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見狀,面上雖然表現的很是矜持,其實心底十分的高興,對顧明萱的交際能力,心中更是贊賞不已。
因此,她對顧明萱更是和藹,摟着顧明萱心肝肉的叫着,顧明萱有些惡寒,不過見得顧明荷眼中閃過陰霾的樣子,顧明萱心底,卻覺得完全值當了。
顧明荷最擅長僞裝,不過上輩子她順風順水的,幾乎從未像是這輩子一樣,遇到這般難堪尴尬的事情,所以總能維持她完美的僞裝,可是這輩子,顧明荷年紀還小,道行還不夠,偏偏遇到了上輩子也學會了僞裝的顧明萱,被迫背上了對顧明荷來說,幾乎可以說是緻命的黑鍋。
顧明荷有點難以保持原先的冷靜。
顧明萱笑了笑,不再看顧明荷,而是應和着崔氏的話,正要告辭的時候,外面翠嬌卻進來了,回禀崔氏說道:“老夫人,大夫人派了何嬷嬷過來,說是有事情要禀告。”
崔氏皺眉,不知道何氏到底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但是想到何氏最近似乎是已經收斂了許多,崔氏也不好太過駁面子,因此說道:“請進來吧。”
何嬷嬷捧着一個錦盒進來,先給崔氏等人磕頭請安之後,對崔氏說道:“夫人想着大小姐就要和楊家認幹親了,到了正日子,夫人怕是不方便出來,免得掃了興,因此提前準備了賀禮,讓老奴送給大小姐。”
崔氏有些詫異,這何氏果真是開竅了?
既然何氏做得漂亮,崔氏也便不再闆着臉,隻是點頭說道:“難爲她有心了。”
至于何氏送的什麽東西,崔氏倒是不管,反正隻要面子上不難看,她也不能強求何氏和顧明萱像是親母女一般的相處。
面子上交代的過去,也就可以了。
何嬷嬷見崔氏這樣,急忙把錦盒遞到了顧明萱的身邊,顧明萱已經站了起來,綠珠看了一眼顧明萱,見顧明萱點頭,便從何嬷嬷手中接了過來,顧明萱笑着說道:“隔幾日就是母親的生辰,本該是我這做女兒的孝敬母親的,哪知道竟然還讓母親爲我破費……隻是長者賜不可辭,我便厚顔收下了,請何嬷嬷回去代我爲母親請安,望母親早日康複。”
見顧明萱應對算是很得體,崔氏點點頭,揮手讓她們散了。
顧明萱回去之後,看了一眼錦盒中放置的房契,拿出紙張來抖了抖,忍不住笑了,對莊嬷嬷說道:“何氏這次可是大出血了。”
是京城一處繁華地段的店鋪的房契,上面的名字,已經改成了顧明萱的。
莊嬷嬷看了一眼,說道:“何氏進府的時候,所有的東西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四百兩,這可好,不過幾年時候就攢了這麽大的一筆私财,隻要她能出來重新掌握中饋,不用多久,她就能再攢出一間這樣的鋪子來。”
莊嬷嬷的話中,帶着譏諷的意味,顧明萱笑了笑,安慰莊嬷嬷道:“這感情好,她弄多少出來,最後都要到了咱們手上,還省了咱們的力氣。”
把盒子遞給杜鵑,顧明萱又說道:“這叫破财也不能消災。”
莊嬷嬷被顧明萱逗笑了,摸了摸顧明萱的頭發,轉了話題。
顧明萱把房契放進了盒子裏,眨了眨眼,對莊嬷嬷說了一句話,莊嬷嬷忍不住笑了,縱容說道:“成,你高興就好。”
翌日起來,昨日裏何氏送了顧明萱一間極好的鋪面的消息,便在順安侯府傳遍了,顧明萱忍不住嗤笑,何氏真是的,本來走了一步好棋,可是自己幫着她宣傳了一下,看到别人眼中,便會覺得何氏是在畫蛇添足,本來能夠達到十分的效果,最後隻能取得五六分。
顧明萱這麽想的時候,崔氏和顧明荷也在這麽想,崔氏對崔嬷嬷說道:“還以爲她終于開竅了,誰知道還是爛泥扶不上牆。”
顧明荷則是呼吸忍不住一頓之後,心底狠狠把何氏罵了一頓,最後實在是無可奈何,隻能算了——總歸比原先要強了。
而顧文謙,昨日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今天發現這事情在順安侯府裏傳遍了的時候,聽着下人們誇贊何氏“心慈”、“極疼大小姐”、“比對親女兒都親”的話語,顧文謙忍不住氣笑了。
何氏可真是……
忍住了心頭的厭惡,顧文謙親其師還是有些滿意的,不管如何,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希望順安侯府不睦的消息傳到外面,讓别人笑話。
隻要何氏能像是這次一樣,勉強維持表面的和睦,他也懶得管什麽的。
完全沒想到,這事情竟然是顧明萱讓人宣揚出去的。
顧文謙今日回府比較早,便也去給崔氏請安,之後,和顧明萱一起離開的。
“過幾日,父親就會讓你母親出來露露面。”顧文謙斟酌着用詞,怕因爲自己的決定讓顧明萱心底受傷,他說。“雖然她做得确實過分了一點,但是咱們與楊家認幹親,場面肯定是很不小的,來觀禮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貴客,若是傳出你逼得繼母不得不裝病避讓的消息,總歸,對你不利……”
“父親的意思女兒明白的。”見顧文謙小心翼翼的解釋,顧明萱急忙出言打斷了他的話,說道,“父親自然是爲了女兒,才會如此的,女兒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怎麽會不理解父親的用心,您放心去做就是了。”
顧文謙看着顧明萱燦爛的笑臉,一怔的同時,心中湧起了憐惜,要是這件事情是荷兒遇到了,定然是會笑言一切由父親做主,心中未必沒有其他的想法;換了芝兒,必定會大吵大鬧,讓人不得安甯,唯有萱兒,才會直言不諱與他交心。
顧文謙忍不住撫了撫顧明萱的頭頂。
等目送顧文謙離開,顧明萱的眼中,幽冷的光芒一閃而逝,父親的良苦用心,她是知道的,而且也完全能理解,不過,卻不能這麽便宜了何氏。
就讓何氏以爲父親不會放她出來,然後多做一些小動作吧,父親那麽厲害,自然會發現一些鬧劇的背後,到底是誰的手腳。
眯了眯眼睛,顧明萱覺得自己應該是崔姨娘見上一面,不能老是讓人傳話了。
特别是,她還想和崔姨娘聊聊關于子嗣的話題。
顧明萱是個想到就做的人,當然,這不代表她會莽撞。
暗中,她約了崔姨娘在花園偶遇,讓崔姨娘弄濕了她的衣服,兩人一起去換衣服,換好了衣服,兩人便在玉簪苑旁邊的涼亭裏開始說話。
顧明萱看了一眼崔姨娘,把何氏可能會出手搗亂的事情說了,崔姨娘聞言,急忙問道:“那我該如何防範?”
她雖然有崔氏撐腰,但是畢竟是個妾室,吃穿雖然不差,卻從未享受過如現在這般當家作主的滋味,而這種滋味一旦嘗到了,便沒有人想要放手。
崔姨娘也不例外。
顧明萱抿了一口香茶,笑看着崔姨娘,淡淡說道:“防範?爲何要防範呢?”
崔姨娘一愣,既然知道何氏要搗亂,爲什麽不防範于未然?
卻見顧明萱一臉的從容惬意,半點兒都不在意的樣子,崔姨娘便安定了下來,等着聽顧明萱的意思。
顧明萱看了一眼崔姨娘,何氏畢竟是她名正言順的繼母,有些事情,自己是不能做的,如果做了,将來被父親知道了,雖然父親不會怪她,可是定然會有些失望,而顧明萱,并不希望父親對自己失望。
她要做個讓父親感覺到驕傲的女兒。
所以讓崔姨娘站在前台,便十分的必要。
眯着眼睛,顧明萱看着崔姨娘,把顧文謙的意思說了,聽到顧文謙竟然有隔幾天就把何氏放出來的打算,崔姨娘的心中,被巨大的失望所填充,呆在一邊怔然不語。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把握在手中的權利交出去的。
不過,崔姨娘畢竟不是蠢人,她隔一會之後,終于想起了要說是不希望何氏出來的人中,自己是最迫切的一個,但是大小姐自然也與她有一樣心情的,隻是沒有她來的那麽深重罷了。
既然大小姐不着急,她又何必着急。
大小姐肯定有辦法——崔姨娘現在對顧明萱,竟然有了些盲目的信任。
見崔姨娘沒多久就安靜下來,不管她是真的平靜了還是裝着平靜,顧明萱都覺得崔姨娘還是可以調.教的,若是崔姨娘是朽木,她就麻煩了。
“姨娘嘗嘗這個茶,這大紅袍是卿璃表哥送我的,據說乃是極品的貢茶,便是在宮中,也不是每位貴人娘娘都有的。”顧明萱伸手,指了指茶杯,說道。
崔姨娘依言端起茶杯,耐着性子喝完之後,出言誇贊了幾句。
顧明萱微微一笑,終于放下了茶杯,雙目含笑注視着崔姨娘,崔姨娘知道顧明萱要說正事了,便急忙收斂了微笑,正襟危坐。
顧明萱忍不住笑了笑,對崔姨娘說道:“姨娘不必如此的緊張,我不吃人的。”
崔姨娘讪笑一聲,枉她年紀比顧明萱大了七八歲,感覺起來,似乎還沒有顧明萱來的沉穩。
顧明萱見崔姨娘沒那麽緊張了,才說道:“父親爲了我的名聲着想,肯定是會放何氏出來的,再說了,便是不爲我着想,看在顧明荷和顧明榕的份上,父親自然也不可能關何氏太久,等到顧明荷說親的時候,何氏自然可以出來……”
“隻是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何氏便是出來了,短時間裏也不可能得到父親的完全信任,重新掌握順安侯府的中饋,所以姨娘暫時不用擔心。”
先安撫了崔姨娘幾句,見崔姨娘卻是沒有那麽的擔心了,顧明萱才接着說道:“父親是因爲何氏犯錯,才會不信任她的,何氏這次爲了能夠重獲父親的信任,狠下心來送了我一個鋪面,隻可惜,何氏太過于急功近利,讓人把這消息散播的整個順安侯府都聽說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這個繼母對我有多好一樣,其實,反而是弄巧成拙,所以何氏其實并非是智計出衆的人,隻要抓住了何氏的弱點,很容易就能讓她暈頭做混事的。”
顧明萱一針見血的分析,讓崔姨娘如醍醐灌頂,猛然醒悟了過來,接口說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夫人現在急切想要出來,爲了能夠重掌中饋,甚至不惜要搗亂,讓侯爺覺得二夫人和我都不堪大用,既然如此,我們不妨把事情鬧得大一點,讓侯爺更明白夫人淺薄的一面?”
崔姨娘一邊說,一邊看着顧明萱,見她點頭,崔姨娘就有些興奮起來,她接着說道:“侯爺見夫人這般的不識大體,自然會對她更是失望,當然就更不可能讓她重新掌握中饋了,是麽?”
顧明萱點點頭,她笑了笑,贊揚崔姨娘:“姨娘果然聰明,隻要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内,何氏越是上串下跳,便越是會讓父親失望的;不過,在這之前,姨娘也需要做件事情……”
“什麽事情?”崔姨娘知道顧明萱這是要給自己出主意了,急忙豎起了耳朵。
“姨娘需要讓夫人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父親對她有些失望,想要把更多的權力,從祖母那邊,轉移到二嬸娘和姨娘的身上,或者,也可以是這樣——父親見姨娘辛苦,對姨娘更加喜歡……總之,要讓夫人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這樣夫人才會更積極啊。”
崔姨娘眼睛晶亮,不住的點頭,其實這樣的計謀,非常的簡單,她日常也是會用的,可是,想要說的這般的淺白,讓人一聽就明白,但是卻讓人明知道是計,卻還是會不自覺地跳進去,大小姐真的是很善于把握人心。
“崔姨娘對這些上心的同時,也要主意一下自己身體才是,我可是很期待崔姨娘給我添個弟弟妹妹呢。”等崔姨娘要走的時候,顧明萱輕飄飄說了一句,崔姨娘聽着,差點兒一個趔趄摔倒。
大小姐是在暗示什麽呢?崔姨娘腦子有些暈暈的,自己雖然被老夫人擡進門做了貴妾,但是侯爺經常不在,偶然回來,也會被三小姐巧妙的拉到夫人屋裏,她侍寝的機會,其實并不多,不,應該說是非常的少,因此,雖然自己進門已經好幾年了,可是,卻從沒有有過任何的消息。
崔姨娘心中不是不苦,隻是侯爺于女色上,非常的克制,她便是着急,也沒有用。
此刻,聽到顧明萱的話,崔姨娘那顆心,忽然跳動的越來越快。
而跟在崔姨娘身邊的知春,也跟着心頭火熱起來,念夏是老夫人送給崔姨娘的貼身丫鬟,家裏還有老子娘,便是崔姨娘不得寵,總歸她還有個去處,自己卻是姨娘從家裏帶來的,這輩子的就看崔姨娘了,若是崔姨娘有個一子半女的……
“姨娘,大小姐和夫人不對盤,而五少爺又是夫人的親兒子,等将來侯爺去了,五少爺繼承爵位的話,大小姐就失去了倚仗,你看,大小姐是不是這個意思?”在這侯府裏經曆的事情多了,知春也伶俐了許多,把顧明萱的話在心裏想了一圈兒,知春便忍不住這麽和崔姨娘說道。
崔姨娘看了一眼知春,低聲道:“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其實崔姨娘自己,也想到了這一層,她心中,也是這麽覺得的,可是難道大小姐會幫着自己的孩子争取爵位的繼承權麽?
不可能吧……崔姨娘可不相信顧明萱會這樣辦,不過,就算是争取不到爵位,能夠讓自己的兒子有出息一點,博個官身,自己這輩子,也有依靠了,反正,雍王殿下看重大小姐,将來順手幫一下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崔姨娘越是這麽想,心頭越是火.熱,看了知春一眼,兩人都壓抑着興奮的情緒,回了玉簪苑。
送走了已經明白了如何做事的崔姨娘,心情很好的顧明萱,回到了清華園之後,找出來了莊嬷嬷給她準備好送給何氏的壽禮,決定現在先去走一趟,刺激刺激何氏,這樣何氏受到崔姨娘的刺激之後,反應才會更激烈。
嗯,還要防止顧明荷和何氏互通消息,何氏比較耐不住挑撥,但是顧明荷可不是,要是顧明荷把何氏的沖動壓下去,那就不美了,顧明萱想到這個顧慮之後,覺得别人都不合适去盯梢,唯一合适的,就是曉風曉雪了。
想到曉風曉雪,顧明萱的面前就出現了鳳卿璃的臉,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對于鳳卿璃的厚臉皮,顧明萱隻能呵呵一聲。
不過,算了,當時就和曉風曉雪說好了出門才帶她們的,把她們用在府中的事情上,總歸有點不太好,雖然,她們的主子已經完全知道了順安侯府這些龌龊的事情。
還是辛苦杜鵑杜莺她們幾天吧。
何氏這兩天心情很好,雖然送出了一個十分賺錢的鋪面,讓何氏心覺得像是滴血一般的疼,但是想到這件事情的效果,何氏心情就很難不好——崔氏那個老虔婆昨天竟然派人送了補藥過來,雖然她不需要,但是這代表那個老虔婆對自己的做法很滿意。
有了老虔婆的認同,想來侯爺肯定是也很快被崔氏那個老虔婆勸服的,哼,侯爺可是非常孝順的兒子呢。
到時候……何氏的眼中流露出怨毒的光芒,這一次,她會找到那個男人,以華清郡主的全部嫁妝爲條件,換他全力出手殺了顧明萱那個小賤種,她已經不再想着要留着顧明萱那個小賤種慢慢折磨了,她要她去死,立即就死。
“夫人,大小姐來了。”秋韻快步走了過來,對正在賞花的何氏說道。
何氏面色微微一變,真得很想讓人把顧明萱給攆出去,但是想到她已經送出了那個一個好鋪面,總歸不能做戲做到一半就功虧一篑,因此,何氏平靜了一下心緒,說道:“讓大小姐等等,我稍後就去。”
偏廳裏,顧明萱等到了換好衣服的何氏。
“母親。”顧明萱看到何氏出來,立即面現歡喜之色,笑着說道:“看來母親身體好多了,這真是太好了。”
你是恨不得我永遠不好吧。何氏心底冷哼一聲,面上努力挂起了親切的笑容,說道:“如今天氣漸暖,又有你祖母賜下的補藥,可不是就好多了。”
話中,暗示顧明萱,現在崔氏也是站在她這邊的。
顧明萱含笑看着何氏,似乎是在說俏皮話,她說:“這次讓祖母搶了先,下次女兒一定搶在祖母的前頭,送好的不要來給母親。”
何氏的臉皮一僵,小賤種就是小賤種,竟然敢詛咒她再次被軟禁,何氏咬了咬牙,忍不住說道:“有什麽好藥材,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
一病不起死了最好。
顧明萱像是沒聽懂何氏的話一般,她說道:“女兒孝敬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母親就不要拒絕了。”
你這樣的孝敬,我消受不起!何氏面色一黑,決定不和顧明萱糾.纏這個話題了,她問道:“你來是有什麽事情麽?”
沒事就趕緊滾蛋。
“雖然父親說母親還需要靜養,但是母親送了女兒一個鋪面做賀禮,女兒當然能要來感謝母親的。”顧明萱不動聲色,隻笑盈盈說着,何氏聽了,面色忍不住就變了!
什麽意思?什麽叫做母親還需要靜養?意思是顧文謙最近都沒有打算放自己出去麽?
可是明明昨天崔氏那個老虔婆讓人送了補藥過來的時候,還和自己說“你總歸是這順安侯府的當家主母,躲懶也有個限度……”,言下之意,應該是很快就要解了自己禁足的樣子,而且昨天之後,百合堂的丫鬟婆子出入都沒有那麽的嚴格了……
難道那個老虔婆是在騙自己?何氏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