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荷是在大約相當于丫鬟在給崔氏熬藥的時候,便發現了自己做錯了一件事情——她不該爲了撇清關系,不去榮安堂的。
她在榮安堂經營多年,隻要不是祖母崔氏嚴令保密的事情,榮安堂的丫鬟婆子,都會告訴她的,而順安侯府内的其他丫鬟婆子,也對她十分的巴結,有什麽事情,都願意和她說一聲,以讨得幾個賞錢。
祖母被蛇咬這麽大的事情,她怎麽可能沒有得到消息呢?
既然得到了消息,她應該趕緊過去才對,怎麽能不去侍疾呢,這可不是一個孝順溫婉的孫女該做的事情!
她能想到的事情,便是祖母一時間想不到,等祖母稍微空閑了點的時候,肯定能發現疑點的,到時候,祖母會不會懷疑她?
顧明荷急忙和碧如商量起來。
碧如聞言,也是一臉的焦急,她低聲說道:“輕寒會玩蛇的事情,誰都不知道,而且這事情做的這麽隐蔽,老夫人應該不會發現才是,沒有證據,老夫人也不可能發現是小姐你做的。”
“這事情,那裏需要證據。”顧明荷冷哼一聲,這又不是斷案,需要證據才行,這内宅的事情,很多時候,有懷疑,就足夠了。
碧如聞言,更着急了起來,說道:“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最是聰明了,就算是今天被驚吓到了沒想到,明天過了這股子驚慌的勁兒,也肯定想到了。”
顧明荷本來是想和碧如商量下,看如何才能避免祖母崔氏起疑的,但是碧如除了讓她更着急之外,一點兒主意都出不出來,顧明荷忍不住有些氣急,冷冷看了一眼碧如。
這一眼掃過去的時候,顧明荷也看到了正昏睡着的何氏,她厭惡看了何氏一眼,若非是何氏這個蠢婦拖後腿,她如何需要做這麽多的事情,隻爲了能重回榮安堂呢。
蠢婦,蠢婦!
心底惱怒罵了兩句之後,顧明荷的眼睛,就是一亮。
何氏,你雖然生了我,但是卻爲了争.寵.把我扔到了榮安堂,害得我小小年紀就要學會讨崔氏的歡心,到後來,你又每每和你那個蠢貨女兒來拖累我,讓我爲你們倆做的蠢事收拾爛攤子,到現在,你還累得我做了錯事,如今,是你爲我貢獻的時候了。
人家都說是做母親的爲了兒女,是什麽事情都肯做的,何氏,是表現你慈母情懷的時候了。
親手配了一杯加了藥的茶,顧明荷眼中帶着狠戾,就要給何氏灌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危險,何氏猛然間就醒了,她雖然不能多動,但是這麽長時間的針灸下來,何氏的頭還是能動了的,因此看到顧明荷要喂她喝茶,何氏不蹦感覺到了危險,便開始擺頭,顧明荷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那裏能夠抵得上何氏拼命掙紮時候的力氣啊,弄了半天,顧明荷都沒有把藥灌進去。
便是碧如幫忙,也沒有按住何氏,畢竟碧如也才十三四歲,而且碧如自從伺候顧明荷之後,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什麽重活也不做,自然也沒什麽力氣。
見這樣不是個辦法,顧明荷喘了一會兒氣,狠狠盯着何氏,而何氏,也狠狠盯着顧明荷,喉嚨中,發出了嗬嗬的響聲,間或,會有“畜”“掐”“良”之類的,單字,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顧明荷看了一會兒何氏,就笑了。
“母親是想罵我畜生、沒良心是吧,可是母親怎麽不想想,你爲了争.寵.把我送給祖母之後,不聞不問,卻對顧明芝掏心挖肺的,還讓我給顧明芝那個蠢貨收拾爛攤子,我心底有多難受麽?”
何氏一聽,就更激動了,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怎麽舍得送去給崔氏養,可是她又不能忤逆崔氏,隻能眼睜睜看着孩子被抱走,心都碎了。
顧明荷卻不知道何氏心底的想法,她隻是慢慢整理好了自己衣服,對何氏說道:“母親,我爲你和顧明芝做了那麽多的事情,現在我有麻煩了,母親你就幫幫我吧,這杯茶,也沒有什麽大的害處,隻會讓母親有些惡心嘔吐罷了,其他的壞處是沒有的,母親,你就幫幫我吧。”
何氏怔然的時候,顧明荷又笑着對何氏說道:“母親,你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這輩子也沒什麽指望了,就幫幫我吧……母親幫了我,我會記得您的好的,以後會好好的幫着芝兒,不然的話……”
顧明芝是何氏的心頭肉,這會兒聽着顧明荷的話,何氏心中,隻覺得森冷到了極點——這真是她女兒麽?怎麽這麽可怕?
就在何氏出現那樣表情的時候,顧明荷依然還是淺笑着,無比溫婉的樣子:“母親這是什麽表情?是覺得女兒太狠毒了麽?母親也真是好笑,你自己做過多少血腥的事情,怎麽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呢?”
何氏聞言,瞪大了眼睛,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會這樣的看她,何氏臉上的肌肉,因爲激動,扭曲的有些猙獰,顧明荷見着,隻覺得十分的醜惡,她冷笑一聲,說道:“母親還是别掙紮了,乖乖喝了這杯茶便是了。”
說着,便再次端着茶杯去灌何氏,還威脅道:“母親若是不願意喝,我隻好讓芝兒也嘗嘗了,母親不是最心疼芝兒麽?難道您忍心讓芝兒替你受苦?”
何氏驚怒交集,自己怎麽會生了這麽個孽畜,連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都不放過……
眼看着茶杯就到了自己的嘴邊,何氏驚怒交集之下,氣急攻心,昏迷了過去。
顧明萱看了一眼何氏的樣子,微微蹙眉,把茶水處理掉,而後茶杯也洗幹淨了,才開始叫人進來。
反正她隻是需要一個理由,來掩飾她爲什麽沒有知道消息的時候立即趕去榮安堂罷了,至于何氏是氣急敗壞之下昏迷還是上吐下瀉的生病,都沒有什麽關系。
她隻是需要一個理由。
何嬷嬷等人在顧明荷的招呼下,趕緊進來,就聽到碧如在說着顧明荷教導下的說辭,碧如哭訴道:“夫人聽三小姐說要去榮安堂看老夫人,便有些生氣,瞪大眼睛看着小姐,還說三小姐‘沒良心’,三小姐怎麽勸,夫人都不願意,等三小姐堅持要去了,結果,夫人就昏過去了……小姐都吓壞了。”
“碧如,你閉嘴,誰讓你說母親的壞話的。”顧明荷等碧如把話都說完了,才呵斥了碧如一句,而後看着何嬷嬷等人,說道:“都是我不好,不該把祖母被蛇咬的事情告訴母親,累得母親心憂祖母,着急之下昏了過去,都是我不好……”
顧明荷默默垂淚。
夫人怎麽可能那麽孝順老夫人啊,三小姐的話,她們才不信呢!百合堂的丫鬟都是這麽想的,反而她們覺得碧如剛剛說的話,才有可能是真相,夫人可是有些恨老夫人呢……
衆丫鬟婆子轉眼去看顧明荷,隻見顧明荷眼睛紅腫,雖然沒有像是碧如一樣哭得稀裏嘩啦的,但是她那強忍悲痛的樣子,卻更令人心疼了。
再聽她一味的自責,衆人急忙勸慰她。
唯有何嬷嬷,卻不相信顧明荷的這番話,她已經見識過了顧明荷的冷血,才不信顧明荷怎麽樣呢。
但是既然何氏已經昏迷了,而且何氏便是醒着,也是不中用的,何嬷嬷雖然忠心于何氏,可是她的兒孫也不能不顧及,因此,便隻能把顧明荷的話,當成是事實,然後急忙讓人去告訴崔姨娘,爲夫人請大夫。
崔姨娘接到五月傳給她的消息的時候,剛剛與崔嬷嬷等人伺候着崔氏喝完藥睡下。
此刻,大夫已經出府了,但是應該還沒走太遠,因此,崔姨娘急忙讓人把大夫給截了回來,讓他去到百合堂爲何氏看病。
而崔姨娘也急忙到了百合堂,這時候,她并沒有通知顧明萱等人,而是打算看看情況再說。
過去了,崔姨娘就聽到了别人口中說的真相——“夫人擔心老夫人,着急之下暈過去了”,崔姨娘忍不住撇撇嘴,這話,誰信誰是傻瓜。
但是這話聽着好聽,不是麽?
因此,崔姨娘也沒說什麽,隻是等着大夫過來給何氏看診,同時,崔姨娘還讓人去請賈大夫了,畢竟最近都是賈大夫再給何氏針灸的,而且,還漸漸有了那麽一點的效果,所以崔姨娘爲了免得給自己找麻煩,也便讓人連賈大夫一起請來。
這麽一下子,便用了挺長的時間。
等忙完了,崔姨娘去求見崔氏,卻得知崔氏又睡着了,隻能先去看着人給何氏熬藥之類的,畢竟,何氏還是順安侯夫人呢,她卻是妾室,便是貴妾,也要妾室。
總要讓人知道她這個妾室的恭順的。
同時,崔姨娘也自以爲自己問清楚了何氏昏倒的真正原因——有小丫鬟偷偷說,三小姐接到老夫人被蛇咬的消息之後,要去伺候,夫人卻不讓,三小姐哭着想要去看看,但是夫人卻還是不讓,最後夫人還因此氣暈了。
三小姐爲此十分的自責。
夫人真可惡,三小姐真是有孝心。
崔姨娘心中暗自惱恨,她覺得何氏一直是個目光短淺的,性子也執拗,沒想到現在病成這個樣子了,性子越發的左了。
不過,崔姨娘也能理解,她可是知道,何氏變成這個樣子,是老夫人下得手,老夫人惱恨何氏不顧順安侯府的臉面呢。
而何氏仇視老夫人,也是能說得通的。
在等到給何氏熬好了藥,自己親自上前,看着别人撬開何氏的嘴巴,一點一點把藥給何氏灌下去,見何氏還是不醒,崔姨娘才放下了何氏,轉身去玉簪苑換了洗漱下,換了一身衣服,去見崔氏。
崔氏此刻,正是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還沒見外人,隻見到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崔嬷嬷,兩人正說到了顧明荷的心狠,并未顧明荷的狠心,而覺得心驚。
顧明荷沒來榮安堂,這種撇清的行爲,在崔氏看來,就叫做欲蓋彌彰!
崔氏和崔嬷嬷的心,便也涼了。
“她啊,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爲這樣就可以撇清她的嫌疑,卻不知道,她這樣,反而讓我更确定了。”崔氏閉上眼睛,心中說不出的疲累,明明那麽用心教導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這樣的狠心,将來還能希望她嫁得好了,能夠幫襯着榕兒麽?
這時候,崔氏卻聽到崔姨娘在請見。
崔氏面色便柔和下來,讓人叫了崔姨娘進來,她剛剛看到了,慧娘今天爲了她跑前跑後的,後來她吃了藥睡下,她才離開的。
也是個孝順的孩子。
“這是怎麽了?看你滿頭大汗的樣子,怎麽不愛惜自己,若是中暑了,該如何是好。”崔氏見崔姨娘的樣子,忍不住心疼說道。
崔姨娘卻顧不得了,她努力讓自己鎮定,給崔氏行禮之後,說道:“老夫人,是慧娘不好,不該慌亂的。”
“可是有什麽事情?”崔氏便問道。
崔姨娘便說道:“是夫人忽然昏迷了,大夫出門榮安堂,就進了百合堂,而後大夫幫夫人診治,說是夫人着急憂心之下才昏迷的,我已經囑咐過大夫讓他不要亂說,也通知侯爺了……”
崔氏的面色就是一變,何氏爲什麽急憂心了?
“到底怎麽回事?”崔氏面色微沉,問道。
崔姨娘定了定神,回話道:“夫人知道了您生病的消息,着急擔心您,所以才昏迷了過去。”
崔氏面色不太好看,呸,這話也就是聽着好聽,她是不會信的。
她面色一沉,囑咐崔姨娘去徹查,崔姨娘聞言,卻面上帶上了不好的神色,看着崔氏,不敢說話,崔氏看着崔姨娘,說道:“慧娘,有什麽話你就說,不必藏着掖着。”
崔姨娘有些爲難,最後,卻還是說道:“慧娘已經問過了,其實,乃是三小姐聽說老夫人被蛇咬了,想來伺候老夫人,但是夫人卻面色大變,總之,攔着三小姐不讓走,最後……可是慧娘看,事情好像有點不對,隻是,到底也不知道哪兒不對。”
崔姨娘一邊說着自己打聽到的真相,一邊說,但是說着說着,卻覺得不對勁兒了,事情難道真的這麽簡單?
崔氏看着崔姨娘,面色不能克制地微微陰沉了一下,才恢複到她之前喜怒不形與色的樣子,問道:“何氏身邊伺候的丫鬟這麽說的?”
“是,之前慧娘問的時候,她們還不肯說,說是三小姐不讓說,但是奴婢再三詢問,她們才說了出來。”崔姨娘如是跟崔氏說道,但是崔姨娘總覺得這事情不對勁,“三小姐是多溫婉孝順的一個人啊,怎麽會與夫人起了沖突呢……”
對,就是這兒不對勁,顧明荷是多麽周全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可是非常重視自己的名聲的,若是何氏真的如此了,她肯定要把消息捂得緊緊的,免得傳出去,讓别人知道她有一個不孝的母親,從而影響了她的名聲。
可是,顧明荷卻讓碧如在衆人面前把這話,哭訴出來了。
然後才何止碧如,編了另一套說辭。
表面看來,确實是聽合理的,如果,不算上顧明荷的性子的話。
崔姨娘正疑惑的時候,崔氏卻左手拳頭猛然握緊,然後,又慢慢松開。
然後,崔氏對崔姨娘說道:“何氏心中大約是對我不忿,算了,我也懶得理她,隻是這事情,不管何氏多無理,總歸何氏這樣,也會連累了咱們順安侯府的名聲……”
微一沉吟,崔氏繼續說道:“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這事情,我讓崔嬷嬷去把百合堂知道這事情的丫頭婆子,全都敲打一遍,免得壞了咱們侯府的名聲。”
崔姨娘聞言,急忙應下,她跑來跑去的,确實也累了,雖然她真的對這件事情非常的疑惑,可是崔氏這麽說了,就等于是給這件事情定性了,無論崔姨娘多麽的疑惑,都不能再多問,所以她乖巧地應下,退了出去。
等崔姨娘退出去,崔氏卻猛然怒喝一聲:“孽障。”
崔嬷嬷還以爲崔氏再罵何氏,急忙勸說道:“老夫人莫要生氣,沒有比您養好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至于附和着罵人,崔嬷嬷是不會這麽做的,無論如何,何氏隻要一天沒有被休棄,都是順安侯府的女主人,自己卻隻是奴婢,心底看不起她是可以的,但是面上,卻是一定要敬着的。
崔氏卻冷笑一聲,對崔嬷嬷說道:“你去百合堂,把人都給我過一遍,明面上,就說是要讓他們閉嘴,免得壞了侯府的名聲,然後你再查一查……”
崔嬷嬷聽得崔氏的吩咐,猛然瞪大了眼睛,驚疑問道:“老夫人是覺得……覺得……”
崔氏看了她一眼,說道:“不過是問問罷了,放心,我隻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罷了。”
崔嬷嬷暈暈乎乎了半天,終于定神,要去百合堂問話并封口的時候,顧明萱正在聽曉風的回報。
因爲曉風隻有一個人,分身乏術,總不能時時刻刻盯着所有需要盯着的地方,所以,鳳卿璃給了曉風一些人手,那些人手對鳳卿璃來說,隻是最沒用的,隻能做做盯梢竊聽之類的事情,要真刀真槍辦事,卻是派不上用場的,但是對顧明萱這些小小的内宅争鬥來說,卻已經是足夠了。
她們幫着顧明萱探聽消息,免得顧明萱不知不覺着了道。
這事情,顧明萱自己都不知道,還是今天曉風說起來,顧明萱才知道的。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覺得自己的生活,現在到處充斥着鳳卿璃的影子,明明想要擺脫的,卻每次都會牽扯的更深一些。
這讓顧明萱有些無語,但是……好吧,鳳卿璃的人還是很好用的,如此,陶統領和他麾下的人,都要無用武之地了。
抽搐着嘴角無奈了一會兒,顧明萱才示意曉風繼續說話。
到底是探聽到了什麽消息,讓曉風似乎,都有些奇怪了。
“什麽,今天祖母被蛇咬的事情,是顧明荷做的?”顧明萱真是驚詫了,她自然是知道顧明荷與顧玉雯争.寵.,以及顧明荷爲了回到榮安堂,陷害崔姨娘從而讓崔氏精神不濟的事情的,但是她沒想到,顧明荷竟然會如此的狠心。
要知道,無論是顧明萱記憶中的上一世,還是正在經曆的這一世,崔氏對顧明荷,都是好到不行的,顧明荷,完全是在崔氏的手心裏捧着長大的。
沒想到,顧明萱竟然會這麽的狠心,爲了争.寵.,連崔氏都放蛇咬……隻爲了,能回到崔氏的面前,畢竟崔氏被蛇咬了,顧明荷搬回去侍疾,也是合情合理的。
如此,顧明荷就能重新讓崔氏注意到她,免得在百合堂呆久了,别人把她的寵愛都搶走了。
顧明萱忍不住冷笑一聲,如此看來,顧明荷隻是把自己的額頭上弄點黑疤出來,免得自己搶了她的風頭,顯然已經是十分的仁慈了,她還得感謝她,沒有放蛇來咬她了,畢竟那個時候,自己可是愚蠢不堪的,又被何氏故意忽略,要是被蛇咬了,說不定根本沒人發現,自己會一命嗚呼呢。
曉風顯然也覺得這位顧家三小姐,實在是,心有點狠毒了,對親人都能下這個狠手,何況是對别人呢。
“還有什麽事情麽?”顧明萱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看向曉風,顯然,曉風還有話沒說完。
曉風便低聲對着顧明萱,又說了點事情。
顧明萱這一次,是真的覺得,顧明荷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她手段有多麽的高明,而是她的心,實在是又冷又黑,沒有一點兒“人”該有的溫情和善良。
僅僅是因爲發現以她自己的消息靈通程度,不可能沒有人通知她榮安堂的事情,她當下沒有趕去,想要撇清關系的做法,可能會讓崔氏懷疑到她,便直接對着何氏下了手,如此,何氏落下了不好的名聲,顧明荷卻依然還是那麽的好——
溫婉又孝順。
同時,還掩蓋了她沒有及時去榮安堂的錯。
顧明萱的心中,實在是顧明荷這樣的,真的一定不能給她一點兒的翻身的機會,因爲,隻要有一點兒的機會,顧明荷就會擇人而噬!
顧明萱看向曉風,問道:“你能查到輕寒爲什麽會玩蛇麽?最好是把這件事情,讓祖母也知道。”
顧明萱此刻,雖然知道崔氏已經因爲崔姨娘的事情而懷疑了顧明荷,但是顧明萱不知道崔氏知不知道關于她這次被蛇咬的事情,也與顧明荷有關,因此便想要讓人把這件事情給捅到崔氏的耳中去,如此,崔氏肯定會起疑的。
很快,百合堂再傳來的消息,讓顧明萱決定早點動手,如此,崔氏也能早點知道顧明荷的真面目。
因爲,百合堂傳來的消息說,崔氏似乎也懷疑顧明荷了,崔嬷嬷去百合堂問話的時候,帶有許多誘導性的問題,若是不知道的人聽了,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顧明萱一聽,就覺得崔氏是在懷疑顧明荷了。
第二日,崔嬷嬷就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原先輕寒的母親,是個走街串巷賣藝的,她會的手藝中,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耍蛇了。
隻不過後來她後來早早的被賣給了輕寒的父親家做童養媳,這才沒人提起來,但是現在想要查探,還是能查得很清楚的。
崔嬷嬷就把這件事情彙報給了崔氏。
崔氏聞言,隻覺得心寒不已,至于說是百合堂的事情,雖然崔氏和崔嬷嬷都覺得是顧明荷做的,但是當時屋中隻有顧明荷和碧如兩個人,碧如對顧明荷忠心耿耿的,自然不可能會出賣顧明荷,所以什麽都沒有查出來。
可惜,既然已經有了懷疑,那麽在崔氏和崔嬷嬷看來,顧明荷的行事就處處都是破綻了。
就像是顧明荷說的那樣,有些事情,不需要有證據,隻需要有懷疑就夠了。
崔氏對崔嬷嬷說道:“既然荷兒這麽想回來,那就讓她回來吧。”說這句話的時候,崔氏的眼神冷冷的,不像是說到自己一想疼愛的孫女,反而像是提到什麽肮髒而令人厭惡的穢物。
崔嬷嬷不同意,她生怕顧明荷再對崔氏有任何的損害,對崔嬷嬷來說,她在順安侯府,便是連顧文謙見到她,也會給她三分薄面,靠的,就是崔氏對她的信任,若是崔氏不在了,那她就等于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便是顧文謙看在崔氏的面子上讓她榮養,卻哪能比得上現在滋潤啊。
所以顧明荷如此行事,不但讓崔氏痛心惱怒,崔嬷嬷更是覺得痛心的同時,心底十分的埋怨顧明荷,隻是她是奴婢,怎麽都不好說出自己埋怨顧明荷的話,隻能以爲崔氏的健康考慮爲由,勸說崔氏不要讓顧明荷回到百合堂來。
崔氏卻冷冷一笑,對崔嬷嬷說道:“既然她想回來,那就讓她回來,若不讓她回來,還不知道要鬧多少的幺蛾子呢,起碼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安心一點。”
崔嬷嬷見崔氏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好再勸,便點點頭,而後又問道:“雯小姐呢?”
她們本來說要讓顧玉雯搬進來的。
崔氏眼中閃過柔和的光芒,之後,卻也變得微微有些冷淡,對崔嬷嬷說道:“雯丫頭那邊,先讓她将養兩日,畢竟雖然沒有直接被蛇咬,可也不能大意,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這一刻,崔氏雖然對顧玉雯有些喜歡了,但是想到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顧明荷,都隻把自己當作工具一般,冷血無情的利用着,崔氏便在覺得心寒的同時,對顧玉雯也起了疑心。
或者說,也并不是疑心,而隻是不相信顧玉雯會那般無私的爲了她這個老婆子罷了,想來,顧玉雯其實也是希望自己提拔擡舉的,所以才會幫着自己吸出毒液。
崔氏此刻,對顧玉雯也沒有那麽感激了,甚至,她更願意把她與顧玉雯之間這些,當作是交易——顧玉雯幫她吸出毒液,讓她少受罪,而她,則幫着給顧玉雯的面上貼金,讓顧玉雯這個連養女都不是的孩子,在順安侯府過得更好,在京城的貴婦人面前,更有面子。
如此,不過是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至于顧明荷這樣狠毒的孫女兒,崔氏倒是不擔心她會對自己下手,畢竟現在老大生氣了,顧明荷還需要自己呢,不然的話,何必汲汲營營,就想回到自己身邊。
不過,崔氏卻決定,絕不會再給顧明荷的身邊留着像是輕寒這樣的臂助了,她不能弄死自己的孫女,可是弄死一個丫鬟出出氣,還是可以的——既然輕寒這麽忠心,都能狠下心來爲自己的主子害人了,那她肯定是不介意爲了她的主子而死,全了她們主仆的情意的。
當然,隻讓輕寒死掉,崔氏心中的惱怒,還是不能完全的洩掉的,輕寒不是最忠心不過麽,她就讓顧明荷親自處置掉輕寒,還有輕寒的家人,呵呵,她也是絕對不會再留的。
既然決定了讓顧明荷回來,崔氏到了下午的時候,便歎息說道:“這人老了,就變得饞嘴了……”
隻說是想吃些味道好的湯粥了。
翠柳便說道:“不若請三小姐回來,給老夫人熬點湯粥,老夫人最愛吃三小姐做的粥了。”
原先顧明荷在的時候,崔氏早晚用的粥,基本都是顧明荷親手準備熬制的。
翠柳本意是兩邊讨巧,但是崔氏現在最煩的,便是自己這榮安堂裏有人向着顧明荷,因此,即便是她說出那句話的意思,本就是想要人給個台階下,這會兒,崔氏也有些厭煩翠柳了。
所以她沒有吭聲。
不過,崔嬷嬷知道崔氏的心思,因此,便笑着打了圓場,對翠柳說道:“偏你這丫頭伶俐,竟像是老夫人肚子裏的蛔蟲了,罷了罷了,既然你這般的伶俐,就煩勞你跑一趟,去請三小姐吧。”
翠柳聞言,目光就看向了崔氏。
這事情,當然還是需要崔氏拍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