,若是這樣,也還說的過去,可是現在何氏就是一灘爛泥,誰沾上誰倒黴!
顧明荷不願意自己的身上沾上這些東西,她需要一個足以拿得出手的身份,去與五皇子妃抗衡,因此,便把主意打到了已經去世的華清郡主身上——若是她被記在了華清郡主的名下,豈不是出身上,就能與五皇子妃抗衡了?
畢竟五皇子妃的外祖母是公主,母親隻是個縣主,而華清郡主,是郡主呢。
而如果自己因此得益了,将來,也可以反哺順安侯府的嘛。
抱着這樣的心思,顧明荷便把這個消息,當作是流言放了出去,崔氏聽到之後,雖然知道這事情是顧明荷搞的鬼,目的就是說給她聽,讓她出面來提這個事情,但是崔氏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利大于弊,因此,便意動了。
她便與顧明荷談過了一次,表示出了這個意思,顧明荷便順水推船,答應了。
但是崔氏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拒絕的那麽的幹脆利落。
而顧明荷,也因此非常的失望,但是她還是記得,要先安撫好崔氏的,所以,便與崔氏說了一大堆的好話,當然,顧明荷說話很中聽,不會讓人覺得她很谄媚。
崔氏聽了,明知道顧明荷是奉承,心中還是舒服了一些。
這事情,既然已經不限于崔氏和顧明荷兩人知道了,顧明萱便打聽了出來——原來那次崔氏與顧明荷兩個人是在談這個事情啊。
顧明萱心中便滿是冷笑,顧明荷竟然起了這樣的心思,可真是好笑。
這件事情,就算是父親答應了,她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決不允許,顧明荷來打擾娘親的安眠。
既然顧明荷這麽的不安分,她就讓顧明荷安分安分好了!
顧明萱叫來了杜鵑。
最近杜鵑杜莺兩姐妹,都在跟着曉風學習,因此,顧明萱便也不時吩咐一些事情給她們,讓她們逐漸曆練,這樣,将來才能獨當一面。
杜鵑聽到顧明萱的吩咐之後,秉承了曉風隻去做事不問原因的良好習慣,立即答應了下來,然後去辦事情。
順安侯府内的下人中間,很快就傳出了一些事情——例如,五皇子的準側妃顧三小姐,這還沒有成爲貴人呢,便已經嫌棄自己的親生母親名聲不好,爲了沽名釣譽,要把自己記在順安侯府原配夫人華清郡主的名下了。
很多時候,爲了給庶女找一門好親事,有的人家會把庶女記在嫡母的名下,如此聽起來好聽一些,但是,何氏就是正妻,顧三小姐本來就是嫡女,這麽做,用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無論何氏如何的不好,但是何氏并沒對她不好,她這樣做,一看就是個不孝的。
一頂大帽子,便扣在了顧明荷的頭上。
不過,這事情暫時隻在順安侯府之内流傳。
顧明萱就順便把這件事情通知了五皇子妃,五皇子妃聞言,笑了笑,心中記下了顧明萱的人情,而後,她便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低聲吩咐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