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水芹娘就去找顧明萱了。
她雖然生了水芹這麽一個伶俐的女兒,但是實際上,自己卻是不善言辭的,顧明萱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水芹已經猜透了她的想法,所以想要拒絕,因爲怕投靠了自己之後,會引起何氏或者是顧明荷的反彈,從而害了家人。
顧明萱似笑非笑看了水芹娘一眼,說道:“既然水芹不願意,那也就算了,周媽媽回去好好做事吧。”
顧明萱的反應,完全出乎了水芹娘的意料之外,在水芹娘想來,既然顧明萱想要知道夫人的一些事情,有求于水芹,再怎麽的也要拉攏下才是,哪裏知道,竟然這般輕易就放棄了。
毫不在乎的樣子。
水芹娘懵懂的樣子看在了顧明萱的眼中,顧明萱心底冷笑一聲,連一個奴婢都想要拿捏自己,到底自己在她們的心中,是有多麽好欺負啊。
眼皮子微微一擡,看了綠珠一眼,綠珠就知道了顧明萱的意思了,笑着請了水芹娘出去,水芹娘有些惶恐,可是卻也不敢造次,戰戰兢兢回了漿洗房。
她人回去了,但是今天綠珠找她說的事情,卻傳了出去,很快傳到了何氏耳中——她雖然被禁足,但是總歸掌家許多年,便是現在被禁足不能出門,卻也不妨礙她打聽一些消息。
聽到這件事情之後,何氏冷笑一聲,說道:“那小賤種的手,真是伸的越來越長了。”
何嬷嬷皺眉,說道:“水芹……知道的有點多,要不要……”何氏冷笑一聲,說道:“要,爲什麽不要,難道還留着她到處去亂說麽。”
何嬷嬷無奈歎口氣,如果水芹嫁給毛管事的傻兒子也就算了,反正就在順安侯府,怎麽也跑不了的,也不怕水芹亂說,但是現在,竟然是莊嬷嬷的侄子?
如何還能留着水芹?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想要做些什麽,實在是太難了,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呢……何氏似乎是發現了何嬷嬷的爲難,便說道:“實在不行就去給荷兒帶個話,以荷兒的聰明,這還不是小事一樁麽!”
話中,對顧明荷不無怨怼。
何嬷嬷一驚,無奈地笑了;隔一會兒,何嬷嬷出去想辦法給顧明荷傳話了,梧桐進來伺候何氏吃午飯,何氏看了一眼菜色,臉色立刻就變了。
“怎麽都是這些菜?我要的鮮筍魚湯呢?”何氏怒斥道,梧桐和一衆伺候的小丫鬟都戰戰兢兢不敢出聲,最後,還是梧桐說道:“這是大廚房送來的,奴婢已經和送飯的說過了,說夫人要吃鮮筍魚湯,但是廚房說,鮮筍給老夫人用去了,沒有了……”
何氏的臉都氣得綠了,嘩啦一下摔了碗盤,吃都不想吃了,這才不過兩天而已,就變成這樣了,可惡的****們。
氣呼呼地回了屋子,梧桐小心翼翼奉上一杯溫熱的****,柔聲勸說道:“夫人别生氣,廚房的人說了,明天采買了鮮筍,就給您做湯,你先喝杯****潤潤唇吧,春日裏幹燥,要好好保養身體才是。”
何氏橫眉冷笑,說道:“呵,明天,誰稀罕。”
梧桐看着何氏又被挑起了怒火,繼續刺激了何氏幾句,剛要和何氏說管家權力的重要性,以及應該怎麽才能讓侯爺息怒,外面就傳來崔姨娘軟糯的聲音:“夫人在麽,慧娘來請罪了。”
何氏聽到崔姨娘的聲音,忍不住皺眉,說道:“她來幹什麽?請罪?又要玩什麽花樣?”
因爲何氏出身不高,而崔姨娘有老夫人撐腰,因此在何氏面前,并非唯唯諾諾的樣子,所以何氏很是不喜歡讓崔姨娘出現在眼前。
梧桐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心底卻叫苦,在大小姐顧明萱還沒回府之前,夫人最厭惡的人,就是崔姨娘了,因爲,夫人自己就是從姨娘上來的,最怕的就是有人有樣學樣,把她擠下去,平日見到崔姨娘都是多有不喜,更不要說現在夫人被她挑起了怒火,理智正處于随時可能斷弦的時候呢。
何氏不管梧桐的心思,她冷笑說道:“既然她想要請罪,那就讓她進來吧。”
梧桐便勸道:“夫人,崔姨娘最是奸猾不過,您晾着她就是了,不然要是落入了她圈套,豈不是更讓侯爺生氣?”
何氏卻根本不理梧桐的建議,她看着梧桐,說道:“怎麽,難道現在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麽?”
梧桐剛剛說了幾句,說的全是下人如何怠慢之類的,何氏心中已經存下了怒火,恨極了下人現在見風使舵捧高踩低的情形,梧桐竟然不聽她的話,在何氏看來,就覺得梧桐也開始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
梧桐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無奈之下,不敢再違逆何氏的意思,出門請了崔姨娘進來。
崔姨娘一進來,就跪在了何氏的面前,說道:“夫人,慧娘是來請罪的,廚房說夫人要吃鮮筍魚湯,隻是今日的鮮筍不多,老夫人也點了清炒鮮筍,因此,慧娘隻好先顧着老夫人,這事情是慧娘的不是,請夫人原諒。”
“你說什麽?”何氏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崔姨娘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現在廚房歸崔姨娘管着?這怎麽可能!
忍了忍沒有叫出聲,但何氏還是怒氣沖沖質問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崔姨娘想着今日老夫人崔氏把廚房交給自己管之後,大小姐顧明萱讓人悄悄給她說的那兩句話,崔姨娘便更加的低眉順眼,聲音也依舊軟糯,說道:“是慧娘的錯,慧娘第一次掌管廚房,實在是沒有經驗,因此食材準備不足,是慧娘的錯,請夫人責罰。”
何氏瞬間就覺得心中的一團火起猛地沖了上來!
什麽?這個賤人,竟然真的掌管了廚房了?她不過是個姨娘啊?
何氏不是看不起她的姨娘身份,她生氣,是因爲自己就是從姨娘變成夫人的,崔姨娘是不是也有這個野心,想要把自己擠掉從而扶正呢?
何氏每每想到這個,心底就十分的不痛快,更讓她不痛快的是崔姨娘有崔氏的撐腰,她想要打壓一下崔姨娘,把崔姨娘治得服服帖帖的都不行。
“誰給你這個權力看管廚房的?”何氏尖叫,随手抓起手邊梧桐剛放置的杯子,就朝着崔姨娘扔去,崔姨娘閃的快,避開了臉面,但是杯子還是砸在了她的肩膀上,杯中的****灑出,染濕了崔姨娘月白色繡着幾叢蘭草的衣裙,崔姨娘一聲不吭,依然是低眉斂目,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梧桐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侯爺本來就在生夫人的氣,如果夫人好好悔過,起碼樣子上裝得好一點,三小姐再伺機求求情,等遇到了需要夫人出面的場合的時候,順理成章夫人就可以“痊愈”了,可是,夫人竟然忍不住又發脾氣,要是讓侯爺知道了,夫人還有“痊愈”的時候麽!
這時候,梧桐欲哭無淚,她在爲何氏的火爆脾氣無奈的時候,也沒有忘記是自己剛剛挑起了何氏的怒火的,所以才讓何氏這會兒,這般的生氣,壓都壓制不住!
崔姨娘想着大小姐的話,心中,慢慢泛起了笑意,果然,先是克扣了何氏的食材,然後再來請罪,刺激何氏幾句,何氏果真受不了了,本來大小姐的意思,是多刺激何氏幾次,讓何氏憤怒之下,在她身上留下些傷痕,再把這些傷痕,無意間讓侯爺看見,激起侯爺怒火的。
但是沒想到,這才是第一次,何氏就這般的生氣,怎麽回事?以往何氏雖然也脾氣不好,但是也沒有這麽容易挑撥啊?
崔姨娘有些不解,最後,隻能歸結爲何氏忽然被禁足,所以心氣不順脾氣較大,她哪裏知道,何氏本來就因爲顧明萱的事情很是生氣,被禁足更生氣,然後梧桐各種挑撥讓她火氣快要沖破頭頂,她再來“請罪”一下,何氏可不是再也壓不住脾氣了?
一切都是趕巧了!
不過,卻是崔姨娘和顧明萱都想要的結果。
這會兒,崔姨娘也不去看自己身上被水打濕的衣服,隻是依然低聲說道:“侯爺把管家的事情交給了老夫人,夫人也知道,老夫人總歸上了年紀,精力不濟,因此便把針線房和茶水房交給了二夫人,廚房交給了妾身,可惜妾身蠢笨,第一天就犯了錯,請夫人責罰。”
何氏眼前一暈,她當年好不容易才設了個套,讓二老爺鑽了進去,逼得孫氏動用公中的銀錢來給二老爺填坑,如此,才從孫氏手中搶到了管家的權力,可沒想到,這忽然間,孫氏什麽都沒做,輕輕巧巧的,就又得到了管家的權力,雖然隻是一部分,但是确實是得到了。
而更讓她生氣的是,不但孫氏得到了,連崔姨娘這個賤人,也得到了!
她憑什麽!
何氏想要尖叫,但是氣急敗壞之下,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最後,隻尖聲道:“滾,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