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舒心,比什麽都重要。
如同現在,她心情就很好啊,按照祖母崔氏雷厲風行的手段,不過就是這兩日,肯定就會動手了,而她呢……隻要看着就好了。
晚上去給崔氏請安的時候,顧明萱在榮安堂之外的小徑上,就遇到了孫氏和顧明菱,孫氏一見顧明萱,就十分熱情地握住了顧明萱的手,誇贊個不停,還把頭上一隻白玉簪子,不由分說地插在了顧明萱的頭上,話裏話外,都是對顧明萱的贊賞,說她懂禮貌知進退,不像是顧明菱,是個不知輕重的笨丫頭。
這話說的顧明菱有些不樂意,但是顧明菱顯然是從清華園回去之後被孫氏訓過了,所以有些蔫蔫的,也隻是撅着嘴.巴,卻沒有反駁。
顧明萱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着孫氏,誠摯地說道:“二嬸娘是對二妹妹要求太高了,其實二妹妹真的是很好的,嬌憨可愛,貼心的很,二嬸娘可不能不知足啊。”
孫氏自然認爲自己的閨女是最好的,但是她卻也不敢太過放縱了顧明菱,特别是今天她一時疏忽放了顧明菱去玩,不注意之下,顧明菱竟然口中說出那些話來,要不是顧明萱反駁了,被人捅到了崔氏的面前,孫氏肯定要大大的沒臉的。
因此孫氏覺得顧明萱此時看來無比的順眼,何況,顧明萱不但沒有恃.寵.而驕,反而還誇自己的女兒,孫氏就更高興了。
當然,嘴上孫氏還是把顧明菱貶低了一番的,顧明菱聽得嘴.巴又撅起來,可以挂油瓶了。
顧明萱見狀,忍不住垂下頭紅了眼圈,孫氏見狀,不由愣了一下。
卻聽到顧明萱低歎了一聲,說道:“其實我是真的好羨慕二妹妹的……若是外人,一般之後表面上拿好聽的話哄着你,其實恨不能看你出醜,隻有至親母女,才會這般的全心全意爲你,就如二嬸娘,明面上是數落二妹妹,其實一腔的慈愛,恨不能把心肝都掏給二妹妹,隻希望二妹妹好呢。”
“我真是,羨慕極了。”
孫氏這才知道爲什麽顧明萱會紅了眼睛,怕是看到自己和菱兒母親情深,而她,不但早就走失在外,吃足了苦頭,好不容易回府,還受盡了何氏的搓磨,甚至何氏竟然還起了那般歹毒的心思……
觸景生情。
顧明菱這會兒聽得顧明萱的話,再見顧明萱眼角紅紅的樣子,忍不住也爲自己剛剛的小心眼所慚愧,娘親說自己實在是太沖動了,到處亂說話,幸好是大姐姐,不但沒有引誘她說更多不中聽的話,反而還拿話頭堵了她,其實是爲了她好的。
自己不能和她生氣的,顧明菱這麽想着,放下了身段顧明萱哄道:“大姐姐别傷心,妹妹疼你。”
她可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軟話,因此有些讪讪的,但是顧明萱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的時候,顧明菱不知道爲什麽,忽然覺得心底,也有些溫暖。
而孫氏忍不住就有些讪讪,其實吧,何氏做得那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但是呢,她其實也不想和何氏起了正面的沖突,所以任由何氏做那些龌龊的事情。
如今看顧明萱這樣,孫氏有些後悔了,自己若是早早的搭把手的話,她也不至于如此的。
所以孫氏也急忙拿話勸顧明萱。
顧明萱領受了二人的好意,不管這倆人平日裏有多少計較,但是心總歸是好的,顧明萱領她們的情意。
一時間三人親熱起來。
進了榮安堂,崔氏叫了她們進去,顧明萱與孫氏對望了一眼——顧明荷不在。
孫氏的眼中,就閃過了笑意。
不過她雖然平日裏總會拿話譏諷何氏幾句,可是現在涉及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孫氏卻是緘口不言,隻拿一些有趣的話逗趣,加上屋中的下人也逢迎着,崔損失很快就高興了起來。
不過總歸今日裏精神不好,隻一會兒,就讓她們都散去了,卻獨獨留下了顧明萱。
崔氏與顧明萱說起了她的婚事。
顧明萱聞言,立即讓自己變得羞澀起來,就像是每一個大家閨秀在談到這個問題時候的态度是一樣的,害羞,不好意思,撒嬌不依。
崔氏看着顧明萱如此,也摟着顧明萱心肝肉說了一通,之後,便面色漸漸嚴肅起來,她說道:“這事情呢,我與你父親也已經說過了,你父親總歸是要爲你考慮的,甯願冒着被人說背信棄義的危險,也希望能退了這樁婚事……”
話裏話外,說的都是顧文謙對顧明萱這個女兒的疼愛和憐惜,停在顧明萱的耳中,隻覺得心中溫暖感激,是的,她知道,這肯定就是父親的原話,父親肯定是甯願自己被人诋毀,也不願意勉強自己的。
因爲父親是真心的心疼自己。
不過,顧明萱心底冷笑一聲,祖母崔氏可不是這樣的心思,她是巴不得自己嫁給趙宗元的。
現在祖母崔氏雖然明面上也是表達了和父親一樣的意思,什麽甯願讓人诟病,也不能讓我的心肝孫女受委屈,什麽若是萱兒不願意,祖母立時派人退親去……
顧明萱真的很想來一句“祖母,我不願意,你現在就派人去退親吧……”,看崔氏面上到底是個什麽表情,但是顧明萱知道,其實這件事情,還有其他的解決方法的,反正她不着急,便故意眼中含淚,說道:“祖母和父親疼我,我是知道的,萱兒不想嫁人,萱兒舍不得祖母呢……”
反正不正面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的。
崔氏不由得有些着急,不想嫁人?不想嫁人怎麽行?順安侯府難道還要養一個老姑娘不是?
可是自己的話已經出口了,崔氏也不能說什麽,隻當時顧明萱撒嬌的,摟着顧明萱親香了一會兒,便聽到顧明萱說道:“祖母……孫女雖然并不想讓人诟病父親,可是……可是趙世子那次上門,對父親那般的無禮,對咱們顧家,那般的輕視……孫女現在想想,還覺得心中十分的難過,若非是因爲孫女,也不會給家裏招來這些麻煩,也不會讓父親,被一個小輩欺壓……”
崔氏聽得顧明萱終于有了松口的意思,心底松了一口氣,笑着說道:“那趙家的小子,是無禮了一點,不過他那會兒是被人蒙蔽的,現在他受了長信伯的教導,已經知道了自己錯了,自然會爲自己之前的行爲趕到慚愧的,賠禮道歉,更是應該的。”
顧明萱心底好笑,趙宗元會覺得自己錯了麽?長信伯的教導?算了吧……
至于道歉……嗯,這個肯定是要的,不過一個小輩,竟然敢如此的放肆。
哼!
顧明萱離開的時候,回望了一眼榮安堂,崔氏很心急啊,看來崔氏和莊嬷嬷的擔心是一樣的,怕因爲何氏的事情,影響了自己的婚嫁。
還有二嬸娘,估計崔氏也會有所準備的,畢竟顧明菱和自己也就差了兩三個月罷了。
顧明萱回到清華園之後,靜靜坐了一會兒,有些糾結這件事情,到底是讓莊嬷嬷請陶統領派人去做,還是叫曉風來,讓曉風去做。
隔了一會兒,顧明萱就不糾結了,還是叫曉風來吧,反正鳳卿璃已經知道自己做過的一件事情了,再多知道幾件,也沒什麽。
有些事情,還是暫時不要讓莊嬷嬷知道的好,免得莊嬷嬷操心太多,累到了身體。
嗯,這樣等到事情解決了,莊嬷嬷就隻會高興了,顧明萱忍不住就是一笑。
如今對何氏的算計已經成功了,曉風不用守在百合堂外防止何氏和顧明荷聯系,因此顧明萱遣人去叫曉風,曉風很快就來了。
曉風其實心情有些複雜。
在被送來之前,她們也了解過顧明萱這位順安侯府大小姐的往事,知道這位大小姐……總之,不好說什麽,但是沒想到,見到之後,卻完全不一樣。
當然,曉風曉雪還是有些看不起她的。
可是經過了這兩天的事情之後,曉風卻覺得這位顧大小姐,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而且,曉風還想到一個問題——
自己現在就算是想回雍王府的暗衛裏,可是還能回得去麽?
說的難聽點,自己和曉雪,就是爺送來給顧大小姐玩的,顧大小姐要把她們退回去,就表示她玩得不高興,對她們不滿意,也就是對爺送來的東西不滿意,這,豈不是大大的落了爺的面子?
因此,便是那天顧大小姐說了要送她們回去,她當時有點激動,可現在想得久了,卻清楚知道,她不能回去了。
回去,隻會讓爺丢面子。
隻有在顧大小姐面前好好辦差,讓顧大小姐重視她,爺才會滿意的。
所以曉風現在對顧明萱的指示,都是不折不扣執行的,再沒有了抵觸的心裏。
至于曉雪,對于她的天真和固執,曉風實在是無能爲力。
曉風跨進顧明萱卧房的時候,顧明萱正背對着她,聽到了聲音之後,側首,回眸,那半面妝,如夢似幻,曉風看得有點呆。
直到,顧明萱整個人轉過來,曉風才猛然清醒了。
原來顧大小姐這麽好看!
聽說華清郡主是當年京城第一美人,顧大小姐肖母,果真,也是極美的……
隻是可惜了……
半面妝,華光璀璨,絢麗奪目;半面瑕疵,讓人心思回轉,再不見驚.豔。
若是,能把那額頭上的黑疤去掉,不知道顧大小姐,會美麗成什麽樣子。
“曉風,坐吧。”通過這幾日的相處,曉風知道顧明萱不是一個愛說虛話的人,她讓你坐,你就可以坐,不用爲了恭敬隻坐一點點,但是曉風還是保持了最端正的儀态,坐得直直的。
顧明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訓練時候養成的習慣,因此,隻是笑着說道:“叫你來,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出馬……”
“小姐請吩咐。”曉風沉聲應對。
顧明萱說了這一句之後,卻先不說到底有什麽事情了,反而說道:“來順安侯府的這些日子,過得還習慣麽?”
曉風沒有直接拍馬屁,反而頓了頓,才說到:“不是很習慣,特别是剛來的時候,不像以前那樣天天需要習武了,總感覺地不得勁;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已經習慣了。”而且,現在的日子,比起以前安逸很多,她甚至慢慢有些喜歡上了現在的日子。
顧明萱聞言,知道曉風說的是實話,這才笑了,然後說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如何過的,但是既然是我的人了,我自然是希望你能過的舒服,然後盡心盡力幫我辦事的,所以你若是有什麽要求建議的,都可以提出來,我盡量滿足,但是,我要求你辦的事情,也要辦好才行的。”
“奴婢一定竭盡全力完成任務。”曉風呼的站起來,表忠心。
顧明萱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那麽激動,又喝了兩口茶水,這才說道:“今日叫你來,是想讓你幫我去做件事情。”
曉風眼神炯炯有神,定定看着顧明萱,等她吩咐。
顧明萱壓低聲音說了兩句,曉風聞言,立即點頭說道:“奴婢一定不負姑娘所托。”
顧明萱滿意點點頭,揮手讓曉風離開了。
事情的發展,出乎了顧明萱的意料,崔氏比顧明萱所想象的更沉不住氣,或者說,對崔氏來說,順安侯府的臉面與将來的富貴,在其心中的重要性,無與倫比。
何氏破壞順安侯府的聲譽,就等于是觸動了崔氏的逆鱗,是崔氏的生死仇敵,因此,崔氏毫不容情地下手了。
顧明萱的清華園離得百合堂比較遠一些,因此顧明萱半夜并沒有聽到消息,直到到了早上,顧明萱才聽别人說,夫人昨天夜裏驚了風,病重了,今天早上起來,竟然昏迷不醒了。
已經請了錢大夫過府,可惜錢大夫也隻能開張方子,讓“将養着”吧。
據說,夫人已經起不了床了,而且,眼睛倒是能睜開,可惜啊,不會說話,不能動彈。
顧明萱聞言,忍不住就笑了,何氏啊何氏……你籌謀了這麽多年,到最後,卻落得這麽個下場,這是什麽,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啊。
顧明萱真的覺得很痛快,非常的痛快!
勉強壓抑着笑容裝出擔憂難過的樣子,顧明萱急忙趕去了百合堂。
百合堂裏,孫氏、崔姨娘和顧明荷已經在了,前面兩人一臉的擔憂,顧明荷則是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的樣子,此刻顧明荷正一邊紅着眼睛,一邊拿着碗,要喂何氏喝藥。
何氏則睜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甘心,滿是憤怒……還有,絕望!
顯然,她沒想到,她竟然會落到這樣的地步,但是現在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甚至連吞咽東西,都很簡單,一口湯藥,有一大半要從嘴角邊流出來,從下颔一直流到脖子裏,再浸入到衣領上、被角上……
顧明萱看着,隻覺得無比的痛快,她滿含擔憂,走到了孫氏的面前,低聲說道:“二嬸娘,這……”
“唉,你母親昨日裏聽到芝兒病倒了,一下子給急的,就這樣了……”孫氏拿起帕子,在眼角掖了掖,想要抹去那并不存在的眼淚,顧明萱心底忍不住輕輕一笑,面上,卻含着哀泣,說道:“四妹妹生病,母親就會擔憂是正常的,錢大夫怎麽說的?”
“養着吧……”孫氏心底快要笑出來了,她昨天嚴厲禁止女兒談論這件事情,但是其實她心底也是像女兒想得一樣,想要讓大伯顧文謙把何氏給休棄的,但是,這也就是她的妄想罷了。
而且,如果休了何氏,再來一個厲害的可怎麽辦才好?自己到手的管家權利,豈不是又要拱手相讓了?這是孫氏十分不願意的,所以,她很關心事情的進展。
她也知道,大伯不可能休了何氏,因此,她其實也十分的心急,想知道到底何氏會被怎麽樣的處置?
沒想到今天早上,就知道何氏驚風了!
身不能動!
口不能言!
孫氏一陣欣喜之後,便是一陣的心涼——婆婆的手段,可真是狠毒啊。
是的,孫氏知道,這肯定不是大伯顧文謙的手段,大伯這個人,雖然殺伐果斷,可是沒有這麽狠毒。
但是自己的婆婆嘛……孫氏心底冷笑一聲。
不過自此也給孫氏敲響了警鍾,以後做事,無論如何都要小心了。
此刻孫氏看到顧明萱,見她與自己一樣的表情,心底忍不住也有些想笑,看來這大丫頭,也是個能裝相的,不錯不錯,也是,有莊嬷嬷教導,又本身就是聰慧伶俐的,會裝相也是應該的了。
略微說了幾句話,孫氏說要去報告崔氏,便先離開了,留下來崔姨娘和顧明萱顧明荷侍疾。
但是不多久,崔姨娘就被老夫人叫走了,而顧明萱,也說要先去給祖母請安,與崔姨娘一并走了,隻剩下顧明荷一個人呆在室内,面對着口眼歪斜、吞咽困難的何氏。
顧明荷面上的擔心難過,在最後的崔姨娘和顧明萱走掉之後,實在也挂不住了。
她從來自視甚高,雖然表現的一樣是溫婉端莊,親和可人的,其實心底,隻覺得的這時間,再沒有比她更美好的女子了,因此,她對自己、對别人都要求甚高,面對現在這樣的何氏,顧明荷真的是惡心到了極點。
看看,這個蠢貨啊蠢貨……
什麽因爲知道了女兒病重,所以着急之下驚風了,肯定是因爲昨天的事情,被祖母給收拾了,要說是最了解崔氏的,怕是就是顧明荷了,她知道,出了昨天的事情之後,何氏肯定被祖母崔氏給恨死了,本想讓何氏知道一下自己的蠢事已經被人知道了,讓她趕緊想對策。
可是當時她着急挽救自己,再說,也不好在崔氏氣頭上給何氏通風報信的,哪知道,今天就看到了這樣一個崔氏。
顧明荷對何氏,厭惡的不能再厭惡了——除了拖後腿,她還能有什麽用?
死了才幹淨一點!
沒了别人在,顧明荷也沒了演戲的心情,讓丫鬟接着喂何氏,自己,則在外面透氣,等到裏面全都收拾好了,顧明荷才回了屋裏。
把别人都支開了,顧明荷對着何氏說道:“母親,你那件事情,做得太莽撞了一些……你明知道祖母最看重家中的聲譽,怎麽還敢以此做筏子呢?”
顧明荷毫不留情,把顧明芝生病的真相,都給何氏講了。
她知道,祖母崔氏肯定沒有耐心來給何氏講解到底爲什麽這麽對她的,所以,她要說清楚,讓何氏知道,她到底是怎麽蠢死的。
何氏雖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是意識卻是清醒的。
什麽?她怎麽可能讓人給那個小賤種和老虔婆下藥?
不可能的!
難道是何嬷嬷自作主張?
也不對,何嬷嬷當時還勸自己來着。
那麽,就隻可能是那個小賤種陷害自己了!
何氏的眼睛,氣得紅了!
小賤種肯定是在監視自己,所以才會知道何嬷嬷找了王廚娘的事情,才會這般的陷害自己,最可恨的是,小賤種竟然還敢給芝兒下毒藥……
何氏氣得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顧明萱聽到的時候,忍不住笑了。
這消息是齊嬷嬷帶進來的,她來請示崔氏,要不要給何氏再換一個大夫,崔氏心底不耐煩,但是面上卻還是裝作憂心的樣子,允許了。
顧明萱見狀,便跪在了崔氏的面前,說道:“雖然孫女不是母親生的,但是母親自從孫女回來,便噓寒問暖,對孫女關懷備至,如今母親生病,孫女恨不能以身代之……”
崔氏聽着,心底滿意無比,看看,這才對,便是心底再恨,面上也要和樂、孝順,絕不能像是何氏那個蠢婦一樣!
最後,顧明萱說道:“孫女想要搬進百合堂,好好伺候母親……”
順便,也能讓人知道,何氏和三皇子之間,實在是有些勾勾搭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