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那秦思穎用來陷害自己的九鳳步搖,便如馬車的大小、用料、拉車的馬的數量,都是不能錯的。
顧明萱單獨出行,她做得馬車雖然也舒适,可是卻不大,飾物也不甚華麗,走在路上,并不太顯眼,當然,順安侯府的标記,卻還是有的,這與一般順安侯府下人坐的馬車又不一樣,下人是不能乘坐有标記的馬車的。
如此,顧明萱剛上路,曲林江便收到了消息,他便也在稍後,與陸家兄妹一起上路打算回京城。
顧明萱在前,馬車在田野間行走的時候,空氣中有種說不出的清新,顧明萱微微閉着眼睛,享受最後的一點兒自由——待到回了侯府,便又要提着心過日子了。
綠蕊與杜鵑見顧明萱似乎是累了,便也不出聲,隻是安靜坐着,唯有窗外車夫偶爾呵斥馬兒的聲音,與辚辚車聲,持續傳來。
這樣的行程中,似是有些無趣,綠蕊便很快也有了些困意,杜鵑到還是很精神的,走了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停下來休整了一會兒,便繼續上路。
這次的車程,卻不像是前面的路途那般的順利了,方才走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正在與顧明萱說話的綠蕊杜鵑一時間也停了話。
杜鵑便敲了敲車壁,問道:“怎麽回事?”
“回禀大小姐,馬車拔了縫,暫時不能走了。”外面車夫有些惶恐的聲音傳來,杜鵑面色微沉,問道:“你是專門趕車的,難道這馬車上路之前,你都沒有好好檢查一番麽?你就是這麽當差的?如果不想做了早說!”
給主子趕車是個肥差,平日并沒有什麽大的事情,隻有主子出門才需要趕車,而到了别人家,一般而言,都會有茶水點心招待,還能有點賞錢,因此,這是個許多人都想要的做的肥差,杜鵑才這麽威脅的。
那車夫的聲音聽着有些惶恐,他說道:“奴才自然是檢查過的,昨天還全都是好的,不知道今天爲何……”
顧明萱的臉色未變,隻是輕輕蹙眉,沉聲問道:“這裏離京城還有多遠?”
若是近,可叫人快馬趕去京城叫車。
“回禀大小姐,大約還有半個多時辰的路程。”那車夫回答。
顧明萱的面色就有些不太好了,現在去京城要半個時辰,而離山莊也很遠了,再叫了馬車來,最少也要半個時辰,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委實是難辦。
顧明萱看了一眼杜鵑,聽杜鵑剛剛的問話,顧明萱覺得杜鵑現在已經挺穩妥的了,剛剛的問話,沉穩而有力,很是不錯,杜鵑接到顧明萱的眼神之後,便繼續問道:“車子要修好,需要多久?”
“奴才要查看之後才知道……”那車夫戰戰兢兢回答,顧明萱便閉上了眼睛,隻聽杜鵑說道:“那便快點檢查,若是耽誤了小姐回府,侯爺知道了,怪罪下來,怕是你吃罪不起。”
那車夫應了一聲,便檢查起來,杜鵑給顧明萱添了茶水,奉了點心,讓顧明萱不那麽無聊,隔一會兒,外面車夫的聲音便傳來了:“小姐,車子的輪子有些問題,要修好大概要小半個時辰……”
顧明萱微微蹙眉,他們一行有兩輛馬車,但是後面的一輛不但窄小,且堆滿了行李,還坐着兩個粗使的婆子,實在無法再把她們主仆三個放進去了。
隻能等修好車了。
因爲修車輪需要卸下來,最後,顧明萱不得不下車,在路邊的樹林裏等着車子修好。
“這車夫,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害得小姐不得不在外面候着。”綠蕊蹙眉,語氣中有些不忿。
顧明萱帶着帷帽,坐在帕子上,所以綠蕊看不到她的表情,因此,沒有發現顧明萱的眼中,閃過了陰霾——車子壞得太巧了,無論是離山莊近還是離京城近,都好辦,結果,卻正巧壞在了兩地的中間……
這讓總對事情懷着萬分防備之心的顧明萱不得不懷疑。
隻是,沒有驚馬,也沒有其他問題,隻不過是讓自己等等罷了,似乎,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顧明萱蹙眉。
所幸此處來往的人雖然不少,不過樹林邊還算是陰涼,且也沒有太多的塵土,還能呆得住。
官道上又來了一隊人馬,顧明萱看了一眼,便沒有說什麽,綠蕊看着,覺得像是官家的車隊,便有些動心,對顧明萱說道:“小姐,這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家的馬車,可看樣子也是要回京城的,不若奴婢派人去打聽下,若是可以的話,小姐可以順便坐了馬車回去,免得在此苦等,受那風吹日曬之苦。”
顧明萱看了一眼,卻拒絕了,說道:“不必了,且等等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然她現在經常算計,可其實她頂頂厭煩各種算計的,便是這樣在外面等等,也還好,她并非像是一般的貴女那般,一點兒不能忍受塵土和日曬。
綠蕊聞言,隻能遺憾看着那隊馬車走近了,然後似乎要慢慢走遠。
不過,那隊馬車再走過了之後,卻慢慢停了下來,之後,便有一個穿戴十分體面的媽媽走了過去,問了車夫與跟車的婆子兩句話,車夫便指了指顧明萱等人站着的地方,之後,便見那媽媽又回到了車隊中,站在馬車外面回了話,而後,徑自朝着顧明萱她們主仆三人走來。
顧明萱眯了眯眼睛,之後,神色平靜看着那個媽媽。
那媽媽便走了過來,到了顧明萱身邊之後,給顧明萱行禮,說道:“奴婢是陸指揮使家的下人,剛剛我家小姐路過之後,想起那馬車上的标記乃是順安侯府的,便讓奴婢問了車夫,車夫說是不巧馬車拔了縫,暫且不能前行了,奴婢回了小姐,小姐說,她乘坐的車子雖小,卻還算是舒适,若是不嫌棄,便顧大小姐請屈尊與她同坐一輛車吧。”
綠蕊便有些心動,顧明萱權衡了一下之後,卻覺得不好拒絕,雖然她并不覺得等等會怎麽樣,可是,總歸要顧忌到自己名聲的,因此,顧明萱的面上露出了帶着恰到好處的感激的淺笑,對着那媽媽說道:“如此,真是麻煩陸小姐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媽媽的面上帶着深深的笑容,說道:“您慢點,注意腳下。”
顧明萱隻淺淺笑着,吩咐杜鵑去與車夫說一聲,然後跟在那媽媽的身後,到了陸家的車隊邊上。
此次,那面貌微黑的陸家大公子不在了,外面隻有面色憨憨的陸家二公子與曲林江在,顧明萱對着陸家二公子行禮道謝,那陸家二公子憨憨一笑,急忙擺手,說道:“不妨事,不妨事,反正馬兒壯實的很,多拉一兩個人也累不着。”
這不是馬兒壯不壯實的問題,顧明萱抿唇輕笑,這陸家二公子似乎是真的挺憨的,卻也令人覺得挺喜歡的。
再次屈膝福身行禮,謝過陸家二公子之後,那車内便傳來一聲:“行了行了,别謝來謝去的了,快點吧,本姑娘急着趕回去呢……偏你們總喜歡做些虛情假意的禮節……”
顧明萱隻是微笑,陸家二公子還是憨憨的,曲林江卻笑着對顧明萱說道:“陸家表妹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顧大小姐先上車吧,剛剛在外面曬了許久,怕是很不舒服了。”
他語聲溫柔,關切體貼卻又不讓人覺得輕浮,顧明萱再次對着兩人行禮之後,踩着已經放下的踏腳凳上了車。
“雖然知道陸小姐不喜歡那些繁文缛節,但是還是要向陸小姐說聲謝謝的。”顧明萱上車之後,笑着對陸小姐說了一句,那陸小姐盯着顧明萱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哼,我踩了你們家的地,帶你一程算是賠罪了。”
心底,卻很是有些不解,怎麽曲家二表哥會喜歡顧明萱呢?
顧明萱是鄉野裏尋回來的,說實話,陸小姐對她并沒有什麽偏見,怎麽說呢,反正自己是跟着父親在邊城長大的,習慣了跑馬騎射,習慣了直來直去,因此京城的那些嬌.小姐常常背後嘲笑她,她很不愛和她們交往。
所以,對于被京城的那些嬌.小姐排斥的顧明萱,陸小姐覺得有些親切。
不過,陸小姐一直覺得,曲家二表哥,應該是喜歡那些整天隻會吟些無病呻.吟的酸詩的嬌.小姐才是,怎麽忽然看上了顧明萱——雖然曲林江沒有說,但是陸小姐常年呆在邊城,那邊的男女之間,可沒有那麽含蓄,喜歡了,就表明,互相喜歡了就在一起,陸小姐看多了男女互相喜歡時候的表情,因此一眼看出來,曲林江喜歡顧明萱。
最起碼是有好感的。
雖然曲林江口中說得是“都是認識的,見到對方有困難自然要幫一下”,可是陸小姐知道,根本的原因,還是曲林江對顧明萱有了想法。
陸小姐不介意幫幫自己表哥,好歹這個表哥,看到自己騎馬上街射箭打獵的時候,沒有像是别人一樣,面上贊揚自己活潑,眼中卻充滿了不屑。
陸小姐又看了顧明萱一眼,然後有些滿意,很好,這個顧大小姐,也沒有對她表示出任何的輕蔑和不屑,這讓陸小姐的心情有點好。
顧明萱眼中的陸小姐有些刁蠻,從昨天她的表現就知道,不過現在看來,人還不錯,而且對顧明萱來說,陸小姐與她沒有過節,她自然不會說什麽,因此,對陸小姐笑了笑之後,既然陸小姐不說話,顧明萱便也不沒話找話,安安靜靜倒了京城。
曲林江在到達京城的時候,便已經遣人到順安侯府報了信,因此陸家的馬車停在順安侯府的時候,早就有婆子等着,見到了陸家的馬車,上前問了兩句,聽到顧明萱說話,立即引着陸家的馬車從角門進去,停在了垂花門的前面。
孫氏已經等在了垂花門前,看到顧明萱下車,急忙上前對陸家兩兄妹和曲林江表示了感謝,并請他們進去喝杯茶,陸家兩兄妹和曲林江以晚輩之禮見過孫氏之後,便婉拒了孫氏的邀請,隻說是剛回京城,要先去給父母請安,之後再來叨擾雲雲。
這當然是客氣的說法,孫氏也知道不可能讓人家一回京城就到自己家,因此,便隻是呈上幾樣表禮,便送了他們離開。
等人都離開了,孫氏與顧明萱坐着小轎進了内院,在快到榮安堂的時候,才下了小轎,去拜見崔氏。
等見過禮之後,崔氏問道:“大丫頭,聽說是陸家的車子送你回來的,到底是怎麽回事?沒事吧你?”
顧明萱便回話道:“孫女沒事……”便把今天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聽到顧明萱的話之後,崔氏才笑了,點頭道:“既是如此,确實也要好好謝謝人家。”
崔氏并不願意與陸家太打交道,畢竟,兩個手掌重兵的武将過從甚密,會讓皇帝疑心忌憚的,隻是,畢竟人家幫了自己的孫女,也不好沒有表示。
最後,崔氏便對孫氏說道:“如此,你下個帖子給陸家,看陸夫人什麽時候有空,便帶上大丫頭過去拜訪道謝。”
孫氏應下,而後崔氏又問了兩句,便散了,讓顧明萱回去好好休息。
顧明萱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疑問,等回去略坐了一會兒,本來想讓曉風去查一下的,後來,想想倒也算了,畢竟沒有出什麽事情。
第二日孫氏下了帖子,之後去送信的嬷嬷回來,隻說陸夫人身體不太好,最近都不方便,孫氏聞言,急忙回報了崔氏,崔氏聽了那嬷嬷的叙述之後,微一沉吟,便知道陸夫人這也是在避嫌,病是肯定沒病的,隻不過,不想見顧家的人罷了——畢竟她們前幾日在山莊才見過,再見一次,實在是頻繁了一些。
因此便隻送了點禮物過去,陸家回禮,之後,便再無交集。
這些事情,曲林江都看在眼中,他略微有些着急,隻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曲林江不想把事情搞砸,便隻能安心等着。
他知道,三皇子已經安排妥當了,過幾天,便會有一個宴席的請帖送到顧家,那是顧明萱的義母邱氏的娘家發出的帖子,邀請顧明萱去賞菊。
就如同曲林江知道的那樣,邱家的賞菊宴的帖子,确實是送到了顧家,邀請的,便是顧家幾位小姐去赴宴。
因爲是邱家第一次下帖子,顧家自然不會拒絕,而且還非常的重視,崔氏不但叫人給她們重新做了衣裳,還賞下了首飾。
顧明菱抱着首飾,心滿意足說道:“每次在祖母這兒都能得到好東西,孫女真不想回去,祖母要麽考慮下,讓孫女也搬來榮安堂吧。”
這話逗得崔氏笑得不能自抑,指着顧明菱笑罵道:“偏你是個貪心的,在這樣下去,這榮安堂看到你就得關門了,免得把我這老婆子的體己全被你掏走了。”
顧明菱紅着臉,也有些不好意思。
等到散了之後,顧玉雯抱着賞給自己的首飾回了屋中,雖然崔氏賞她的首飾十分的名貴,顧玉雯卻依然有些郁郁,她一年的孝期還沒過……顧玉雯忍不住有些焦躁。
可是焦躁也沒有辦法。
邱家的賞菊宴啊,聽說孫氏多次相看的那家,這次也會去的,如果再見一次沒有問題的話,顧明菱就要定下親事了……顧玉雯有着說不出的羨慕。
高門公子,一向是她的追求,可惜,這追求,總有些遠……
定了定神,顧玉雯放好了首飾盒子,到了院子裏,拿起小銀剪,開始修剪菊花——雖然是在榮安堂,但是顧玉雯卻還是把她修剪花草的一套東西都拿了過來,如今,這榮安堂裏擺在屋中的花草,全是顧玉雯在女學放學的閑暇時候剪的,崔氏對她的孝心,很是滿意。
在顧玉雯專心修剪菊花的時候,顧明荷卻冷哼一聲,說是把顧玉雯接來小住,這都多久了……顧明荷忍住了想要抽出針來狠狠紮到顧玉雯身上的沖動,隻是努力揚着臉讓自己笑得溫柔端莊,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
她有些不滿意。
從最近幾天顧明萱遇到的事情,顧明荷就能知道,這次三皇子給顧明萱選定的人,還是高門大戶的子弟,這讓顧明荷很是憤怒,自己和三皇子才是同盟,爲什麽三皇子竟然如此的不把她放在眼中呢?
可是,便是三皇子如此做了,顧明荷也隻能心中不滿,卻無力改變什麽。
顧明荷很不甘心,很是憤怒,隻是,卻也無用——難道眼睜睜看着顧明萱成爲陸家或者曲家嫡子的正妻麽?
不,不可以……
顧明荷眼中射出濃烈的不甘心……而後,她冷冷一笑——或許,她可以……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邱家的賞菊宴,在重陽節之後的第十五天,此時已經是九月下旬,快要到十月了,天氣,也冷了許多。
不過,邱家今日卻是熱鬧的很。
顧明萱跟随孫氏到了楊家,同行的還有顧明菱,之外,便沒有了。
顧明菱今天穿着茜紅色的大袖衫,蜜色的缂絲披風,襯着她嬌俏的面容,顯得十分的可人;而顧明萱則是天水碧的衣裙,披着白色錦緞面兒的披風,上面用銀線繡着些細細的梅花的輪廓,卻并不填充,這本是清淡的顔色,但是穿在顧明萱的身上,卻反而讓她豔麗更多了一分的清雅,更加的招人。
到了楊家之後,會同楊大夫人邱氏一起,朝着邱家出發,顧明萱上了楊大夫人的車,上去之前,見到了護送在車邊的楊大公子,顧明萱抿唇微笑,對着楊大公子行了一個禮,說道:“見過大哥哥。”
楊大公子的臉色微紅,雖然沒有下馬,卻也在馬上對着顧明萱拱手爲禮:“妹妹安好。”
顧明萱便又笑了笑,上了邱氏的馬車。
一路上,邱氏便問她一些問題,關心她的身體,顧明萱便也關心問着邱氏,心中有些好笑,她總覺得邱氏把她當.寵.物一樣的喜歡,難道這就是沒女兒的夫人的毛病?
其實邱氏應該還是挺喜歡自己的,認自己爲義女,雖然有楊大公子的緣故,不過她本身也是願意的,隻不過,文臣武将,而且還是手握實權的文臣武将,走太近總也不太好,因此,總要保持一定距離的,所以兩家的走動,倒并不多。
車子不疾不徐,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才到了邱家,馬車徑直駛進了角門,下了車換了小轎,又換了一次擡轎人,這才終于到了花園前下轎。
一下轎子,顧明萱就看到了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菊花,争相竟豔。
恍似讓人到了春天裏一般,花團錦簇,生機勃勃。
上輩子顧明萱爲了讓自己成爲一個合格的侯府主母,對這些也是惡補過的,雖然不知道怎麽養菊花,但是一些菊花的品種,卻還是認識的。
大部分都是不太名貴的品種,擺成了各種造型,不過,每一處卻都有一從名貴的品種鎮着,一路走去,顧明萱就看到了紫龍卧雪、朱砂紅霜、瑤台玉鳳等珍貴的品種。
還有顧明萱最是喜歡的綠水秋波,竟然也有好幾本。
雖然是賞菊宴,但是顯然整個花園都是被精心妝點過的,美不勝收。
邱氏見顧明萱等人都很喜歡,便笑着說道:“我母親最是喜歡菊花,所以專門有一個院子是種滿了菊花的,平日裏我們讓她都休息,少侍弄這些花草,卻反而會被教訓一頓。”
邱氏的眼中帶笑,顯然與邱老夫人感情非常好。
曲徑通幽,花木深深,在小路上走了一會兒,顧明萱等人又看到了三三兩兩散落的人群,多爲女孩兒,想來是早來的夫人們說話,便把她們打發了出來。
有看到邱氏的,便過來見禮,邱氏一路笑着點頭,終于到了傲霜軒的正堂。
彼時堂中坐滿了珠環翠繞、錦繡羅衣的貴婦,間或有幾個貴女點綴其中,笑語吟吟中,脂粉的香氣在地龍的烘熱下,撲面而來。
顧明萱有些不喜歡,不過,這不是她能挑剔的場合,便隻是含着微笑,與顧明菱一起,走在孫氏與邱氏的身後。
見到邱氏,堂中人俱都打招呼,而邱氏的四弟媳羅氏也迎了上來,一把抓住了邱氏的胳膊,笑着說道:“可逮到三姐姐了,來來來,你今兒可不許裝客人讓我這當弟妹的伺候了,趕緊的,忙起來,先給娘捶捶腿,再捏捏肩,端茶倒水更是要得。”
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孫氏,笑道:“上次見了顧二太太,就覺得和您分外的投緣,本希望能多多親近的,可惜一直被一家子人累得脫不開身,今日可終于又見到了,待會兒定要好好說說話……”
又對顧明萱說道:“萱兒雖然隻見了一面,不過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我可忘不掉,當然,主要是六月的時候,萱兒可是白饒了我一個大紅包了,可惜到今天,卻還沒有給我這個四舅母一些孝敬,真真是讓我心酸啊。”
之後是顧明菱:“看到又來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我這是又高興又擔心,總覺得我這荷包,又要瘦三兩;。”
不過是一會兒的工夫,這位邱四夫人,便與每個人都說了幾句,熱絡又不過分,風趣而不令人尴尬,端得是伶俐無比,引得聽到她說話的人都哄堂大笑。
而邱老夫人則指着羅氏,一邊笑着一邊說道:“你們快聽聽,也就這破落戶,才時時刻刻算計着小輩們的孝敬,活像我這老婆子天天苛刻了她似得……”
顯然,邱四夫人很得邱老夫人的喜歡。
便有人應和着邱老夫人的話,堂中的氣氛,便更好了起來。
顧明萱看了一眼邱老夫人,她穿着绛色的寶相花通袖大襖,雖然頭發花白,但是面色紅潤、精神健旺,顯然是身體極好。
邱氏孫氏與顧明菱行的是福禮,顧明萱卻是給邱老夫人磕了個頭,畢竟,她還沒正正經經拜見過邱老夫人呢,這可也算是她的外祖母了,因此,顧明萱又得了一份禮,邱四夫人就在一邊歎氣:“這可是我看上的,結果還沒張嘴,就到了萱兒手中了,唉,我這做舅母的,可是心都碎了……”
顧明萱抿唇微笑,說道:“四舅母莫要擔心,外祖母藏着的好東西好多得是,您有看上的,萱兒幫您哄來便是了。”
邱四夫人微微一怔,倒沒想到顧明萱也會與她說玩笑話,但是很快就誇張笑了起來,說道:“哎喲,我怎麽沒想到呢?我這可真是傻了,老盯着母親送出去的,卻忘了母親房中還有更好的,還是萱兒聰明,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又是一陣笑聲,衆人互相打趣起來,當此時,三個人影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女子身上那一身的耀目紅色,讓人不由得側目,等看清了之後,便都微微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