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扭着手裏的帕子,道:“王妃娘娘,你可否找王爺說說,再多關他一陣子?”
南姗靜默片刻,反問:“再多關一陣子?三嬸說的這個一陣子,又是多久?”
葉氏張了張嘴,也不知該回答多久,到底是女兒的結發夫婿,以後還是要指着他過日子,又不可能真關他一輩子,再者,南老夫人對長期留在娘家的女兒已很不滿,前幾日又吆喝了她一通‘男人又沒死,哪有出嫁的女兒領着孩子,一直在娘家住着的道理,就算男人死了,素日照應下就是了,一直待在娘家成什麽話’,真是讓人左右爲難。
南妩卻輕輕開了口,聲音嬌嫩嫩的:“不能一直關着姐夫麽?”在她看來,親姐姐有這個老公倒不如沒有,跟着他整日都在受氣受苦,還不如姐姐和小外甥自己單獨過着好呢。
南姗沒吭聲,葉氏卻瞪了一眼南妩:“小孩子渾說什麽!”
古代的婚姻制度,着實讓人郁悶,哪怕和老公真的過不下去了,也不能利落的甩袖子走人,隻能忍苦忍淚繼續湊活,實在湊活不下去時,就隻有去尋死了,縱算有一朝能脫離苦海,不管是被休棄,還是變成寡婦,最丢名聲的還是女人。
似南婵這種情況的,哪怕鄧飛駕鶴西遊了,她一個女人又拖着孩子,要麽一直守寡到老,就算能有機會再嫁,也很難嫁到像樣的人家,南婵今年才二十四歲,往後的人生路,還有很長。
所以才說,女人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哪怕你再賢惠再出挑,若是遇上一攤怎麽幫扶也扶不上牆的爛泥,日子照樣過得苦巴巴,古代又不允女人抛頭露面搞事業。
被葉氏橫目訓斥,南妩撅嘴嘀咕道:“不然要怎麽辦,娘都給姐夫那麽多銀子了,他每次都保證要去做點生意,可哪回不是輸在了賭坊……”
南姗也委實很無語,鄧飛不愛下力氣,能想出來的掙錢點子,也就是到賭坊去赢錢,可讓人很無語的是,他每次都逢賭必輸,想靠這個發家緻富,你手氣起碼也好一點點點呀。
鄧飛這個話題的确很糟心,南姗隻是給葉氏提個醒,别以爲你兩個兒媳婦一前一後都懷了身孕,你就一切萬事大吉了,有空閑時不如多想點辦法,怎麽讓你曾經的‘好女婿’稍微浪子回個頭吧,順便,她不會接下這個艱巨的任務,若是親戚中誰家出點疑難雜症,都來找她尋求help,她自己還過不過日子了。
溫氏已極煩葉氏到處哭訴南婵多麽多麽可憐,在府裏哭便罷了,在外頭還時不時哭,也不看看什麽場合,眼瞧着葉氏又抽出帕子要掩面哭,溫氏當即讓董媽媽将暗香(洪濤家的)、秋雁(劉豆家的)、秋鵲(王二寶家的)叫進來,一一交代訓話,務必要細緻服侍好她閨女,别叫她煩心,又委婉的表示,那些陪嫁過來的小丫頭,都要一一管制好,誰若起了歪心思,除了她自己會很倒黴外,她所有的家人也會跟着她一起很倒黴。
已抽出帕子的葉氏,總也逮不着空隙說話,好容易等到有空隙時,卻是蕭清淮的小跟班小包公公回來傳話——王爺過會兒就回府裏,讓奴才先來給王妃說一聲。
傳完話的小包子,又猴子似地竄走了,溫氏笑着拍拍南姗的手,一臉慈祥道:“娘要回去了,你自個兒可好好的,娘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南姗心裏不舍,不由挽留道:“娘難得過來一趟,用了午飯再走罷。”
溫氏輕笑出聲,嗔道:“真是傻丫頭。”
自打蕭清淮先生開始上班後,隻要情況允許,他都回府裏用午飯,反正上班地點離家庭住址賊近賊近的,臨近午膳時分,精緻的圓桌上已擺好杯盞碗碟,隻等蕭清淮回來便可上菜。
南姗現在唯一的倆愛好,除了吃,就是睡,雲芳不管端給她啥,她都能大快朵頤地塞到肚裏,腦袋瓜子隻要挨着枕頭,就能很快呼呼入眠,歪靠在美人榻上等蕭清淮回來的功夫,南姗的兩對眼皮子就又開始打架了,正打的不可開交之際,蕭清淮便進屋裏來了。
“這麽快就又犯困了?小包子說你剛剛還挺精神,和嶽母有說有笑的……”蕭清淮摁住想爬起身的南姗,将她半摟半抱在懷裏說話。
南姗細白的手指扒着蕭清淮的肩膀,笑嘻嘻道:“托王爺的福,我現在可是無事一身輕,除了吃和睡,也沒旁的事可做了,比在娘家過的還舒坦呢……我上輩子一定積了很多福,這輩子才有幸認識王爺。”
小妻子說的話也讓蕭清淮心裏很舒坦,遂微微低頭,輕咬南姗潔白嬌嫩的耳垂:“我對你說過的話,自然言而有信,我說過,要待你很好很好。”
南姗伸手捂救自己可憐的耳朵,低聲嗔笑道:“我相信王爺的話……外頭已在擺午膳了,王爺若餓了,趕快去洗漱好用飯,你過會兒還要再出府呢。”
蕭清淮啃不到漂亮的鮮嫩耳朵,便退而求其次的啄在唇邊的柔膩手背,又笑道:“待用完午膳,你繼續好好歇着,可别累着了,想吃什麽了,就讓廚房那裏做,吃胖些也不打緊,隻要别胖到我抱不動你的地步就行,我下午申時三刻就能回來陪你。”
南姗興奮的竄起身子,抱着蕭清淮修長的脖頸,就在他臉頰上啃了一口,高高興興道:“好哎,王爺若晚回來一炷香時間,就給我畫一張像,若是晚回來兩柱香時間,就畫兩張像,以此類推……”
蕭清淮冷不防南姗突然活躍起來,着實被吓了一跳,又聽她孩子似的淘氣話,哭笑不得的斥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麽還跟猴子一樣亂動,你身子骨雖好,也别把禦醫的話當耳旁風,你可給我悠着點兒!”
南姗立馬怯生生的認錯,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我聽王爺的話,以後再不随意亂動了。”
見南姗露出可憐兮兮的俏豔模樣,蕭清淮正笑着要說話,雲芳隔着軟簾的聲音傳來:“王爺,王妃,午膳已擺好了。”
“知道了。”蕭清淮應了一聲,很順便地把南姗橫抱起來,低聲笑道:“小心肝兒,咱們去吃飯。”南姗戴着絞絲白玉镯的手臂,抱着蕭清淮的脖子,自我打趣道:“王爺整日将我抱來抱去的,估計過不多久日子,我都要忘了該如何走路了。”
蕭清淮闆起臉,目中卻盈滿笑意:“貧嘴。”
南姗在蕭清淮搭建的安全窩裏,十分幸福的養胎,每日神馬都不用操心,好些登門來探望的人,都被雲芳出面攆走了,有給小五同志介紹新歡的人,也全被他冷着臉拒絕了,南姗隻管吃了睡,睡了再吃,如此循環往複了兩個月後,除了肌膚日漸豐柔綿軟外,肚子隆凸着長出一些,個頭也又拔高一些,倒也沒太很長胖,隻在該胖的地方發了些福,牛老禦醫每隔十日就要來瞧回脈,表示胎相極好。
對此,面色紅潤的南姗表示很滿意,茹素數月的蕭清淮也表示很滿意。
五月初五,端陽佳節。
過了許久隐居生活的南姗,不得不再度出現在人間,這一日,蕭清淮不得不早早喚醒南姗,看她迷糊着懶萌萌的表情,被收拾得一派光華璀璨,麗色逼人。
很湊巧的,南姗又一次在半道碰見蕭清裕夫婦。
南姗避不見人的這兩個月中,京城發生的新鮮事還是挺多的,其一,就是南姗的外曾祖父溫流慶,過了個熱熱鬧鬧的大壽,高壽之齡九十五,實乃老壽星中的老老壽星,皇帝都差人送去了賀禮;其二,便是這位安郡王爺了,先頭已生了兩個庶子(在彭氏連生兩女後),最近又先後喜得了兩子,當然,還是庶出,假使安郡王妃這回終于生下嫡子,兄弟之間都要排到第五了,四個庶出兄長壓在前頭,這嫡子壓力得多大啊,可這回若還不是兒子,安郡王妃更該頭疼了;其三,便跟南姗有關了,一衆的皇室貴胄子弟中,如今以莊郡王爺的後院最爲寬敞,不少人都想奉上麗色女子,讨好投資一下什麽的,好嘛,也不知莊郡王妃到底給他灌了什麽*湯,自己都大肚子了,還能把王爺迷得七葷八素,别的女人睬都不睬一下,喂,哥們,你是在守身如玉麽,南姗隻想呸回去四個字——小五同志潔身自好,不可以麽!!
四個庶子活生生頂在前頭,已有孕四個多月的彭氏,估計心理壓力頗大,表情雖溫婉平靜,神色卻略顯憔悴,容色比未孕前還鮮豔的南姗,隻能禮貌地問候一句:“許久不見四嫂了。”别的什麽後綴都不帶。
——問人家近來可好?用腳趾頭想問題,都知道好不到哪裏去;——昧良心的說你氣色真不錯,南姗對于不招惹自個的人,幹不出這種事。
彭氏面上不顯,心中卻着實酸楚,隻能勉強露出淡淡的微笑:“是許久不見了。”面對這個被夫婿格外寵愛,一身幸福的女子,彭氏心中不是不羨慕,也不是不嫉妒的,遂繼續輕輕的微笑:“皇祖母鳳體已大安,弟妹也許久未見她老人家了吧。”