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正捏着一隻牡丹花枝,聞言忙轉了身,應道:“回王妃的話,大公子還沒從書屋回來。”看了看南姗的臉色,輕聲道:“王妃,可要擺晚膳麽?”
南姗依舊托着下巴,懶聲道:“這世上,大概隻有神仙才不吃飯,我又不是神仙,當然要擺飯了……一會兒大公子回來了,叫他和二公子一塊吃飯,吃完飯後,在院子裏稍微散會步後,就好生歇着,不要胡鬧。”
看了眼尚未整理完的牡丹花,南姗起身道:“你出去傳話罷,這花兒我來插。”
丹霞應了聲是,放下手中的花枝,福身告退。
晚飯過後,天色已暮黑,南姗在董媽媽的監察下,老老實實将藥灌了個一幹二淨,漱完苦口後,無心睡眠的南姗,持了一卷話本,歪在炕上翻閱。
燭輝潋滟,讓南姗想起和蕭清淮在燈下一塊看書的場景。
一本閑書,兩人同看,蕭清淮負責拿書,南姗負責翻頁,看到有趣之處時,倆人一塊發樂,偶爾的偶爾,南姗會搞突然襲擊,要求蕭清淮将剛翻過去的那一頁,一字不漏的背出來,蕭清淮每次背誦之前,都要先和南姗談好若是他完整無誤被下來、她會給什麽樣的獎勵。
書上的印字漸漸扭曲,幻化成蕭清淮微笑的臉,聲音清悅的绮麗動耳:“姗姗,我難道缺衣服穿麽,還要你勞心耗神費眼給我做?這個獎勵不好,再換一個。”
被否決提議的南姗,撓了撓蕭清淮颌下的小胡茬,笑語嬌俏:“給你做衣裳都不樂意呀?那我親自下廚,給你做一大桌子菜,這個如何?”
蕭清淮捉住南姗膚質細膩的手,滿臉溫暖的寵溺之色,低笑道:“這麽漂亮的一雙手,若是被燙着了,多暴殄天物,這個獎勵也不好,再換一個。”
南姗眨了眨眼睛,決定化主動提議變被動接受:“那王爺說說,你想要什麽獎勵?”
蕭清淮輕輕‘唔’了一聲,随即道:“誇我點好聽的就成。”
南姗明顯不信,挂上一臉疑色:“就這麽簡單?”
蕭清淮颔首,一錘定音:“就這麽簡單。”
待蕭清淮一字不錯的背完,南姗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一口氣,然後抱着蕭清淮的脖子,開始不喘氣的漫天海誇:“王爺玉樹臨風、風流倜傥、英俊潇灑、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舉世無雙、風華絕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鳥見鳥呆、一樹梨花壓海棠……”
蕭清淮原本聽得笑彩熠熠,眉目生輝,聽到一樹梨花壓海棠時,不由黑了臉,伸巴掌拍了一下南姗的後背:“停!”
南姗目露詫異:“幹嘛叫我停下呀,我還沒誇完呢……”
蕭清淮黑糊糊着表情道:“什麽叫我一樹梨花壓海棠?咱們明明同年同歲,是哪門子老夫少妻了……”
嗚呼哀哉!電影裏瘋颠颠的伯虎兄誤她啊!南姗忙更正道:“王爺是一枝梨花春帶雨!”
蕭清淮臉色頓時變得更臭了:“我怎麽又變成一枝梨花春帶雨了?我何時梨花帶雨過了!姗姗,你怎麽就咬着梨花不放口了,梨花諧音離花,是我最不喜歡的一種花。”
南姗摸摸蕭清淮的臭臉,軟聲道:“好啦,好啦,我不說梨花就是了。”
蕭清淮突然又展眉笑道:“你方才說我人見人愛?”目光融融地望着南姗,似要望進南姗心髒的最深處,吐氣微熱,循循誘導的蠱惑道:“别人我不管,姗姗,我隻在乎你是否……”
暮春時節,窗外似有花雨飄飛的聲音,數年的朝朝暮暮,似乎隻是一眨眼的時光,又似乎過了一輩子的漫長,乍聽蕭清淮第一次問這種問題,南姗沒有一點排斥煩躁的感覺,悄然的欣喜心聲蓬勃的異動着。
蕭清淮誘導完問題,便靜靜的等着答案。
桌案上的燭台,火苗潋滟生輝,半趴在蕭清淮胸口的南姗,輕輕蹭到蕭清淮耳畔,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清,笑嘻嘻道:“王爺猜呢?”
蕭清淮低聲道:“我猜你也愛我。”
‘也’之一字,涵義深刻,南姗的笑靥帶着些清豔柔媚:“猜對啦。”
“姗姗,你親口說一遍給我聽。”蕭清淮目光認真的看着南姗,重複道:“我想聽你說。”
南姗轉了轉眼珠子,目露狡黠之色:“我知道王爺也愛我。”
蕭清淮撲哧一笑,忍不住伸手又揍南姗:“你這個壞丫頭,總是這麽鬼靈精……不過,今天你若不給我一字一字照實說來,你看我不一樹桃花壓海棠,叫你一枝海棠春帶雨……”
南姗嘴角微抽:“王爺,你可真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妥妥的銀才啊。
蕭清淮露出一臉銀笑,撓着南姗的咯吱窩:“你說不說,說不說……”
話說,她明明和蕭清淮在一塊看書來着,怎麽突然就變成撓癢癢了,南姗被撓得受不了了,隻好扒着蕭清淮的耳朵,跟複讀機一般重複着蕭清淮想聽的話,待兩人嬉笑夠了,蕭清淮凝視着南姗,說:“姗姗,你肯定是我前世的債。”
南姗枕在蕭清淮的大腿上,先打了個困倦的呵欠,然後伸手扯扯蕭清淮的雪緞子中衣,觸手極是柔軟順滑:“那王爺這輩子就好好還債吧,我困了,想睡覺……”
“真是隻小懶豬,吃飽就要睡覺……”似乎是很無奈的語氣,卻盈滿溫柔的氣息。
也不知是溫流慶的安撫起了效,還是睡前回憶了點美好的過去,南姗這一夜沒再做噩夢,次日醒來的南姗,不由懷疑昨天的自己,是否太過疑神疑鬼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她夢到蕭清淮什麽不行,偏偏夢到那種事情。
經過近兩天苦藥的洗禮,身子骨挺不錯的南姗,風寒症狀已褪去不少,忍無可忍的蕭明軒小盆友,再次淚奔到南姗跟前,倆眼珠子裏滾動着兩泡熱淚,一抽一搭地喊娘。
小兒子啥都不懂,隻要有奶吃有覺睡有人哄,稍微嚎哭一陣,總能被鎮壓下去,大兒子年滿四歲多,雖然還年幼稚嫩,但已能聽懂各種道理,故而乳娘們也好安撫,唯獨這才兩歲的二兒子,叫南姗略頭疼。
爲防萬一,南姗依舊叫丫鬟給蕭明軒蒙了一塊紗巾,算是最簡易的口罩,南姗将次子抱在懷裏摟着,輕輕揉捏着他的小手,好聲哄慰道:“小豆豆又想娘啦。”
蕭明軒依戀地靠在南姗懷裏,細聲答道:“嗯,豆豆想娘。”
南姗繼續開始忽悠:“娘也想豆豆,小豆豆這兩天很聽話,娘的病都好多了,隻要豆豆再多乖乖聽話一點兒,娘就完全好了,聽董媽媽說,咱們家園子裏的花,現在開得可好看啦,等娘完全好了,娘帶豆豆到花園裏摘花好不好?”
細紗巾下的蕭明軒,嘟着形狀可愛的小嘴巴,趁機提要求:“好,我還想,和娘釣魚,喝魚湯……”
南姗一口應下:“行,等娘好了,咱們就去摘花,釣魚,喂鴿子,逗烏龜,隻要豆豆再乖乖和姑姑乳母待兩天,不管豆豆想玩什麽,娘都陪你一塊,快要吃午飯了,豆豆回去等着哥哥,你們倆一起吃飯,要是你哥哥吃飯的時候,又調皮搗蛋了,你就偷偷來告訴娘,好不好?”
“好。”蕭明軒嫩聲應道。
“娘的小豆豆真乖,去吧。”南姗最後道。
又過兩天,禦醫前來複查診脈,得出南姗風寒已痊愈的結論,南姗遂解除了自我隔離,于是乎,當天中午,南姗懷裏抱着小兒子,背上趴着大兒子,胳膊上還挂着二兒子,一個咿咿呀呀的說着外星語,一個在她耳朵邊滔滔不絕,一個在她胳膊上使勁蹭頭皮,簡直熱鬧的不得了。
被圍攻的南姗歪了歪嘴角,這才是吉祥三寶啊。
次一日,又到該去皇宮請安的日子,南姗收拾妥當之後,将睡姿銷魂的蕭明昭,從被窩裏挖了出來,開始讀書的學子們一般是沒有假期的,隻留蕭明軒依舊甜美的酣睡着,蕭明昭無比羨慕地望着弟弟,發自肺腑的對南姗感慨道:“母妃,軒軒真是舒服啊。”
南姗正給蕭明昭梳頭發,聞言,隻哼哼一笑:“待再過兩年,你就不用羨慕軒軒了,他會和你一塊羨慕你樂樂弟弟。”
待南姗給長子梳好頭發,蕭明昭扭過腦袋,抱住南姗的腰,用着撒嬌的語氣說道:“母妃,我以後不想再要小弟弟了,我想要小妹妹。”
南姗揉揉蕭明昭肉呼呼的臉頰,随口道:“小妹妹啊,等你父王回來,你問他要就是了。”
蕭明昭仰着如珠似玉的小臉,有疑必問,有惑必追:“可軒軒和樂樂不都是母妃生的麽,爲什麽要管父王要妹妹?父王也會生弟弟和妹妹麽?”
南姗忍不住撲哧一笑,低喃道:“他倒是想,可惜,他也沒這項功能啊……”
打發長子去書屋上課後,南姗亦乘車出府前往皇宮,唉,她這項請安的工作,已經都幹了五年半了,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