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幫忙的夏桂,忙拿絲帕拭南姗臉頰的水珠,笑着道:“王妃,咱們公子手腳可真有勁兒。”
仿佛聽懂了夏桂的贊美,小石頭又啪啪地拍起水玩,南姗哼哼一笑,揍了一下肉綿綿的兒子,輕罵道:“你個小壞蛋,以爲到了水裏,就是魚了,你撲騰個什麽勁兒——”
被麻麻以極輕的力度揍了一下,小石頭盆友權當被撫摸了,一點都沒生氣,舉着兩隻濕漉漉的小拳頭,直往南姗臉上摸,嘴裏還模糊不清的咿咿呀呀着,南姗看着兒子嘴裏冒出的幾粒小米牙,模樣可愛,慈母心腸泛濫間,便叫他在臉上摸了個夠。
洗完澡,南姗用寬薄的軟毯将小石頭裹住,給他擦淨身子,換上幹爽的小衣小褲,又給他修了手腳的指甲,看他精神頭依舊飽滿,便從桌幾上的花瓶裏,抽出一枝含苞待放的蓮花,在小石頭眼前搖着玩:“小石頭,娘摘的蓮花好不好看呀。”
小石頭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看法,便伸手從母親手裏奪過花枝,黑亮溜圓的大眼睛盯着瞧了一會兒,拿着花枝就往嘴邊湊,南姗忙伸手攔下,笑罵道:“哎喲,小笨蛋,你怎麽什麽都想吃啊,這個可不能吃,你個小肉墩是不是又餓了,哎,你該不是二師兄托生的罷……”
端着淺口魚戲蓮葉瓷碗進來的夏枝,見南姗對着一個不會說話的奶娃娃,也能玩得怡然自樂,不由眉彎眼笑:“王妃,公子的湯羹好了。”
正和小石頭盆友一起打滾玩的南姗,笑着坐起身,将攤躺在炕上的小石頭,拎坐到懷裏箍好,親了一口兒子的嫩臉頰,柔聲哄道:“小石頭,要吃飯飯了,乖乖的,可不許調皮。”
夏枝斜坐在炕沿,舀了一小勺湯,吹了幾下,又試了試溫度,才送到小石頭嘴邊,小石頭盆友張嘴啊嗚一口吞下,然後鼓着臉頰活潑的吞咽,南姗默默欣慰,小吃貨就小吃貨罷,總比怎麽哄也不肯吃的娃兒強多了——宮内最新消息,因天氣炎熱,小草根盆友胃口不佳,比先前瘦了些許,錢皇後焦躁地直掉頭發。
這頭夏枝喂小石頭吃飯,那邊夏桂捧着一疊鮮紅的帖子,對南姗道:“王妃,您瞧瞧,邀您去喝喜酒的帖子,都有兩本書那麽高了。”
南姗捏着柔軟的細絲帕,給漏飯的小石頭盆友擦嘴角,擡頭瞟了一眼那疊喜帖,有些無語,隻停婚一年的功夫,就有這麽多官家耽了婚事嘛……光與南姗有些關聯的,就有溫舅舅家的孫子溫譚川、睿皇叔的第三子蕭清淩、秦舅姥爺的孫子秦嶽、安三老爺之女安文汀、羅尚書的幼女羅靜杉、容萱長公主之女謝婉瑩、柔嘉長公主之女劉玉燕、遊家的姑娘遊悅悅,另有工部某些官員娶媳嫁女,值得一提的,還有已賜下封号爲‘安甯’的三公主。
身邊的丫頭也都一歲歲大了,最小的丹露、丹霞也都十五了,最大的夏桂和夏枝也快滿二十了,她們的婚姻大事需南姗拍案決定,可是,呃……姑娘們,你們到底都喜歡什麽類型的漢子啊,問你們意見,一個個都紅撲撲着臉蛋裝羞澀,她沒有讀心術的呀,親們。
小石頭吃完羹後,南姗将他抱到窗前,看庭院中養着的兩隻丹頂鶴,朱紅的頂冠,雪白的羽翼,此刻正在闊大的綠芭蕉下踱步,體形十分優美,南姗偏臉啄了啄兒子的肉臉,和他說話:“小石頭,丹頂鶴好看不好看,你看人家吃那麽多,還那麽纖瘦苗條……”
完全不知道麻麻在說什麽的小石頭,昂着腦袋直往窗外探,十根小手指也朝外抓撓,似乎想近前去摸兩把丹頂鶴,南姗嘿嘿笑着将小石頭摁回懷裏:“小石頭啊,雖然你打滾挺利索,可你連站都不會,就想跑外頭去玩啦,想去外頭玩就要快快長大喲~~~話說,你什麽時候才會叫聲娘啊,你個小笨蛋……”
玩鬧了好一會,小石頭盆友才困倦睡去,南姗亦躺在迎枕上歇息,和恰好從南家回來的暗香說話:“家裏可都還好?”
暗香坐在小闆凳上,喝了一口涼茶,抿着嘴笑道:“夫人身子好着呢,幾位公子小姐也都很好,夫人還讓奴婢帶回好些小衣裳,送給小公子穿呢,王妃一會可看看,那布料、針線都精細的很。”
南姗笑着應下,然後又問:“毅哥兒的婚事可訂下來了……”——南家未成婚的孫輩裏頭,現在最大的當屬南毅同志了,南琦三叔的兩個庶子南鴻和南陶次之。
暗香将青花瓷茶碗擱下,拿手帕拭了拭嘴角:“沒呢,大老爺尋來的親事,老夫人左不滿意,右也不滿意,說都配不上毅少爺,她說一定要給毅少爺尋個家世好、品性好、樣貌也好的姑娘——”
南姗隻能默默翻白眼,這不癡人說夢麽——有家世有品貌的姑娘,誰會願意當插在牛糞上的一朵鮮花,人家的爹媽又不是傻缺兒。
暗香又接着道:“毅少爺書也不好好念,奴婢回去的時候,他正和小厮們鬥蛐蛐玩,現在的大夫人是個後娘,不能擺出架子訓他上進,哪怕稍微說兩句逆毅少爺意的話,毅少爺扭臉就找老夫人告狀,老夫人又隻一味的由着毅少爺,唉……”
南姗拿手指抵着優美的下颌,緩緩道:“再這麽折騰下去,毅哥兒的婚事恐怕要耽擱到猴年馬月了。”
暗香拿起一把紅纓絡團扇,給南姗打起一陣陣涼風,也道:“誰說不是呢……那位莫家大小姐的婚事,可不就是因莫大夫人左也不滿意,右也不滿意,才耽擱到現在麽,她可都快十九歲了。”
說到這永義候府的莫靈燕,其實在與秦家攀親徹底無望後,日後會承爵的莫家二房,爲了博個憐恤長兄遺孤的好名聲、以及保全家族聲望的體面,也很努力的爲莫靈燕尋個好夫家,偏莫楚氏左瞧不對眼,右看不上眼,這麽磨磨蹭蹭的過程中,錢太後薨了,得,莫靈燕一年内不得婚嫁,好容易快熬完國孝期時,永義老候爺又剛巧挂了,作爲孫女的莫靈燕還要再守孝一年,待到明年,莫靈燕确實要長成老姑娘了。
自己才剛過十七歲,兒子卻都已這麽大了,南姗輕摸裏側小石頭胖嘟嘟的面頰,紅潤嫩白,呼呼睡着似一頭小小豬,遂對暗香擺了擺手:“你出去歇着罷。”
暗香退出屋外,時光靜好,南姗索性躺倒身子,和小石頭腦袋挨着腦袋,娘倆兒一塊呼呼大睡,直到蕭清淮從外頭回來,他心愛的妻兒還在互相噴氣,蕭清淮看的心軟好笑,想了一想,便伸手扯掉南姗一隻白襪,撓她的腳底闆。
被撓醒的南姗,揉着眼睛很迷糊:“王爺回來了……”說着,就朦胧着腦袋要坐起身,隻是腦袋才擡起半尺高,已被俯低身體的蕭清淮又壓了回去。
蕭清淮斜趴在南姗身上,親她睡意懵懶的臉,低笑問道:“今兒個怎麽睡到現在。”
南姗環着蕭清淮的脖子,無力的歎氣:“小石頭太精神了嘛,總也哄不睡,直到半下午,他才困了睡着,我也才得空歇午覺。”
蕭清淮笑道:“你若困了,就将小石頭交給乳娘、或者你身邊的媽媽,讓她們逗着玩也一樣,你何必都事事親力親爲呢。”
南姗指尖繞了一圈蕭清淮的頭發,嘟嘴道:“我才不,看不着小石頭,我心裏總也放心不下。”
蕭清淮輕啃一口南姗的鼻尖,吃醋道:“姗姗,自從有了小石頭,你對我可沒以前上心了。”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不答反問:“我有麽?”
蕭清淮煞有其事的說道:“原來,你是我一個人的,現在嘛,你變成兩個人的了。”現在小媳婦已多了一重身份,是孩兒他媽,胖兒子搶走了老婆不少心思。
“要照王爺這麽說……”南姗拖長了聲調,擠眉弄眼道:“王爺以前也是我一個人的,現在嘛,也變成兩個人的了。”你不也成孩兒他爹了嘛,喜歡兒子的程度,也沒亞與她。
兩人對視片刻,忽而同時失笑,歪在裏頭的小石頭盆友,翻了下身子,仍閉着眼睛呼呼大睡,隻是換作以撅着胖嘟嘟屁股的姿勢,面對正疊羅漢的爹媽,南姗瞧了一眼翻身的小石頭,拍了拍身上壓着的重物,軟聲道:“王爺,咱們能換個姿勢說話麽……”随着年歲漸長,蕭清淮先生的份量愈發重了。
蕭清淮黝黑的眸子盈滿笑意,一挑精緻的眉峰,口吻悠悠:“不能,我喜歡這樣和你說話。”
南姗默默吐槽——好想表演胸口碎大石啊。
……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距溫譚川成婚還有八日的時候,南芙和南銘姐弟倆回到京中,第三日,姐弟倆在安文佩的帶領下,來到南姗所居的莊郡王府,南姗表示很熱烈的歡迎,早早就讓廚房預備下姐弟倆愛吃的糕點瓜果。
已十二歲過半的南芙,宛然一枝含苞待放的玉蘭花,一件煙柳色的薄軟紗衫,配着淺碧色的百褶長裙,頭上挽着個小流雲髻,簪了一對精巧的累金絲小鳳簪,十分明媚鮮豔;才過十一歲的南銘,生的亦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姐弟倆給南姗見過禮,說了一小會話,南芙生機蓬勃的雀躍着:“姑姑,我小石頭表弟呢?我給他做了好幾件衣裳噢,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南姗笑盈盈道:“你小表弟半夜鬧得歡,這會兒還在睡着,你若想看他,便先去隔間瞅瞅。”
南芙脆生生應道:“嗳,姑姑先和二嬸說話,我先去瞅瞅小石頭表弟……”又拍拍兄弟南銘的肩膀,頗有長姐風範道:“銘哥兒,你好好坐着,不許亂跑。”
南姗溫聲問了些南銘的功課,以及生活起居問題,又讓他吃果子點心,繼續和安文佩說話:“大嫂嫂怎麽沒回來?”——親兄弟蕭清淩成親,作爲一母同胞的長姐,哪有不回來的道理。
安文佩細白的手指握着手帕,溫婉笑道:“大嫂嫂又有孕了,因還沒滿三個月,不好來回奔波,便隻讓芙兒和銘兒回來,旭哥兒雖懂事,到底還太小,便沒讓他回來。”
看罷小石頭盆友的南芙,歪着腦袋笑嘻嘻道:“姑姑,小石頭表弟生得真好看。”
安文佩掩嘴笑道:“芙兒不知道,你小石頭表弟笑起來才叫好看,眼睛大大的,嘴邊還有兩個小梨渦呢。”
南芙聽得有些眼直,既而疑惑:“真的麽,可姑姑你不是沒酒窩麽……”
南姗剝了顆紫晶葡萄吃着,聞言随口道:“你姑父有酒窩,這點随他的嘛……”
南芙眨巴眨巴眼睛,更加疑惑,外加一點點震驚:“原來我姑父有酒窩的麽?!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南姗亦忽閃忽閃眼睫,語塞道:“呃,這個……”爲毛這麽多人都不知道,蕭清淮先生其實有一對非常漂亮的酒窩窩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