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馬車裏,卻傳出了一把好聽卻冷淡的女聲:“這登徒子不但當街攔路,意圖輕薄官宦千金,且冒充官家子弟,意圖不軌,還不快拿下!”
如果說順安侯府的侍衛還不一定會全聽命顧明萱的話,那麽陶統領派來的暗衛,本來就是華清郡主的親衛,自然會完全聽命于顧明萱,此刻顧明萱的話音剛落,他們便全都撲上去,把目光陰沉看着他們的那個瘸腿男子給拿下。
“堵上嘴,免得他亂說。”顧明萱坐在車中,聽到侍衛回報說已經把人擒住之後,便又冷冷說了一聲,之後,一遍讓人送信給父親顧文謙,讓他盡快,一邊讓暗衛想辦法把這些人都送到順安侯府中去。
之後,顧明萱便慢慢悠悠朝着順安侯府走去,她不能走快,一定要等在父親回家之後,才能回去,這事情一定要鬧大一點才有意思,最起碼,也要讓父親知道那些東西是何氏的,讓父親膈應,可是如果回去的早了,便有可能被重視名聲的崔氏,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不過,這件事情真的不是小事,怕是祖母崔氏想要壓下去,也有些困難。
等到顧明萱知道顧文謙已經快要回府了,顧明萱便也加快了速度,幾乎與顧文謙前後腳回府,而左通政的長子與他的狗腿子們,也在這時候,被安慰送到了顧平的手上。
顧平向來心狠手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之後,雖然他已經确定了那爲首的瘸腿男子确實是左通政張志的長子張濤,但是張濤的所作所爲,卻讓顧平惱怒的很,竟然敢算計小姐,先狠狠折磨一通再說。
而此刻,顧明萱則站在了顧文謙的面前,把今天的事情講了一遍,說完之後,顧明萱垂淚說道:“女兒也不知道爲何,那人會如此污蔑女兒,如果真的被他得逞的話,女兒的清名,便要毀于一旦了。”
顧明萱的話音落下,顧文謙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萱兒放心,有爲父在,别說是左通政的兒子,便是皇子敢害我兒,爲父也要讓他脫一層皮。”顧文謙的眼中,煞氣一閃而逝,而後柔聲安慰了顧明萱幾句,便讓她先回去。
顧明萱擦去眼淚,對着顧文謙行禮說道:“父親,女兒還有一事,想要禀告。”
顧明萱覺得,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現在張濤手上的東西,本來應該是顧明荷給三皇子而三皇子又給了曲家的,所以這件事情,與曲家也有關系,因此,她便把曲林江的事情,也告訴了顧文謙。
曲家的事情,要從最開始重陽節時候陸家小姐闖進了自家的山上說起,接着便是她的馬車非常巧的拔了縫,再之後,便是曲林江的糾.纏。
到最後,顧明萱遲疑說道:“女兒總覺得,自己被人盯上了,父親且想想,在長公主府上的時候,女兒就差點兒遇到了這種事情,隻不過,最後是綠珠代女兒受過……父親,女兒有些怕。”
顧文謙之前還沒把這些事情聯系起來,這會兒聽到了,一想,卻也得到了與顧明萱一樣的結論——不用說,這肯定是有人盯上了自己的女兒,而且,還不懷好意!
自己的女兒,到底得罪了誰,竟然如此狠毒想要害一個小女孩名節盡毀?
緩緩壓下心頭的一口怒氣,顧文謙和聲對顧明萱說道:“這事情,父親知道了,定然會小心處置的,我兒先回去休息吧,放心,爲父一定要保護我兒的。”
顧明萱這才點頭,行禮告退。
之後,顧明萱知道左通政來了順安侯府,但是顧明萱不知道他怎麽與父親顧文謙談的,隻知道,父親身邊的小厮拿了兩樣東西過來給自己辨認,問是不是她的東西。
顧明萱心中輕笑,面上,卻裝作詫異的樣子,親自拿出了自己的那一個蝴蝶玉噤步,放在錦盒裏讓小厮給帶過去,當然,同時也帶了話,說是自己是有這樣的玉噤步的,而且前今天還帶過,隻是因爲後來絡子斷了,所以最近都沒佩戴。
至于荷包,顧明萱直接讓小厮告訴顧文謙,她沒有這個樣子的荷包,顔色深重了一些,與她年齡不符合,且她平常身上脂粉很少用,所以沒有脂粉的味道,再說就是用的時候,也是用的淡淡的香味,而非是與荷包一樣的濃香。
顧文謙收到錦盒之後,打開看了一眼,又聽到小厮轉述顧明萱的話,說自己确實有一樣的玉噤步,但是自己的還在,而且玉質,也比那個好許多,顧文謙便把東西遞給了張志,讓他也親眼看一眼。
張志面上笑得一團的和氣,心中卻充滿了狠戾的氣息,今天的事情太奇怪了,到底怎麽回事?
還有,兒子身上如果帶着真的顧家大小姐的私物也就算了,可以化冤家爲親家——順安侯可是皇上非常信任的人,能娶他的女兒,就等于起碼二三十年之内,可以無憂了。
可是兒子身上帶的,卻是根本不是顧家大小姐的私物,而是仿制品,這就麻煩了。
如此手段,張志并不覺得過分,但是沒成功,就得承受後果……
張志很光棍的願賭服輸,認栽了。
之後張濤就被帶上來,顧文謙詢問他爲何他會有這兩樣東西的時候,張濤也很光棍,直接承認自己被人設計當槍使了,把曲家給供了出來,說是曲夫人身邊的媽媽找了人,把東西送給自己的——曲夫人本來以爲自己做得事情很隐蔽,可是她隻想到了顧明萱若是嫁給了張濤,将會一輩子受盡折磨,卻忘了,通政使司到底是做什麽的!
那可是皇帝的千裏眼與順風耳,專門爲皇帝刺探消息、收集情報的衙門,張濤得到了東西之後,特意讓人去查了下,很快曲夫人身邊的媽媽就暴露,然後曲夫人自己也沒能藏好。
張濤好奇爲什麽曲夫人會拿自己來陷害顧明萱,很快就把邱府發生的事情也查清楚了,得到這消息之後,張濤就笑了——原來曲夫人是想要報複啊。
張濤當時想了想,顧家大小姐能讓丫鬟做出劈暈一個曲林江男人,還把他身上弄滿了癢癢粉,且讓曲林江當衆出醜的事情,與一般的閨閣千金的心性和行事真的太不一樣了,所以張濤真的對顧明萱充滿了興趣,他覺得顧明萱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與他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所以,便迫不及待跳出來攔住顧明萱了。
沒想到,他踢到鐵闆了。
而且這鐵闆還是被燒得通紅的,一踢上去就讓他皮開肉綻、頭破血流的。
最後左通政張志帶着他的兒子張濤走了。
當然,張濤被揍的有些凄慘。
張志臨走之前,顧文謙是這麽對張志說道:“本侯實在是太生氣了,所以下手重了,令郎手臂和腿骨都折斷了,需要在床上躺幾個月,但是張大人應該知道,若非是看在張大人的面子上,令郎甘願給别人當槍使,來陷害本侯的心頭肉,本侯沒有讓他體會生不如死的感覺,已經是手下留情了,換了張大人,還不一定能如同本侯一樣輕輕放過。”
“本侯就站在這兒,張大人若是有任何怨恨,盡皆可以朝着本侯報複,本侯全都接着,不過,在這之前,張大人可也不要讓那背後之人過得太輕松啊。”
顧文謙的話,說是非常的直白,一點都不含蓄,就擺明了車馬,你兒子敢做這樣的事情,我就敢揍得你兒子生活不能自理。
張志聞言之後,面上帶着和氣的微笑,朝着顧文謙拱手說道:“侯爺說笑了,這小子如此放肆,确實該打,該打!
顧文謙看着張志,面色很是嚴肅,至于張志,雖然是通政使司的左通政,但是表面看來卻是一個非常和善的白胖子,笑得一團和氣。
顧文謙不會被張志的笑容所迷惑,他很清楚知道,能成爲爲陛下收集情報的通政使司的左通政,成爲皇帝絕對信任的心腹,一團和氣絕對是做不好事情的,那隻是他用來接近别人的僞裝罷了,顧文謙很輕的明白,張志本質上與他的兒子張濤一樣,是個非常陰狠的人,人稱“人面蛛”,由此可知道張志的心性。
不過顧文謙也相信,隻要自己一直受到皇上的.寵.信重用,張志之後雖然會給自己使一些絆子,但是在大事上,張志卻是不敢如何的,因爲,張志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條狗,皇上讓咬誰就咬誰,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太多的人巴不得他立即去死,所以,張志必須完全聽皇上的,免得被皇上抛棄。
所以張志絕對不敢與現在聖眷正隆的自己對上。
自己與張志是不同的,張志是皇上手中的狗,而自己,則是皇上的臣,人與狗,總還是不同的!
再說了,自己這個順安侯,可不是光頭的侯爵,而是有親兵能領軍的。
顧明萱其實也知道這些,所以她才在明知道張濤是個瘋子的情況下,還敢讓人把張濤帶回府,就是因爲笃定這之後,張濤定然不敢明面上再對自己如何。
至于暗處,她遇到的事情還少麽?
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
但是他們其實都不知道,張濤今兒遭了大罪,張志本來還怕兒子心中不甘記恨,因而不自量力去挑釁順安侯府,哪知道,其實張濤今兒,是真對顧明萱上心了!
如此很辣的女子,才對她的胃口啊。
可惜,順安侯怕是不會同意把顧明萱嫁給自己的,張濤有些撓頭,最後,他決定,實在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飯,不信順安侯還不同意。
不過,爲什麽曲家給自己的玉佩會是假的呢?這件事,也要好好查一查!
而這件事情,在顧明萱這邊,還沒完,她在晚間給崔氏請安之後,去求見了顧文謙。
顧文謙見到顧明萱,目光便柔和下來,笑着問道:“我兒不睡覺,怎麽這時候來看父親?”
顧明萱給顧文謙行禮之後,猶豫了半晌,做出了爲難的樣子,隔一會兒,才說道:“其實女兒今天說了謊話,那個玉質較差的玉噤步……女兒是認識的,那是母親的東西……隻是當時,女兒覺得這事情不好說,如此,才沒有說出來。”
顧文謙聞言,面色立即嚴厲了起來。
母親,自然說的是何氏!
他本以爲是有人把女兒的首飾的樣子記下來,去打了差不多的樣式的來害人,卻沒想到,那玉噤步竟然是何氏的!
何氏的東西,如何會落在曲家人的手上!
顧文謙面色沉肅,顧明萱見好就收,主動告辭。
顧文謙當下,便去見了崔氏,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崔氏聞言,也是氣得不行,顧明萱的玉噤步,隻在家中佩戴了一次,外人并沒有見過,而何氏現在卧病,她的玉噤步,也隻收起來不用,如果不是家中有内賊的話,怎麽會這麽巧拿了何氏的東西當作顧明萱的東西,來害人呢。
這害顧明萱,還是淺的,如果将來有那黑心腸的,拿一封通敵謀逆的信放在家中,故意舉報别人搜出來……崔氏打了一個寒顫,面上滿是冰寒。
第二日,崔氏便命孫氏與崔姨娘暗中開始肅清家中仆役,那些覺得有問題,或者配人,或者尋了由頭調去了不重要的職位,留待之後慢慢處置。
而出賣顧明萱出府消息給張濤的馬房仆役,則被狠狠的責打之後,扔了出去。
顧明荷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膽戰心驚,隻希望,自己做的事情,不會被父親查出來。
她現在極爲需要祖母的庇佑,若是父親查出了這件事與自己有關,祖母肯定也會知道的,到時候,祖母一定會很生氣,自己可就要倒黴了!
顧明荷暗自着急!
這時候,三皇子出手了!
他在顧文謙剛查到碧如出府過,且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的時候,便果斷的控制了碧如的家人,讓碧如咬緊了說她是因爲家人收到威脅,這才迫不得已做了這樣的事情的,至于幕後之人是誰,她真的不知道。
如此,完全把顧明荷摘了出去。
顧明荷至此,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對三皇子很是感激。
三皇子卻覺得有些晦氣,他不是真的想幫顧明荷,實在是曲夫人做出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而且曲夫人還膽大包天的把左通政的兒子張濤當槍使,三皇子不由得叫苦——張志實在不是好相與的,沒辦法,張志手中掌握的人,或許不像是順安侯掌握的軍隊那般的英勇,可是,通政使司的那些家夥,一個比一個陰狠,一個比一個會下黑手,令人十分的忌憚。
再說了,若是被順安侯的發現自己與他的女兒有聯系,怕是對自己也非常的不利,如此,他不得不出手抹去了痕迹。
所以,顧文謙雖然查出了碧如曾出府與不該接觸的人接觸過的事情,但是碧如一口咬定與顧明荷無關,乃是因爲家中的親戚被威脅,才這麽做的,至于爲什麽偷了何氏的東西,卻是因爲清華園她伸不進去手,偶爾看到大小姐的玉噤步與夫人的十分的相似,才起了這個心思的。
之後,便一頭撞死了。
顧明荷跪到了顧文謙的面前,哭泣說自己實在是沒想到,碧如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是全不知情,可是就算是她不知情,今天的事情,卻也完全是她的過失,是她沒有管束好丫鬟,請父親責罰。
顧文謙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是真的害怕這事情與顧明荷有關系的——暗中毀掉姐姐容貌已經算是心狠手辣了,若是真的做出要毀掉姐姐閨譽的事情來,顧文謙真的要對這個女兒害怕了。
好在,現在查下來,發現碧如是背着顧明荷行事,罪魁禍首另有其人,顧文謙松了一口氣。
安撫了顧明荷幾句之後,顧文謙便讓她回去了。
顧明荷流着淚從顧文謙的屋中出來。
顧明萱知道這個結果之後,淡淡一笑,看來顧明荷運氣不錯,這次的事情,三皇子給她抹平了。
這件事情,看起來似乎是波瀾不驚,但是順安侯府的許多下人,卻都調離了原來的位置……
顧明萱對于這些,卻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反正,這些事情,她都是不受影響的,不過,她還是順便把魏嬷嬷等人給掃地出門了,反正,魏嬷嬷也用不到了,她懶得看她們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
不過,顧明萱身邊的綠蕊,在偶然與人談到魏嬷嬷的時候,很是隐晦的表示“小姐對魏嬷嬷春草春雪十分的厭惡”,如此,魏嬷嬷等人的苦難日子,便還在繼續。
這輩子,怕是沒有辦法翻身了。
又過了幾日,顧明萱終于收到了鳳卿璃的回信,而後,顧明萱的嘴角,便忍不住抽搐起來!
她的猜測全都成真了!
果然,她就覺得事情非常的不對勁!
田一泓的事情,表面上看來,這像是三皇子在栽贓嫁禍鳳卿璃,但是顧明萱總有一種違和感——表面上看來,三皇子因爲山南道的事情,與戴家的事情,對鳳卿璃很是惱怒,所以他設局陷害鳳卿璃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但是偏巧顧明萱查到了淑妃娘娘的娘家人,也參與了散播流言的事情,而且,還推波助瀾,讓那本已經稍微平息下去的流言,偏巧在這田一泓進京的前幾天,又重新喧嚣塵上……
就像是他們已經提早知道了田一泓就要進京一樣!
而後,田一泓就進京了,而且一進京,矛頭就直指鳳卿璃,還狀告鳳卿璃謀害朝廷命官,要爲自己叔叔讨一個公道!
這幾件事情,在顧明萱看來,怎麽看怎麽可疑!
因此,她把這幾件事情放在腦中,來來回回想了許久,才猛然想通——這估計是鳳卿璃在設計坑三皇子呢!
其實若非是淑妃娘家人的舉動讓她懷疑的話,她也不會細想那麽多,隻會覺得鳳卿璃是不屑于理會哪些人,才沒有出手,但是,因爲有了淑妃娘家人的不合常理的舉動,顧明萱因此推導出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
不是顧明萱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鳳卿璃,實在是鳳卿璃就是不像個會吃虧的人,流言傳播了那麽久,鳳卿璃卻一點兒都沒有辯駁,也沒有找機會來攻擊三皇子,反而安安靜靜的,這不像是鳳卿璃的行事風格啊——在顧明萱的眼中,雍王殿下是那種打了别人左臉還要别人高高興興把右臉給他伸出來打的人,怎麽可能吃虧不還手呢!
正因爲如此,顧明萱才給鳳卿璃寫了信,問他田一泓的事情,是不是他一手導演的!
然後,鳳卿璃回信了,上面隻寫了幾個字:懂我者,唯萱表妹耳!
顧明萱的嘴角抽了很久,自己竟然這麽了解鳳卿璃愛坑人的性子,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啊!
歎口氣,雖然顧明萱對鳳卿璃很是無語,但是,心中,卻松了一口氣,表情都輕松了下來。
綠蕊看着顧明萱,便說道:“小姐這兩日看和氣色好極了。”
顧明萱但笑不語。
緊接着,京城又發生了一件驚動朝野的大事!
田永海這個禦史,到底是死于天災還是死于人禍還沒個定論,前來告狀的田一泓便差點死了——他差點死于一場大火。
在案件開始取證的時候,田一泓在便從客棧搬了出來,住到了田永海的原先的住宅裏,而昨夜,田家忽然走水了,若非是田一泓當時正在起夜的話,怕是會與那些剩下的老仆一樣,被燒死在屋中。
這次,現場倒是沒有留下什麽證物。
不過,當天晚上,走水的可不是一個地方,還有其他幾個官宦人家,也走水了,之後,卻有巡更的,目睹了當夜有蒙面惡賊,直接閃身進了雍王府!
之後,便有人調來了禁衛,把雍王府圍了起來,要進府搜查,名曰:保護雍王殿下,免得雍王殿下被惡賊所傷!
顧明萱聞言,猝然而驚,此刻鳳卿璃并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